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北五之盟,煙花之魂
第十八章 北五之盟,煙花之魂
無雙城,巷子街,倚紅樓。
宋康懶洋洋地半依在長榻上,瞧着秋娘新拍下來的一件飛鳳繡屏,若有所思。
飛鳳繡屏乃是飛鳳山莊莊主夫人的陪嫁之物,怎地北五盟之一的飛鳳山莊,已經落魄到了要拿這麽一件稀世珍寶出來拍賣的地步?
他那一身華貴紫衣打着皺,兩個俏丫頭扇着風,一黃一綠,一嬌一柔。
宋康很少這麽懶,只不過呢,秋娘這裏舒服,呆上小半個時辰,就能生出幾根兒懶骨頭。
等了小半個時辰,秋娘總算來了。
“剛聽說你來了,怎麽也不差人來通知一聲?這兩個死丫頭,怎地這般沒眼力界兒?養你們白養,只會吃飯!”
秋娘一個白眼兒翻過去,不輕不重地訓了幾句,兩個小丫頭立刻停下了手上殷勤動作,趕來秋娘跟前認錯。
“黃兒知錯了。”黃兒說。
“綠兒知錯了。”綠兒緊跟着說。
說完,一黃一綠兩個嬌小的身影,一先一後退出了鳳臨閣。
“不幹她們的事,是我吩咐她們不要去叨擾你。”
黃兒、綠兒剛退出門口,便聽到了這麽一句話,心下一喜,相視一笑。
身在青樓,自幼身份低人一等,最好的歸處,便是找個好人家贖了身,作妾為婢都算不得什麽,總比留在倚紅樓,等到七老八十了,給人扔到大街上去的好。
在這兩個未解人事的小丫頭心裏,已然認定了心中的良人,便是那長的不錯、見多識廣、風趣可親又出手大方的宋公子。
“北五盟的宴席取消了,怎地不來通知我一聲?”宋康問到了正題。
“回禀主人,北五盟……已經散了。”說罷,那秋娘嘆了口氣,言語裏頗為惋惜。武林之中為圖發展,互相結盟的幫派不少,但如北五盟這般彼此間君子相待的組織,也不多見。
只是可惜,北五盟裏面不乏英雄好漢,卻缺一個好的管家,一個會賺錢的管家。
她受主人之命,今次邀北五盟的當家人們來此地宴飲,就是為了将這幫沒什麽經營頭腦的耿直漢子,拉入他們的組織。
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借秋娘之口說出他的想法,就發生了這等不幸事。
“發生了什麽?”宋康十分驚訝。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不驚訝北五盟的散夥。驚訝的是,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竟沒有收到任何通知。而秋娘,本不是個做事這般馬虎的人。
“一夜之間,北五盟損失了過半的好手,餘下的人裏,也多半離開原先的地盤,自謀生路去了。咱們放出去的鴿子……,也都被狙殺在了半路上。咱們在無雙城裏的暗樁,也被他們拔了個幹淨,屬下……無人可用。幸好咱們這次行動還算隐秘,老劉夫婦把事兒扛了下來,保全了倚紅樓。屬下無能,沒有及時将消息送出。只能按兵不動,等候主人依先前約好的日期到來。請主人責罰!”
剛說完一個“罰”字,人便跪了下去。
其實,這也怪不得她。能在一夜之間瓦解北五盟的組織,豈是她一個女子能對付得了的?
能保全倚紅樓,已是不易。
宋康明白,在最危急的時刻,他在無雙城的這幫朋友,已經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斷——
推出去一個各色人等往來繁華處的馄饨攤,保全了一個更能獲取重要情報的倚紅樓。
“誰幹的?”宋康将她扶了起來,淡聲問道。
“煙花組織。”秋娘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老劉夫婦呢?”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已出賣了他的真實心境。
“不知所蹤。”秋娘垂首道。
煙花組織?真是一個好遙遠的名字。
昔年漠北的煙花組織勾結扶桑島上的忍者,來犯中原武林,被八大門派聯手敗退。
煙花組織的首腦——魔童轉世的柳帝魔,更是被一代劍癡——上官亮仁一劍穿心,當場斃命。
沒想到,時隔二十年,他們便卷土重來了。
傳說中,煙花組織的七殺手擁有不死的精魂。肉身可腐,精魂不滅。
只要他們精魂不死,當下一代魔童臨世,他們就有重生的那一日。
沒想到,這個聽起來不可思議的傳說竟是真的。
只是不知,這一次他們又勾結了哪一方面的勢力。
煙花組織不可能獨立與中原武林相抗,他們有野心,無魄力,這一點宋康十分篤定。
否則,他們也不會給自家組織取名“煙花”,實在是……忒沒氣勢了!
至于老劉夫婦,他則不太擔心。
他相信他們的忠心,就像相信他自己的左右手一樣。只要他們還活着,就會想盡辦法找到他,——請示新的身份,新的任務。
“黃兒、綠兒方才說你在見一個親戚,怎麽你在無雙城還有親人麽?”
秋娘的身世,宋康最清楚不過,故而有此一問。
“黃兒、綠兒不懂事,見我一個朋友的女兒喊了我一聲姨娘,便說是我的親戚,主人莫要見怪。”
宋康很小的時候,秋娘就抱過他。宋康也一直視她為長輩,雖說她身段兒、皮膚保養極好,看上去比少年老成的宋康大不了幾歲。她原本不必口口聲聲稱他主人的,但她是個極有原則的人。組織是組織,私交是私交,一碼事歸一碼事。
否則,她年輕的時候大可以死纏爛打,任因久娶過一次親又如何?
她若是臉皮再厚一點,能堅持個兩三年,未必不能成為枕霞山莊的新女主人。
“喊你姨娘?莫非,你的朋友是……”
“是鳳娘。”
宋康太聰明了,一猜便能猜到,根本瞞不過他。
但,她也只能說到這裏了。
“鳳娘她尚在人世,還生了一個女兒?”
“是。”秋娘微微一頓,複又道:“主人莫要再問下去了,秋娘答應了鳳娘,不便說出她的隐身之地。”
“我便不問。”
宋康說罷,人已從長榻上翻了下來。
秋娘是什麽樣的品性,他最清楚不過。否則,也不可能重用于她。
她這人一諾千金,答應了別人的事,便一定會做到。更何況,那個人是鳳娘。
他踱到窗邊,似在欣賞着皎潔月色下,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
秋娘問道:“主人,接下來我們……”
“你看那個女孩,淡藍素衣,半挽垂發,腳步輕碎而穩,表情柔順安寧,可是你那寶貝外甥女?”宋康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秋娘跟過去一看,果真是鳳娘的女兒——青陽。
倚紅樓樓閣衆多,布局反複,那一身素裝的游青陽走了半天,剛走到這裏。
秋娘沒想到,她還什麽都沒說,主人便一眼認了出來。
宋康對美貌女子的認知與感知,遠超乎她的想象。
她是鳳娘的女兒,便抹不去鳳娘的底色,——溫婉賢淑的笑靥下,掩藏着的謹慎與自知。
但便是這樣一個謹慎而自知的聰慧女子,也會一時迷了心智,幻想将一生幸福,系在一個居無定所的浪子身上。
那浪子偏又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性子,坑了好姑娘一個又一個。
莫鳳儀自幼心高氣傲,若讓她列一個擇婿标準,那負心浪子斷斷不會入選。
但,愛情這東西,說來就來,來的時候勢不可擋。
“不錯。”
她本來就打算把青陽介紹進組織,這會兒,宋康都猜出來了,她也不必藏着掖着。
青陽那丫頭打小被她娘放養,沒教過她什麽高深功夫,但防身夠用。
她身上有她娘親的隐忍性子,又因自幼随她娘親颠沛流離,沒了她娘子年輕時候骨子裏的驕矜,是個能幹事的丫頭。
若是将她吸收進組織,悉心教導,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是個得力幹将。
當即,便對着她的主人,将她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她對組織的忠誠度無可置疑,素日行事,從未存過私心,唯獨這件事。
鳳娘命苦,她是真的很想……幫她一把。
秋娘眼神殷切,宋康聽罷,卻不置可否,雙目還定在月色下。
“莫非,主人認為她不妥?”秋娘想不出,到底何處不妥。但,她跟了宋康這麽多年,相信他的判斷。
“不。只是好奇,她的武功似乎并不弱,但走路步子卻邁的這麽小,仿佛……是故意做給人看的。”
究竟哪裏不對,他也實在說不上來。
只是莫名地,不喜歡這個姑娘,——她的眼神是正的,但餘光在做什麽,隔着這麽遠,他可就瞧不清楚了。
或許,他那位擅長描摹天下美人的老友可以告訴他答案。
“她在大戶人家裏做事,平日裏小心慣了。”秋娘忙解釋道。
“哦?這麽好的資質,給人當丫頭,未免可惜了。”
宋康話裏有話,秋娘卻護女心切,一時未能聽出,她道:“其實,是我派她去的。”
“為何?”他知秋娘一向做事極有分寸,便不着急追問,待她自行說出緣由與計劃。
“無雙城首富閻天铮有巨額財富,來歷不明。只不過,他在無雙城紮根已久,又素有善人之名,很少人疑心。我便讓青陽以幫傭的身份,進入閻府,趁機探探閻家根底。當然,她并不知組織的存在。我跟她講,閻家有錢,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像這樣的財主,正是倚紅樓的目标客戶。這一次的任務,是為試探閻家的虛實,也為試探她的個人能力。她是否适合組織,還得主人決定,秋娘不敢做主。”
“她查到了什麽?”宋康問道。
“劍冢。”
“劍冢?”
“沒錯,閻天铮每天都會去的小佛堂裏有一個密室,密室裏還設了劍冢,是青陽無意中發現的。”
随後,秋娘将青陽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三堆劍冢,插着九柱香,祭奠三把寶劍,并附生平小傳于碑上。
一把名驚鲵。二十有四,本命之年,手持此劍,逐鹿中原,刀下亡魂,四百有四。
一把名工布。行年三十,憑此重劍,所向披靡,一統綠林,又添冤魂,七百七十。
一把空劍鞘。四十有四,已舍兵器,空此劍鞘,禦氣為刃,徒手殺人,人亡無數。
這是游青陽在閻家呆了兩個多月,獲得的最有價值的信息。
“盜王之王?”宋康一聽完,便說出了閻天铮的身份。
關于閻天铮的真實身份,他有過很多猜測。卻不曾想到,他竟是昔年盜王組織的首腦——盜王之王。
同是盜匪,盜王組織與那繡貓大盜不同。
繡貓大盜是一個人,盜王組織是四個人。
繡貓大盜偷活人寶貝,而盜王組織呢,只發死人財。
東漢末年,三國鼎立,魏國曹操為籌措軍饷,打上了死人的主意,——設摸金校尉這一特殊軍銜,專司盜墓斂財,以貼補軍用。
這便是盜王組織的由來。
二十年前,盜王組織內讧,四個兄弟慘死一處,便遺下了一批財寶,世稱盜王寶藏。
一般說法,四人分贓不均,為財死後,有人黃雀在後,運走了寶藏。
另有一種說法,四人當年死在了大漠,他們的寶藏便也埋在了大漠。
此後,每一年都有很多人前往漠北,搜尋這筆巨額寶藏。
大漠的狂沙無情,不知埋葬了多少亡命徒。
卻沒想到,當年一場惡鬥,四個人裏竟還有一個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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