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第二十七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這飯,在任小念離開時,已經吃飽了。
但游青青不是懷孕了麽,一人要吃兩份,一天要有四餐。
正吃着、聊着,有了寶寶以後,家中的小院子該布置成什麽樣子,方幼魚卻一反常理,給丁卯解開了繩子,招呼他一起來吃,“這人啊,一旦餓了,腦子就不甚靈光,容易忘事兒。你吃,多吃點兒!吃飽了,看看還能不能想起點什麽?”
說話間,方幼魚呵出了妩媚氣息。
丁卯一個毛頭小兵,哪裏招架得住?
他立刻點頭吃飯。
吃完一碗飯後,果然記起了好多事——
“聽說啊,上個月,丐幫的齊長老通過幸來當鋪,下了一單大生意。要三個賊人,到我們天慕城的城主府上,盜取打狗棒……”
“胡說!”
游青青一拍桌子,差一點拍掉了丁卯吃飯的筷子,“那打狗棒原是丐幫之物,在丐幫幫主手中代代相傳。不過是,一次雷幫主酒喝多了誤事,在與江南霹靂堂的上官堂主比試武藝過程中,一個手軟,被上官堂主一掌震飛了手中打狗棒,人也醉暈在地,幾個丐幫弟子收到上官堂主手下報信,前來将他擡走的時候,忘了将打狗棒撿走。天慕城的巡邏兵路過,恰巧瞧見了遺落在地的碧玉打狗棒,便獻寶似地獻給了他們城主。可說到底,它還是丐幫所有物啊。主人想要取回自己的東西,乃是天經地義,怎麽能算作‘盜’呢?”
她真的好氣。
可又不敢真的動氣,恐傷了胎氣。
從前,她跟師兄、師妹用“青廬三俠”之外的馬甲號行事,只管交貨與收錢,意外生出來的其他是是非非,概不放在心上。反正馬甲號用一個,廢一個。
但自有了身孕,她的小心髒似格外脆弱,受不得一絲污水澆上頭,有意無意地,便想給腹中寶寶多多積德。
“莫慌、莫慌!”
方幼魚忙貼心地将丁卯的碗筷擺擺好,“這孕婦啊,都有些古怪脾氣。丁大哥,您繼續吃、繼續說!”
恩威并施,最是叫人難以招架。
這一聲“丁大哥”,聽得丁卯骨頭都要酥掉了,一時忘了神。
方幼魚見她學得不咋地的媚術生了效,忙提醒他,“丁大哥剛剛說到,那三個賊人去到天慕城城主府上盜取碧玉打狗棒……”
“我記起來了!”
丁卯繼續說着,“話說,那三個賊人也是貪心,他們若是只盜走丐幫的打狗棒,這事兒還不打緊,畢竟嘛,它本不是天慕城所有物,對城主來說,得了是錦上添花,意外之喜,沒了也就沒了,興許城主根本就疑心不到旁人身上,只道是丐幫來人取走罷了。誰知……”
“怎地?”
“那三個賊人,當時除了取走打狗棒,還順走了一件天蠶衣。”
“怎地,你們城主這麽小氣的嗎?”
萬裏雲有些不爽了,“一件天蠶衣而已,手工再精湛,用料再金貴,也是有價之物。”
當初,是方幼魚好奇,打開了擱置打狗棒處旁邊一金絲檀木盒。
他亦生好奇,探過頭去,瞄見了那件薄如蟬翼的天蠶衣,腦中只一個念頭:
過了冬天就是春天,過了春天就是夏天,差不多也該到了青青臨盆的日子了。
這天蠶衣質地柔軟,冬暖夏涼,還能略微地防火防水,防刀防劍,正适合順回家去,給老婆避暑……
誰知,它竟是天幕城主的心頭寶。
“那可是禦賜之物,馬皇後生前穿過的衣物!”
“什麽,死人的東西?”
萬裏雲連連呸了兩聲,口中直呼,“晦氣、晦氣!”
他一介粗人,可不管什麽馬皇後、牛皇後,他心裏只有他的老婆游青青。
丁卯卻不知如何開罪了他,手中的筷子似也觸到危險氣息,不自覺地脫了手。
人如驚弓之鳥般,又一次噤了聲。
“大師兄,你先莫要管那死人之物,那不是重點!”
轉頭,方幼魚對丁卯露出了一記十分不符合她真實性格的甜甜笑容,帶梨渦的那種,“你們城主,是不是很想逮住那三個賊人,取回天蠶衣?”
“那自然是。”
“所以,就派出了你們?”
丁卯點頭。
方幼魚作皺眉狀,又道,“可是,你們要找天蠶衣,為何會找到這裏來?我們可是良民啊!”
“我瞧着姑娘也不像是個賊人,許是中間有什麽誤會吧?”
丁卯很是上道,無須方幼魚再度引導,便自顧分析了起來,“話說當日,丢了禦賜天蠶衣,城主十分震怒。但丢失的是禦賜之物,又不能明着去找,便私底下找到他的好朋友——柳生先生幫忙。一路順騰摸瓜,摸到了幸來當鋪的杜掌櫃頭上。城主毫不吝啬,給了杜掌櫃一筆足以安度晚年的銀子,連同杜掌櫃,使了一計,以萬兩黃金為餌。沒想到,姑娘你恰巧在今日晌午出現。看來,許是我跟錯了人。”
“老杜出賣了我們?”
“老杜居然會出賣我們!”
萬裏雲與方幼魚大眼瞪大眼,已經在盤算老杜幾天後的百種死法了。
“什麽意思……你、你們?”
丁卯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的嘴巴裏被游青青生生塞了一個沒剝殼兒的雞蛋,咬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懂了。”
游青青臉上泛出慈母般笑意,比起方幼魚那個黃毛丫頭來,更顯韻致。
她看着丁卯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只地上的小螞蟻,“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丁卯點頭。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吳員外,對不對?”
丁卯再點頭。
于是,游青青不再笑了,也不再理他,換方幼魚上。
“看來,丁大哥吃累了也說累了,不如,先睡一會兒吧!”
“還……”
“好”字尚未說出口,丁卯便被方幼魚一掌劈暈,倒在了飯桌上。
三人對視過後,都大感頭疼。
這個丁卯,殺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要送走,又不知該送到哪裏去。
那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上個月,“青廬三俠”從幸來當鋪的老杜處接到一單生意,即到天慕城城主府上盜取丐幫幫主之信物——打狗棒,任務有難度,酬金也不菲。顧主無疑,是丐幫的人。三人一想,這打狗棒原是丐幫之物,幫丐幫取回所有物,這事兒不違背天理人和,也不違背武林道義,便沒什麽異議。只不過,臨走前,心系愛妻的萬裏雲,還順手牽羊了一件天蠶衣。
正是這一“意外”,引來了後續的禍端。
丢了天蠶衣的天慕城城主,便買通了丐幫的一個八袋長老,走同樣的渠道,假借“吳員外”之名,又下了一單生意,目的就是找出盜衣之人。
所謂的大生意,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騙局。
根本就沒有什麽吳員外,自然也就不存在繡貓大盜盜寶又殺人一事。
都是那天慕城城主的好友——柳生先生編出來的。
這麽多年了,那繡貓大盜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像這般,扣在他頭上的shi盆子,可是不少呢。
“我就說嘛,這封信上處處都透着古怪……”
游青青正待複盤這一場“陰謀”,突然感受到腹中寶寶的生命活力,“哎呦”了一聲。
萬裏雲忙扶住她的腰,輕手輕腳揉了起來,口中不忘訓斥他未出生的孩兒太過調皮,一點都不懂得疼惜娘親。
他見不得老婆受一丁點苦,訓斥完了孩兒,反手重重一拍天靈蓋兒,自責“好蠢!”
若不是自己手欠,完成任務之餘,多順了一件天蠶衣,也不會招致官兵上門,害得老婆受驚,動了胎氣……
游青青見狀驚慌,忙攔下他蓄勢待發的第二拍,“你死便死了,可不能叫我肚子裏的孩兒,一出生就沒了爹!”
“是、是、是!”
妻奴萬裏雲忙随聲附和,“夫人說得是,咱倆說好了的,此生恩愛兩不疑,天地日月可為鑒,誰也不能先去死……”
二人恩愛着、嬉鬧着,往卧房裏走去。
獨留方幼魚一人仍坐在飯桌前,以手托腮,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好氣!
自打護花宮逃命出來,跟着師兄、師姐幹了這一行當,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耍弄別人,還是頭一回這麽被人耍。
當夜,駒兒并沒有将任小念一路平安護送回品茗軒。
半路上,她遇到了一個亦懂得畫眉劍法,且一心要與她比試畫眉劍法的蒙面人。
兩人過了三招兒,她就敗下陣來,懊惱又頹喪。
蒙面人沒有乘勝強攻,也沒有奚落她的學藝不精,反而溫言相問,“想不想學全套的畫眉劍法?”
“當然想!”
任小念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這時,蒙面人揭開了他的遮面黑布,竟是宋康。
再見宋康,恍如隔世。
今夜月色茫茫,她人也有些暈眩,很想道一句故人乍逢的親切話,話到嘴邊,卻成了,“你……竟然也會畫眉劍法?”
“小念啊,你看起來真的很不了解我。”
“我……需要了解你嗎?”
“咱們是親戚啊!”
宋康略感失落。
不過,他向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你聽說過‘冼冰’這個人嗎?”
“冼冰?是什麽人……”
任小念記憶裏搜索一番,查無所獲,繼而搖頭。
“她是護花宮的宮主。”
宋康口中,往事幽幽道出,“她昔年的愛人背叛了她,傷她親族、毀她容顏,她于極度傷心之下,創出了這一套畫眉劍法……”
任小念聽得入了神。
江湖轶事,果然比話本子裏才子佳人的戲碼,精彩得多!
“宋大哥,我發現你懂的好多。”
“若跟在我身邊半年,到真正的江湖上走上一遭,你也會懂的一樣多。”
“半年時間?是否太長了……”
“不長,不長。”
比起長長的一輩子,一點都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