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俠攜風去，萬裏雲來
第二十三章 俠攜風去，萬裏雲來
“你要找誰？”
“萬裏雲啊。”
從任小念的口中聽到這三個字時，方幼魚一臉的不可置信。
八杆打不着的兩個人，怎地有了如此密切的交集？
再聽小念說起，那青廬三俠之首的“萬裏雲”，在她很小的時候，便經常在她的夢裏出現，因而，她管他叫做夢中情人時，方幼魚腦子“嗡”地一聲。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般天真、幼稚，又可笑的人。
“那麽，李俠風跟萬裏雲，你鐘意哪一個多一點呢？”
方幼魚嘴上這般問着。其實這兩個男人，她心裏都挺在意。
無論這位枕霞山莊的大小姐想要得到其中任何一位，她都會竭力去阻止的。
“在沒見到本尊之前，他們兩個在我心裏的地位是同等的，我不會厚此薄彼，但……但……”
“但什麽？”
“但自從見到了李俠風，短暫接觸之後，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決定放棄他。”
“為何？”
“他是個很正直的人，跟我想象中的一樣，但卻有一點，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哪一點不一樣？”
“他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也并不怎麽鐘意我，我跟他在一起，并不快活啊。”
“所以呢？”
“所以我決定棄了他，去找萬裏雲萬大俠。”
“暈……”
“方姐姐你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麽？昨晚沒睡好？”
任小念說的一派天真，問的也一派天真，你想指責她這念頭、這做法不是很對，都無從說起。
方幼魚輕撫着額頭，這丫頭肯棄了李俠風，還棄的這麽快，她是真沒想到。
更加沒想到，這丫頭的心裏竟然曾經裝了李俠風跟萬裏雲兩個男人，也是心大。
若換作是她，心裏或許會一個男人都沒有，但絕對不會同時有兩個。
“你要找萬裏雲，可是為什麽又來找我呢？還要我帶你去尋那萬裏雲，搞的好像我曉得萬裏雲在哪裏似的。”
“品善老爹說你……說你……”
“他說我什麽？”
在與任小念閑聊期間，方幼魚已寫好一封回信，擱置于鴿子腿上的木軸裏，一撒手，放它高飛。
她瞧着未幹的墨跡，再回頭瞧了眼一根筋的執着少女任小念，心中頗不平靜。
依據她的人生經驗，當這所有的事都趕到一處去了，好事也能變成壞事！
“他說萬裏雲那樣一個樂善好施的一代大俠，幾乎每到一處，都要大撒銀子，救濟當地的窮苦人家。他的事跡，天下盡人皆知，你方姐姐怎會不知？指定早就打上了他的主意，想沖他下手，苦于武功不及他，輕功也不及他，這才沒行動。他還說……說你用‘掃眉劍法’跟我換‘踏波無敵水上飄’，就是為了對付萬裏雲萬大俠！是真的麽？我感覺……品善老爹他不會騙人的。”
連日裏跟方幼魚呆一處切磋武藝，你教我輕功，我傳你劍術，你來我往，相處的久了，小念自然曉得，這方幼魚心腸不壞，就是早年吃過苦，愛銀子愛的厲害。
若是這狡猾魚兒用新學會的‘踏破無敵水上飄’去傷害萬裏雲，小念心中會萬分歉疚的。
她不能……不能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既然你已信了他的話，又何必再來問我？”方幼魚翻了個白眼兒。
“若你真有害人念頭，我……我會設法阻止你！”小念撅起了一張小嘴，好沒底氣的說着。
方幼魚想做的事，她自然是阻止不了的。
技不如人這種事，也只能認命。
“哈哈哈……”
方幼魚大笑了起來，笑完了才道：“你當真要去見萬裏雲？”
任小念拼命點着頭，此刻，她無心思計較那小魚兒方才含諷的狂笑。
“跟我走吧，”方幼魚站了起來，道：“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為什麽要後悔呢？這是我一直以來都企盼的事。”任小念擡望着一張脆生生的嬌嫩蘋果臉，撲閃着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方幼魚卻不再說話了。
臨走前，她叮囑小念，這次出遠門，不能帶太多東西，行路不便。
若是她不聽話，帶的東西太多，她便不帶她了。
小念呢，倒是個聽話的乖寶寶，回到品茗軒裏，跟品善老爹知會了一聲，便回樹屋裏去收拾她的小包裹。
臨走前，品善老爹看向她的眼神似有些些深意，她想了想，沒想通，便不再去想。
打小呢，宋伯便教過她很多人生道理：
——你長大了以後就會明白，這世間難題實在太多，煩不勝煩。
——你想，或者不去想，它都在那裏。
——做人吶，切忌太執着，一根筋，剛極易折吶。
也因此，她從不會去強求什麽。
李俠風，是很好很好的，但若對她無意，她便将這個名字從此在心中劃去。
付蕭安，是她的未婚夫，但若她不想嫁，他也應理解，另覓佳偶才是正經。
她決定了，這一次找到了萬裏雲，便将那萬裏雲帶回枕霞山莊去，帶到爹爹面前，告訴爹爹，眼前這位萬大俠才是她鐘意的人，至于付蕭安那個小胖子，凡事不可強求，更何況婚姻大事。
爹爹若是不同意，她便離開枕霞山莊，再不回阡梓城。
反正呢，從小她爹爹也不怎麽疼她。
枕霞山莊裏有沒有她這個人，除了雍叔跟宋伯，誰又會在意呢？
“我說，這飯菜是不合你任大小姐的口味？為何你臉色這麽難看……”清粥拌豆腐，方幼魚吃的津津有味，一旁的小念筷子舉了半天，也沒吃上一口。
“沒，”小念幹脆擱下了筷子，趴在桌上，道：“就是想起了我娘，有點兒難過。”
時間是第二日清晨，她們趕了一夜的路，方幼魚說：想見萬裏雲？就不能停！晚了？他就跑了！
于是，抱着“非見萬裏雲不可”的堅定信念，任小念走了她這輩子能一口氣走過的最長的路。
眼見天邊魚肚白泛起，方幼魚才說可以停下來，找了間小客棧，叫了兩盤兒素炒菜，和兩碗青菜粥，兩壺小酒。
此刻，小念的上眼皮跟下眼皮打着架，卻又不敢倒頭睡下，怕她這一睡，方幼魚便會嫌她累贅，丢下她不理。
人呢，每當形容困頓的時候，便會胡思亂想，想起這輩子最不開心的事。
“我可提醒你，你不能告訴品善老爹，我帶你去了哪裏，現在不成，将來也不成，成麽？”方幼魚提醒道。
小念懵懵懂懂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若是不成，我就不帶你去了！”方幼魚威脅道。
小念聽罷，忙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間客棧地處偏僻，周圍沒什麽人家，又因日光新升，也沒什麽過路客，過路客有可能在樓上客房裏睡着。
一樓冷冷清清，有且只有方幼魚、任小念和店小二三個人。
“你們老板跟老板娘……怎麽還沒醒麽？”方幼魚高聲問道，卻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
難道，她是想在這兒借住一天半天，歇息夠了再趕路？
任小念眼睛裏撲閃撲閃的，閃着星星，她很期待方幼魚也是如此想法，然而……
“兩位客官，這是您要的女兒紅——”
小酒是溫的，剛剛溫好，這才端了上來。
“夫人，你且嘗嘗，這小酒味道如何？”方幼魚一身青衣，男子模樣，一路與小念扮作夫妻。
“哦，好喝嗎……”小念自幼在枕霞山莊長大，水晶一般的腸胃，最多喝點味輕的米酒、果子酒，這女兒紅香氣撲鼻，吸上幾口，都覺沉沉欲醉。
“夫人，夫人？說暈就暈，這身子骨兒也忒嬌弱了……”說着，順手點了小念的睡穴。
“這小丫頭是誰？又是誰叫你帶她來的？”
這個時候，樓上走下來一身紅影，一邊說着，一邊飄下樓來，聲帶柔媚。
方幼魚道：“她不重要，就想來見見大名鼎鼎的青廬三俠。”
那女子道：“哦？”
方幼魚道：“這要求不過分吧？”
那女子道：“不過分，青廬三俠本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方幼魚道：“于是，我就帶她來喽。”
那女子道：“那又為何點了她的睡穴？”
方幼魚道：“不知師兄要以何種身份來見她，給他點兒時間做做準備。”
“你說什麽？她是特地來找萬裏雲的？！”
那紅衣女子本來走的慢吞吞的，一步三頓，似是有傷在身，突然一聲大叫，飛身下了樓。
然而，剛飛到一半，便給人接住了，随後穩穩地落了地。只見那人緊張兮兮地扶着她，緊張兮兮地說道：“老婆啊，你今時不同往日了，可要好好珍重，為了我，也要珍重啊！不能再亂跑亂跳了……”
“你還有臉叫我珍重？！這小丫頭都找上門來了……”
那紅衣女子順手便揪起了一旁絡腮漢子的大垂耳，疼的他嗷嗷叫了起來：“老婆、老婆快放手，我這耳朵呦，快熟喽！”
“哈哈……呃。”那看熱鬧的店小二剛笑了兩聲，忙捂住了嘴巴。
老板娘現在就是個炮仗，他可不想去點這個火，禍引上身，就只能……老板自個兒受苦喽。
“柏飛，你先去鎮上買點兒菜啊、魚啊、肉啊回來！”那紅衣女子叫道。
“要新鮮水靈的菜，活蹦亂跳的魚，半肥半瘦的肉。”說完，又補了一句。
那小二得令，立馬退了出去。
他若晚上一刻，那新鮮水靈的菜、活蹦亂跳的魚、半肥半瘦的肉可是不好買的。
“不得了了，我說師姐，您什麽時候身子骨這麽嬌貴了？！”方幼魚跳上了桌子，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着這對不同往日、透着古怪的夫妻。
“當然嬌貴了！有句話怎麽說來了？哦，母親，是這世間最偉大的女人！”
那絡腮漢子整個兒一妻奴，誰敢說他夫人一句不是，他立刻護在前面，管他什麽人、什麽身份。
“懷孕了？”
方幼魚驚叫着跳下了桌子，跳到了紅衣女子跟前，撫了撫她的肚子，随即咧開了嘴巴，道：“怪不得，怪不得信上說要退出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