第75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25
第75章 亂世裏的書童炮灰攻25
沱城。
趙玚将聖旨奉上。
濮陽邵打開看來,嘆息一聲。
他上前扶起趙玚道:“将軍之名,朕早有耳聞,今将軍歸順,朕必不會薄待。”
趙玚不肯起,淚流滿面道:“陛下,我趙玚萬死之身,唯有一個乞求,願陛下能放太上皇趙岑一馬。他癡癡傻傻,留他一命,于陛下的江山不但無礙,還能收攏周國舊臣之心。”
濮陽邵嘆道:“朕素來以為,趙異此人昏庸無道。未曾想他竟能有此決心,朕心中亦覺欽佩。他既禪讓于朕,他的父親朕必厚待之。”
“來人啊,朕親自前往,收斂屍骨,厚葬帝陵罷。”既逼死了趙異,死後的面子工程還是要做做的。
本想走完禪位流程,再殺了趙異,如今鬧這麽一出,史書上的惡名是少不了了。活着的人更重要,他要親自去接小憐回來。
濮陽邵的大軍入了綏城。
相比當初攻破紹京,血流漂杵,進綏城就顯得安寧許多。
但濮陽邵并未放棄戒心,精銳的騎兵開道,綏城将士皆放下武器,繳械投降。
行宮內,林笑卻換了一身素白衣衫,趙岑問他為什麽要穿喪服,林笑卻道:“天太黑了,白的顯眼。”
趙岑落着淚,茫然地說他也要穿。
換完了白衣,趙岑指着摘星閣說,火快熄了,要燒光了。
摘星閣獨立于其他建築,為了防止火勢擴大,開始澆水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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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澆幾下,下起大雨來。
林笑卻站在庭院中沒躲。趙岑問他為什麽不躲雨,會發燒的,會像火一樣燒起來。
趙岑拉着林笑卻走到了房檐下,他捂着胸口,說他心裏好疼,疼得快受不了。
兒子不出來,太淘氣了。
林笑卻不顧髒污,坐在臺階上,雨水滴落下來,繼續砸他身上。趙岑躲在房檐下,看到一只蜘蛛,往常他一定會吓得大叫,可今天他只是呆呆地問:“小蜘蛛,你看沒看見我的兒子。我那個壞兒子,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林笑卻抱住了自己,雨淋得他有些狼狽。
濮陽邵來到的時候,林笑卻已經在發抖了。雨水好涼,砸得人心直顫。
濮陽邵顧不得其他,立即下馬來,闊別半年,他終于尋回了小憐。
濮陽邵解下披風,裹住林笑卻,将他抱了起來。
林笑卻擡眸望見是他,并無言語。
濮陽邵撫上他臉頰,多種情緒交融,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
濮陽邵側過頭去,不讓小憐發現自己的脆弱。
他會是她的丈夫,他會無堅不摧。
濮陽邵抱着林笑卻來到摘星閣廢墟,将領們只從裏面尋回一具燒焦的屍骨,有人疑慮這不是真的趙異,但盤問下人後,又找不到疑點。
那麽多人看到趙異來到摘星閣,下人又擡了這麽多酒,不是他還能是誰。
趙岑傻傻地跟來了,見到那具屍骨,不知怎的就止了淚。
他走過去,蹲下來,戳了戳屍骨,傻笑:“兒子,原來你在這裏,你也變成小花小雲了。”
小花小雲是不會說話的,所以他的兒子也不能說話了。
趙岑回過頭找兒媳婦,兒媳婦成了戰利品,在別人的懷裏。
他眼淚刷地落下:“兒媳婦,你看,兒子去陪小草他們了。那匹馬會開動的,他們要去浪跡天涯。”
林笑卻的眼淚驀然落下。
濮陽邵擡手,擦拭小憐的淚。半年足夠發生很多事,濮陽邵甚至做好了小憐已經懷孕的準備。
趙岑回過頭來,繼續看兒子。兒子的手攥得很緊,他不知道兒子到底想攥緊什麽。
趙岑試着去掰,又怕直接掰斷,大雨仍然落着,攥着的紅繩與頭發早就在掌心成為灰燼,和他的皮肉一起,跟着摘星閣成為廢墟。
這身焦骨,哪還能看出原本的模樣。
趙岑看不到兒子的眼睛,看不到他的鼻子,看不到他那叭叭的嘴,趙岑要走進廢墟裏,把兒子的眼睛、鼻子、嘴全都撿回來安好,像木偶一樣,掉了就撿起來,安上去,兒子就能變回從前的樣子,雖然壞,雖然說着很多他聽不懂的話,可那才是他的兒子,這具烏漆麻黑的焦骨才不是他的兒子。
這一場冬獵,一直獵到了夏天,一點兒都不好玩。兒子不是獵物,不該是獵物。
趙岑被人攔住了。
趙岑癡傻道:“我要進去找我的兒子。”
将士嘆了一息。
林笑卻推了推濮陽邵,從他懷裏下來了。
他拔了一士兵的劍,濮陽邵疾呼道:“小憐!”
林笑卻含笑:“我不是小憐。”
少年的聲音讓濮陽邵愣住。
林笑卻提起劍,濮陽邵急道:“不管你是誰,先把刀放下來。人死不能複生——”
林笑卻含淚斬下了自己的發,他再是無心,見了趙岑如此,也不由得落下淚來。
林笑卻扔了劍,攥着自己的頭發,走到趙異屍骨前蹲下,他像過去趙異牽他一樣,牽上趙異的手,大雨之中,趙異緊緊攥着的手打開了,林笑卻将頭發放到他手中合攏。
“趙異,你做了一回英雄,”林笑卻道,“前塵往事已了,投胎去吧。”
林笑卻緩緩起身,雨中擦了下淚,走到趙岑面前抱住了他:“趙岑,那裏面沒有你的兒子。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離我們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終有一日……會重逢。”
……
趙異的屍骨收斂下棺。
林笑卻一頭長發終及肩。
寝殿內,燈火輝煌。濮陽邵吹滅了幾盞。
他看向床榻,道:“半載過去,物是人非,小憐竟變成了少年。”
濮陽邵笑了一下:“你一直在騙我。”
“啞巴、女子,不能表達,柔弱無助。”濮陽邵笑着阖上了眼。
他緊蹙着眉頭,好似有刀收刮心腔。
“我不在意男女,可我不能容忍欺騙。”濮陽邵睜開眼,解下佩刀扔了過去。
“自盡罷,陪你的趙異去。我願意給你個痛快。”
林笑卻望着佩刀,緩緩擡手撫上去,還沒碰到刀鞘,濮陽邵就将刀一腳踹開。
他悲問道:“你當真打算自盡!”
林笑卻笑:“我只是瞧着這刀鞘好看。”曾經他有一把鑲滿了寶石的刀鞘,不知到最後那刀鞘會是怎樣的結局。
濮陽邵望着林笑卻,咬牙抑制:“想自盡,不可能。你會說話也好,省得我以後瞎猜。”
他上了床榻,撫上林笑卻的頭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當真夠狠心,留了那麽久,一刀斬斷。以後,這釵環是再也戴不上了。”
濮陽邵說到此處,竟似哽咽般低沉。他的小憐,他懷中的小憐,只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
那麽多的釵環,那樣好看,小憐會為他生兒育女,他會帶着妻子回到故土,會告訴娘,他擁有一個家,他的妻子不會說話,但她很好,很好。
濮陽邵抱住了林笑卻:“你一開始就不該騙我。你不該親手給我造出一個夢來,又親手毀之一旦。”
濮陽邵掐住了林笑卻的臉頰:“小憐,不,你不叫小憐。”
“我該叫你什麽,趙異的男寵,還是娈童。”
林笑卻垂下眸,并不答。
濮陽邵笑:“你寧願做一個玩物,也不願做我的妻。小憐,我會用對待玩物的方式對待你。想死,沒那麽容易。”
濮陽邵推倒了林笑卻,要脫他的衣裳,林笑卻躺在床上道:“濮陽邵,你也不過如此。”
濮陽邵笑:“我本來就是個北地蠻子,你們漢人不都瞧不起我這粗鄙。我學你們的文化、禮儀,想得到你們的認同,可到最後,我在你眼裏,依舊是那個蠻子。我成全你,做你目光中的我。”
林笑卻笑了起來,濮陽邵問他笑什麽。
林笑卻笑:“你今夜繼續下去,我不會原諒你。濮陽邵,終有一日,我會親手殺了你。”
濮陽邵俯身下去,卻沒有繼續。他趴在林笑卻身上,額頭抵着他的額頭,聲音嘶啞:“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告訴我。”
濮陽邵落了滴淚,砸在林笑卻眼簾上。
林笑卻不知道占盡上風的他,為什麽要濕了眼眶。
“怯玉伮。”林笑卻阖上了眼,“就這麽叫我吧。”
濮陽邵撫上林笑卻的眼尾,過了許久,林笑卻才聽到他喚了自己的小名。
如此艱難,嘶啞,低沉。
·
在南周內亂之際,北雍也好不到哪去。
皇帝跟個瘋子一樣,不但貪圖享樂,還随意屠殺官民。有一次把自己的妃子都活活地烹了,還打老母殺兄弟,肆意壓榨百姓,鬧得北雍四處起義。
一年前,一個砍柴的少年本準備到北穆去,誰知中途遇到戰亂迷了方向,不知不覺走到了北雍。
少年本準備改道離開,但當街遇到一纨绔子弟強搶民女,少年憋着一股氣,沒忍住直接上前将那纨绔子弟殺了。
手上沾了血,自是惹來追兵,少年七躲八藏,步入山林之中,竟把追兵一個個都解決了。
一小将不信邪,親自追捕,少年設下陷阱,僞造自己一路痕跡,小将果然中了招。
少年持弓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下輩子投胎記得,窮寇莫追。”
小将掉在深坑裏連忙道:“山大王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再要我的命不遲!”
山林中沒人,小将也不藏藏掖掖了:“山大王,您這樣厲害,說實在的,做個窮寇可惜了!如今天下亂相再起,正需要您這樣的英雄人物!”
“那纨绔子弟仗着自己沾點兒皇親國戚的邊,平日裏為非作歹,父老鄉親們早就想将他結果了,只是害怕朝廷的軍隊到來。如今眼見着交不起賦稅,做不動徭役,不反也是個死字,不如反了,咱們陉州還能拼出個活路來!”小将聲嘶力竭,慷慨陳詞。
少年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時間,蒙混于我。”
小将道:“山大王要是不信,随時能将我殺掉。我家裏有黃金百兩,壯士殺了我,去家裏取得錢銀,就此遠去。只願壯士将來若一朝得躍龍門,勿忘我今日贈金之誼,看顧我那弱妻蠢子一二。”
小将把自己家在哪,家裏的錢藏在哪全說了。
少年道:“你倒不怕我把你全家都殺了。”
小将笑:“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能當街為一民女鳴不平者,絕不會是個濫殺之人。”
少年在林間笑了幾聲,道:“罷,信你這一回。”
小将丢盔卸甲扔了兵器以示誠心,少年将他拉了出來。
左手拉人,右手卻持匕首背在腰後,若有變,即刻殺之。
小将一上來,感激涕零道:“不知壯士姓名,我這就将黃金百兩奉上。”
少年笑道:“裴一鳴,一鳴驚人的一鳴。至于你那黃金,自個兒留着罷!”
裴一鳴果然如同他的名字般,在接下來的造反中一鳴驚人。
小将将他引薦給沾親帶故的上司,上司不信這少年竟有此大材。軍中設宴叫來好漢,一一地與他比試,少年力壓群雄,劈斷了對方的木槍後,随手一扔,斷槍飛向上司,在三寸之距紮入土。
少年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就此別過。”
上司膽戰過後,連忙親捧好酒奉上道:“少年英雄,不必着急。”
壓低聲音道:“留在此處,封王拜相,無所不允。”
幾日後,上司謀反,奪取了陉州,擁兵自重,自封為王,拜裴一鳴為骁騎将軍。
占據了陉州,上司不斷往外擴張,裴一鳴逢戰必勝,到最後竟陉州外九座城池一并落入了手中。
北雍這才重視起來,先後派軍圍剿,若是遇到其他将軍,倒多是勝仗,可要是遇到裴一鳴,定是折戟沉沙。
不過幾月,裴一鳴的名頭便傳到了北雍都城。
有大臣分析道:“陉州索灤擁兵自重,聚衆謀反,看着聲勢浩大,但其手下除了裴一鳴,沒有可堪大用之人。若以離間計,招撫裴一鳴,不但陉州平定指日可待,還能招降如此一大将,送上西穆戰場,為大雍攻城掠地。”
皇帝道:“那麽麻煩,派十萬大軍去,将他們全殺了!”
大臣道:“不可!西穆虎視眈眈,若将重兵調離邊境,不出十日,西穆的大軍将長驅直入。屆時再倉促調回,兵馬疲憊,軍心不穩,乃行軍之大忌!”
大臣道:“一山不容二虎,只需為裴一鳴造勢,索灤自會疑他。”
不久,都城裏就傳出了将招撫裴一鳴,封洺侯,嫁公主,食邑萬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消息。
這消息越傳越遠,最後陉州地界竟鮮少有人不知。
裴一鳴得知後,暗道不好,當即做好了出逃的準備。
索灤在軍帳裏苦思良久,裴一鳴功績太過,而他自己的兒子卻吃了好幾次敗仗,損兵折将僅以身免,惹得軍中對他索家越發不滿。
即使這消息是假的,可再放縱下去,裴一鳴繼續得勢,勢必威脅到索家,屆時他索灤定将性命不保。
就在這時,那推舉裴一鳴的小将祁嶺求見。
祁嶺跟索灤是遠親,寒暄幾句後道:“王爺,自古江山能人得之,此時騎虎難下,不若退後一步,讓裴一鳴當這個活靶子。”
索灤聽了,惱道:“你是讓我推舉裴一鳴當領頭的,讓他當王?”
祁嶺道:“非也,如今傳言滿城,軍心不穩。不若釜底抽薪,直接絕了朝廷招安的念頭。”
索灤怒笑:“祁嶺啊祁嶺,來人,把他拖下去關起來!”
祁嶺被押下去後,索灤心道不能再耽擱了,就今夜,絕了裴一鳴的命!
但裴一鳴直接逃了,還劫囚祁嶺,把其家人兒女一起帶走。
祁嶺來之前就道:“一鳴,倘若我申時未歸,索灤定是動了殺心。你帶着我妻子逃罷。”
裴一鳴勸道不用當這個說客,索灤必容不得他。
但祁嶺執意要試試,裴一鳴放了他遠去,同時搞了一批好酒好肉慰勞看守囚獄的牢衛。
裴一鳴平時就沒什麽架子,沖鋒沖在最前,吃喝跟士兵一樣,又屢戰屢勝,軍中衆人佩服不已,牢衛并無疑心。
祁嶺被押下來時,看見裴一鳴在跟牢衛們稱兄道弟,眼睛瞪得老大。
不久,牢衛們中了藥昏睡過去。裴一鳴脫了牢衛囚服,讓祁嶺換上。祁嶺的家人也早就馬車拉出了城。
索灤還未擺好鴻門宴,裴一鳴便與祁嶺快馬離開,數百精騎兵忠心追随裴一鳴,一并遠去了。
那使出離間計的大臣名叫公儀恒,一直密切注視着陉州。
得知裴一鳴叛逃行蹤,竟是要到西穆去,親自趕到前面的城池攔截。
公儀恒為示誠意,身不披甲,來到裴一鳴馬下招撫。
公儀恒自報名姓後,裴一鳴笑道:“鼎鼎大名的公儀恒,你害得我倉促出逃,竟還敢獨自來見我。”
公儀恒道:“将軍大材,索灤心胸狹窄,必容不下将軍。恒有幸讓将軍早日看清了事實。”
“陉州能吞并附近城池,不過是靠着将軍的威武,且仗着朝廷暫時騰不出手來。大雍百萬大軍,陉州平定不過早晚,助将軍棄暗投明,非恒之過,乃恒之功也。”公儀恒笑道,“若将軍願歸順大雍,為大雍立下功勞,王爵之位,榮華富貴,更有公主佳人在懷,喜事也。”
一萬大雍精騎兵驀然前來,憾天動地,公儀恒道:“若将軍不願歸順,恒性命自是在将軍手中,可将軍及諸位兄弟的性命亦是難保,哀事也。”
裴一鳴笑着垂手,一把捉住了公儀恒,挾持起來。
公儀恒臨危不懼:“殺出一條血路,未必不能逃出去,可是嬌妻弱子老人,哪裏還有活路。”
祁嶺的幾個孩子在馬車裏吓得哭了起來。
祁嶺之妻捂住孩子的嘴,喝道:“縱是婦孺之輩,亦有一顆報答之心,豈可成為負累。将軍逃罷!”
話落,祁嶺之妻竟是要奪刀自刎。
裴一鳴喝止道:“天下之大,哪裏沒有活路!祁嶺待我如此,我今日獨自逃亡,他日有何顏面封王拜相。罷了。”
裴一鳴松開了公儀恒,嘆道:“投了你們便是。”
“不過,”裴一鳴道,“公主便罷了。我心有所屬。”
裴一鳴想起那日空山初見,唇角微微揚起:“此生,非她不娶。”
公儀恒笑道:“英雄配佳人,将軍既心有所屬,恒祝将軍早日抱得美人歸。”
公儀恒心中笑道,這裴一鳴即使戰場老辣,但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不要公主要美人,殊不知二者兼得的道理。
公儀恒的騎兵大軍到了,公儀恒利落上了馬,盛邀道:“化幹戈為玉帛,将軍請,今夜盛宴,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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