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魔神最愛我時

第73章

073

“你們說，咱們是煮了她，還是炸了她？”

漫天恐怖的黑幕下，一道道陰冷的嗓音直沖天靈蓋，南音驚得一激靈，她爬起身，腳下接連燃起大火，火光沖天險些将她吞噬。

冰冷的刀刃自空中抛落而來，貫穿她的腳掌，她的臉瞬間蒼白：“還想跑，你跑得了嗎？”

南音将腳上的劍拔出，向四周揮舞:“誰！”

對面先是無聲，後驟然炸開了鍋。

無數道聲音對着她評頭論足，他們一會兒她身上的嫁衣顏色不夠鮮亮，一會兒說她的臉色吓人，一會兒說她的皮膚不夠嫩滑……就是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南音忍無可忍決定教訓它們一下，不料靈力剛剛聚攏就驟然散開，她看向雙手，感到一陣深沉的無力。

她将劍扔開，往地上一躺，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與其奮力反抗，不如順其自然。

她一躺下，對面更興奮了。

只聽頭頂吹過一陣風，眼前的迷霧層層散開，一群形貌可怖的東西，自大霧之後一步一履地攏來。

它們擡起她的雙腳，将她拖到了一塊滾燙的鐵板上面，除了剛開始兩下疼得厲害，後面就沒什麽感覺了，她甚至還能在上面睡覺，唯一不好的是，後背的皮膚被燒爛後，變得很是黏膩，睡起來不是很舒服。

不過她很滿足了，輕聲笑了笑。

聽到她的笑聲，他們更不滿了，将她從鐵板上扯下來，放出一堆的蛇蟲鼠蟻撕咬她的身體。

南音最怕癢了，掙紮着坐起來，向旁邊的牆角爬去。

它們也不阻攔，在她前面鋪上一層層尖釘。

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血都快要流幹了，卻還是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連着幾個時辰的折磨下來，它們暫時放過了她，把她扔進一水池中，雙臂用鐵鏈吊起，露出一顆腦袋。

聽它們說池中加了，能讓疼痛翻倍的東西，會讓她生不如死。

為了不讓他們太失望，南音裝模作樣地叫幾聲，便睡了過去。

夢中聽見有人叫她:“南音姑娘，南音姑娘，南音妹妹……”

她迷糊地睜開眼，居然看見了廉如與來生，他們将她從水裏撈出來，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關切地詢問:“你冷不冷，餓不餓，要不要喝點水？”

他們一通問完，到最後才小心翼翼地擡頭:“你疼不疼啊。”

南音輕微地搖頭，她就是感覺很累，很想一睡不起。

廉如輕輕将她拍醒，告訴她先不要睡覺，他們會帶她逃離這裏。

“不用了，沒關系的。”南音寬慰他們，閉着眼睛拉住他們的手:“能在死前見一見你們，我很滿足了。”

“快別說這樣的話，你的家人朋友還在等你呢。”廉如無奈地拍打她。

她睜開眼，一陣恍惚，她哪裏還有朋友家人，師尊與師兄都不在了，以前的故人都不記得她，如今會關心，會在乎她死活的人，也只有一個達奚菩了，可他與她之間，隔着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就這樣吧，就到這裏結束吧，她很累很累了。

“那你就跟我們走吧，我們照顧你。”來生咬咬牙，如此說道。

她點點頭，将他們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來生将她背起來，廉如在旁邊扶着，三人沿着黑漆漆的甬道走出去，在找到出口前，被它們給找到了。

它們将廉如與來生抓走，關進一個火窟之中，聽着他們發出凄慘的叫聲，而興奮大笑。

南音救不了他們，要自行爬進火窟，同他們一起受罪。

可它們卻不許，将她拽出來，要她繞着火窟行走，一刻也不許停下。

她覺得這個折磨人的方式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南音走啊走，摔倒了爬起來又走，直到最後一絲力氣用盡。

再醒來時周遭一切都不見了，她的身下有一條黑蛇，正張着大口，要将她吞下。

她閉上眼睛，不作反抗。

千鈞一發之際，有股力量将她高高提起，扔在了水池中，它抓着她的後腦，将她的頭往水裏按，一連按了三次，每次瀕臨窒息才放過她。

她爬在旁邊，像條擱淺的魚兒。

它們圍繞在她身邊，七嘴八舌地說起來:“她一點不反抗，真沒意思。”

“話說你們發現沒有，她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它們湊上來，對她看了又看:“好像是的哎，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外面有人幫他？會是誰呢？”

“除了我們昨夜看見的那人，還能是誰？”

“是他！”

讨論出結果，它們又圍上來，這一次比前面每一次的殺意都要重。

但它們卻撲了空，因為地上的南音忽然醒來，閃到它們身後。

她扶着牆，狠狠咳了兩下:“想要對我動手，追得上我再說。”

她奔向前，它們怪叫一聲，齊齊追上她後面，黑暗中伸出無數只觸手，向她抓起。

南音跑到火窟附近，撈出奄奄一息的廉如與來生，正要帶他們離開。

雙肩傳來不适，她看過去，只見他們撕咬過她肩的血肉，并反手将她推入火窟。

他們根本就不是廉如與來生，她被騙了。

她跑不掉了。

她盡力了。

“！”無邊墜落感侵襲而來，南音驚叫一聲，清醒過來。

她看了看周圍，是她和達奚菩之間那間小木屋，又看了看身體，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達達沖進來圍着她轉，咬住她的衣袖，将她帶出屋子。

胡梅成站在院前，聞聲回過頭來:“你終于醒了，你的身體應該沒事了吧。”

她的身體，好得不能再好。

甚至比九百年前要好。

南音有許多問題要問，可是什麽都問不出口。

她知道那一切不是夢。

現在的達奚菩或許已經死了。

“他還沒死。”胡梅成看出她在想什麽。

“為什麽他一定要死？”如果是九百年前，南音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不死，三界就永不得安寧。”胡梅成背過身去，擡袖遮擋刺目的陽光。

只要魔神在，三界永不得安寧。

仙魔共處只是短暫的童話，一切終究要回到現實，沒人會相信一個天生邪惡之人，會真的棄惡從善，除非這個人是他自己。

“所以你們籌謀了這一切。”南音向前兩步，盯着他的背影，似要将他盯穿。

胡梅成嘆息:“我們試過很多辦法，封印、淨化都不能徹底消滅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讓他心甘情願地去死。”

“可世間的怨氣是散不盡的，若幹年後會有新的魔神出世。”

“那是以後的事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維持現有的安寧。”他看向她，目光鎮定。

“而我們，也只能維持現有的安寧。”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仙尊。”南音五指微曲，半握不握。

“你說。”他颔首。

“既然當初十位仙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他看起來與尋常人無亦，為何還要将他魔神之子的身份公諸于世？讓他受盡冷待？”

胡梅成低聲笑了下，像是自嘲:“你也知道，十位仙祖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過是想給他一次機會，即便生來就是魔神之子，他依然可能選擇向善，而将他的身份公諸于世，讓他受盡折磨與欺辱，除了讓他更快覺醒力量，沒有任何作用，誰會做這樣的蠢事？”

“如果計劃順利，他會被十位仙祖送下山，平平凡凡地長大。”

南音上前一步:“可知道他身份之人，除了你們還能有誰？”

胡梅成望向遠方，似笑了下，又似沒笑:“誰知道呢，也許是我們疏忽了，不小心被其他人知曉了，也許洩露秘密的人，就是我們中的一個。”

“将他的身份曝光，若未來生出不可挽回的局面，可以由各仙門合力承擔，不将他的身份曝光，若他依舊選擇作惡，那所有知情人都會成為枉顧蒼生的大罪人。”

“這是場贏面不大的賭，有人半途而廢也屬正常，沒人可以追究他什麽。”

“只是可惜啊，不然我還真想知道，我們會不會贏。”

若是贏了，便是悄無聲息地化解了一場覆滅三界的大危機。

“世間一切皆有因果，當初他以為我們一面拔他的靈根毀他的經脈，一面又将他的身份曝光，是為了折辱他，因此懷恨在心，恨不得殺了所有人。”

“後來他遇見了你，經歷過許多才對你放下戒心，卻又陡然失去你。”

“若能夠失而複得，他一定會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那怕是死。”

“只有他死，你才能活。”

“所以？”南音不敢再深想下去。

“你想得沒錯，靈虞仙尊借氣運救你一事，乃是璞業師祖有意促成。”

……

“我們是想讓他死，可我們根本不需動手，殺死他的，是他自己種下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