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線浮影,疑窦叢生
第二十六章 暗線浮影,疑窦叢生
“站住!”
任小念一瘸一拐地走啊走,剛走到窯洞前,便給一女夜叉喝住。
那女夜叉将她上下打量,見她未施脂粉,一身灰撲撲的粗布男裝,渾身上下,并沒什麽不規矩的顏色,這才收了冷言厲色,關心起了她的殘腿,問道:“這是給什麽咬了,花田蛇啊?”
任小念弱弱地點了點頭,她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兇悍女子,不曉得會不會打她?
“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麽?快點背她進來,不知道中了這毒七天之內不能受寒麽?”那悍婦急道。
“受了寒會怎樣?”任小念脫口而出。
“爛腿,截肢。”女夜叉面不改色說出兩個驚悚詞兒,冷酷又無情。
吓得任小念又暈了過去。
暮色降臨,方幼魚再次出現的時候,除了馬背上的豐富食材,還帶回來一單大生意。
她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回窯洞一見任小念人已醒來,卻平躺在床上,動也不動,額頭上還“滋滋”冒着熱汗,臉色一驚,總覺的這小丫頭是她帶來的,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如今落得這般模樣,可是有點心疼呢。
待問清楚了沒什麽大礙,——中了花田蛇之毒、毒已被吸出大半,這才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
“這裏是什麽地方?”
“十裏坡,瓦山寨。”
“瓦山寨?”
任小念隐約覺得,這三個字,她此前有在哪裏聽說過。
她很想要想起來,因而想的極痛苦,卻死活都想不起究竟在哪裏聽說過。
“這萬裏雲你也見過了,想來,應該死心了吧?”
“啊?”
任小念十分困惑,“我什麽時候見過萬大俠?萬……”
她忽然記起來了,今日在花田谷救了她的粗野村夫,就姓萬。
難道,他就是萬裏雲?
不會吧……
方幼魚似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我曉得的,你現在還處在以貌取人的年紀,我大師兄那副粗犷外表,自然不甚符合你對未來夫婿的要求。”
“相貌倒還在其次,重點是,他竟已有了妻室!”
任小念是真的很難過,禁不住嘆了又嘆。
不過,雖嫁不成萬裏雲,這該還的救命之恩,還是要還。
宋伯曾說過,行走江湖的人,多少帶些迷信,欠了人家的,總歸要還;若不還,老天也會找個時機,迫你還。
方幼魚瞧着她深深失落的可憐模樣,不禁心頭升起了三分憐意。
她想嫁李俠風,她幫不了她。
她又想嫁萬裏雲,她還是不能幫她這個忙。
唉……
月上中天。
瓦山寨裏靜悄悄,窯洞的隔音效果極好。
一個窯洞,便是一方私密天地。
方幼魚拉着任小念,來到萬裏雲夫婦的住處,一起吃晚飯。
晚飯十分豐富,有葷有素有飯有湯,色澤好看、營養均衡,全都是萬裏雲掌勺。
萬裏雲,實在是個萬裏挑一的好老公。
自打游青青懷孕,他便從一個廚藝小白,短時間內進化成了禦廚水平的合格煮夫。
他的廚藝,自然比不上品善老爹。
但他對妻子的一番愛意,實在叫人感動又羨慕。
“你們三個,就是青廬三俠?”
任小念實在不敢相信,方幼魚會是什麽“俠”。
但,她口口聲聲稱呼萬裏雲為師兄、游青青為師姐,叫人不得不如此聯想……
“沒錯!”
方幼魚理直氣壯,“只不過呢,這‘青廬三俠’用來行俠仗義的銀子,渠道來源比較多種多樣罷了。”
見小丫頭粉紅夢泡破滅,不再觊觎她家老萬,游青青也變得熱情友好了起來,立馬盛了滿一碗鲫魚湯,擱到任小念面前,要她多吃多喝。
萬裏雲則為人粗直,“這人你見了,飯也吃了,合該滿意了吧?一會兒呢,會有人來接你回品茗軒。”
有人?
什麽人?
難道,品善老爹要親自來接他的店小二回去?
顯然,是她想多了。
飯飽之後,答案就水落石出了。
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匹馬。
一匹她曾經從宋康處搶來,又意外弄丢了的,名為“駒兒”的小紅馬。
“駒兒?你還活着!”
初逢故馬,任小念很激動,也很開心。
“以後啊,想你的方姐姐了,就叫駒兒送你回來探親便是!”
任小念正待與方幼魚告個別,萬裏雲就一拍馬屁,将她送入了茫茫夜色中。
轉身鑽進窯洞,“青廬三俠”開始商議他們的新一單生意了。
方幼魚打開了一個小木箱子,裏面的定金——五千兩黃金,發出了燦燦金光,華麗炫目。
三個人沒有像往日般,見錢眼開,興致高昂,反而各懷心事。
“幹完這一票,我跟青青就金盆洗手了。”
萬裏雲轉頭看向方幼魚,語聲關切,“小魚兒,你有什麽打算?”
兩封信擺在眼前。
一封是宋康托方幼魚帶回來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等等我。
萬裏雲至今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還是接觸不多,默契不夠。
另一封是方幼魚從鎮上的接頭人手裏取回來的,交待了他們下一單生意的內容——
捉住繡貓大盜,活捉,賞金萬兩。
“你确定,咱們能順利幹完這一票?那可是繡貓大盜耶!”
方幼魚一壺溫酒下肚,暖了胃之後,繼續着她的分析,“繡貓大盜在江湖上混的日子,比你我的年紀還要大。他的傳說倒是不少,但,誰見過他的真容?除了藝高人膽大,想來,他的身份也必不一般。咱們若是捉住了繡貓大盜,領了賞銀,他背後的勢力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咱們;若是捉不住,豈非砸了生意,賠了名聲?這單生意,怎麽看都不上算。人說一孕傻三年,孕的明明是我師姐,為什麽傻的是你呢?依我看,這單生意,還是不接為好。”
一旁的“孕婦”游青青,則将信的內容看了又看。
快要做母親的人了,比不得從前無牽無挂,凡事都需謹慎又小心。
“這一回,我同意小魚兒。”
她将第二頁信紙往萬裏雲面前一拍,“這信上說了,買主是天慕城裏的一個員外郎。起因是,繡貓大盜上個月到他府上,盜走不少女眷珠寶,還順手殺害了他的獨生女兒。你不覺得,這封信處處是槽點麽?”
“有麽?”
“一個員外郎,就想要活的繡貓大盜,胃口是否大了點?”
“但他願出萬兩黃金,換一個繡貓大盜,這十分合理呀。”
“一個普通的員外郎,哪裏來的黃金萬兩?”
“這……”
“他府上所有女眷珠寶加起來,可價值萬兩黃金?”
“不值,但還有他獨生女兒的一條性命。”
“繡貓大盜行走江湖幾十年,可聽聞他傷過人命?”
“這倒不曾。”
就在這時,三人聽到了窯洞外有腳步走動。
而窯洞隔音效果極好,有如此響動,必是人多、臨近、共振……
狡如狐、詭似貓的方幼魚,瞬間吹滅了桌上蠟燭,同時起身,左手一個大師兄,右手一個大師姐,齊齊飛上了洞頂,打開夾層機關,躲了進去。
下一刻,窯洞的門就被砸開了。
一個忍者造型的武士,帶着十幾個勁裝小兵,左手持刀、右手舉火把,趾高氣揚,氣勢洶洶,一看便是來者不善。
一圈兒搜下來,不見人影,武士怒了,“怎麽回事,沒有人?”
一小兵忙跪地應聲,“不可能啊,我在老杜的當鋪裏就盯上了那丫頭,一路跟着她,到了這窯洞,除了中間去解手一次,可說是寸步不離啊。”
幸來當鋪的老杜,是他們的牽線人之一。
顧主找上老杜,老杜再找下線,從中抽取傭金,俗稱皮條客。
近來兩單大生意,都是老杜給搭的線。
方幼魚心下一驚:她被跟蹤了?
什麽人跟蹤她?
又是為什麽要跟蹤她?
“混賬!”
武士又怒了,“緊要關頭,你居然去小解?”
“我、我實在是憋不住……”
“混賬!”
武士一腳踹暈了倒黴小兵。
他已經開始後悔了,當初怎麽沒有派出兩個小兵?盯梢的時候可以輪崗,畢竟,人不是神,需要解決生理需求……
真是失策啊!
但,他不能表現出後悔,哪怕用狂怒掩蓋。
所謂禦下之道。
在衆人駭到禁聲時,一小兵心細又膽大,察看了飯桌說,“這飯菜是熱的,看來,人還沒有走遠。”
武士當即下令,“追!”
待洞外腳步聲遠去,方幼魚三人才飛身下了洞頂。
又等了片刻,等那被踹暈了、遺棄了的倒黴小兵悠悠轉醒,審訊正式開始。
“名字報上來——”
“丁、丁卯。”
此時的丁卯,被五花大綁在一張實心木凳上,完全動彈不得。
他想不老實,也不敢不老實。
而面前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他先前跟蹤的方幼魚,一個是腹部微微鼓起的孕婦,都是世所罕見的大美人。
他一睜開眼,就看傻了眼。
方幼魚又開口了,“你們是什麽人,是誰派你們來半夜擾民?”
好半天,丁卯才記起前因,記起他是如何被柳生先生一腳踹暈的……
“我……我們都是天慕城的護衛,由城主安排,聽從柳生先生的調遣。”
“柳生先生?扶桑人?”
“這個嘛,我就不清楚了,只知柳生先生是城主的棋友,常與他下棋論道。”
人嘛,都是有求生本能的。
意識完全清醒過來的丁卯,一邊老實對答,一邊打量着周圍一切,“我與二位姑娘素不相識,這一趟冒犯,全是柳生先生下的令,不敢不從啊。”
“我能理解你的處境,不會要你的小命。”
丁卯一聽這話,瞬間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直在後廚行煮夫之事的萬裏雲,将飯菜熱好,重新擺上了桌。
丁卯又一次傻了眼。
他只道這洞裏只有一個少女、一個孕婦,沒想到,還有一個猛漢……
看來,他這小命能否得保,還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