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魔神最愛我時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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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被丢進塔內，身子軟得像一灘爛泥，七葉試圖将她扶起來，剛扶起來，又倒下去。

只能将她扶到一處牆角，勉強靠着。

“主人，你不要死。”七葉眼含淚水。

“我……不死，我……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你不……要擔心。”她斷斷續續地說完一段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盯着上方僅有的一小扇窗戶，不知道在想什麽，雙目如同燃盡的灰，沒有半分神采。

明白她不想說話，七葉飛落在她身旁的地上，不甘心地小聲嘀咕:“要是七葉還是以前的七葉就好了，就可以幫主人了。”

也不知南音是沒聽見她的話，還是聽見了沒做回應。

待到第七日，南音才恢複了一些氣力，她帶着七葉一層層地上去，這座塔共有九十九層，最頂層與物化臺齊高，每一層都有特殊的結界，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打開。

她們要花好久，才能打開一層，每打開一層，就累得癱倒在地。

物化臺上常常傳來絲竹管弦之音，持續好幾天不斷。

南音倒還好，七葉頻頻站在窗前唉嘆，順帶咒罵達奚菩，幾乎每一層的窗口她都上去過。

來到第九層時，場景開始變得不同，九層以下都是空蕩蕩的，這一層卻有着九十九樽還未刻出臉的人形女石像。

南音不再執着于往上走，用之前收集在雲水囊中的天材地寶，花了五天時間，打造了兩把刻刀，一把光溜溜的，沒什麽特別，一把刀柄上有刻花，她将好看的一把收進雲水囊，留下光溜溜的這一把。

之前答應了箜蕪要為她打造一把好用又好看的刻刀，所以之後她就一直在費心收集各類，适合打造刻刀的材料。

如今打造好了，卻不知箜蕪何時再回魔域。

接下來的每一天南音都靜下心來，把每一樽石像都刻上自己的臉，高興的、難過的、傷心的、興奮的、全都刻上去。

漸漸地，她從一開始的憤懑不滿，到逐漸接受自己是“神女”這個事實。

若能換得天下太平與所愛之人圓滿，又有何不可？

她每刻完一樽，不過一會兒，石像的眼裏就會淌出血淚，擦掉還會淌，索性就讓它留在上面。

刻累了就拿出搗相盤，專研其中的奧妙，京方曾與她說過，搗相盤內有三十三層幻境，一個幻境對應一個人生階段。

靈虞天尊也同她說過，必要之時可借搗相盤一用，那時的她還不明白兩位說的話，現在卻有些明白了，她若要拯救蒼生，須得先成為真正的神女。

而成為神女的第一步是——洗髓。

感受到南音的所思所想，搗相盤盤神緩緩啓動，發散出大片白色冷光将她籠罩，剛開始會覺得有點疼和冷，慢慢适應後，覺得無比舒服。

更加驚喜的是，她的靈力在恢複，每洗一次髓，她的靈力就恢複一成。

至此南音每天的事就是，洗髓和雕刻石像。

一日聽到塔下的魔兵讨論，說是人間新建的供奉神女的神像，在一夜之間被毀了個幹淨，三界都在議論這事是誰做的，有人猜是南音。

南音望着身前雕刻到一半的石像，眼尾輕擡。

洗髓洗得差不多後，進入第二個階段——雲升階，她每往上一階，便能感同身受地體會一項人間疾苦，饑餓、暴打、失去、離別……

每次體驗過後，身體都會格外輕盈，南音知道這是在淬煉大愛無私的神女骨。

南音再一次對疼痛有了實感，是在辜如畫給她下的血契發作的時候，詢問過七葉後才知，衆仙門為了搶回她，已集結在魔域周圍，預備與達奚菩開戰了，這說明無邊之境的封印撐不住了，他們等不了了。

然他們不知道的是，達奚菩已為這一天做好了萬全準備，他最初将南音帶回魔域，就是要用她當誘餌，只要他們敢來，定有來無回。

留給南音的時間不多了。

她用瓶子裏的血，在經羅布上作畫，畫的是達奚菩的肖像。

布上有尖刺，她每畫一下，指腹上就會有一道劃傷，疼痛讓她的手指不住抖動，她一遍遍強壓下去，仔細勾勒每個細節。

她畫得太過認真，不知達奚菩是何時到的，經羅布材質特殊，一點點血不足以描繪出一副肖像，她一個接一個地調換指尖，用自己的血作畫。

開始是指尖，後來是掌心，再然後是手腕，她不斷割破皮膚，好似瘋魔了般，根本停不下來。

達奚菩将經羅布奪走，看着上面剛成形一半的自己，輕飄飄地掃一眼，丢在地上:“你這麽想讓我死。”

“那我偏不如你的願。”

南音不理他，晃着虛弱的身體去撿地上的畫。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桌前:“很屈辱吧，在每一次靠近我的時候。”

“難為你這麽讨厭我，還能日日與我親近。”他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正視他。

他壓抑着情緒，雙眸血絲密布:“看着我這麽小心謹慎卻還上了你的當。”

“看着我像條狗一樣，只要勾勾手指就跟你走，你一定很滿足吧。”

南音垂着頭，強行壓住身體的戰栗:“既然都知道，還問什麽？”

她擡起頭，微微笑了下:“所以你喜歡……”

“吾不過拿你打發時間罷了，你以為你是誰？”他強行打斷她的話，手落在她的喉嚨，稍微一用力，就能讓她命喪黃泉。

“我是南音。”她擡起下颌，将脖頸完全露出，似在跟他說，他證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殺了她。

他撤開手，嘴唇蠕動，想要說點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

然後想起什麽，猛地擡起頭，一滴淚自血紅的眼角滴落:“你還是騙了我，小師姐。”

……

成為神女的第三個階段，也是最後一個階段——熾羽道。

只要南音通過這條道，就會結聚出一具金身，成為真正的神女。

仙門攻破魔域大門的那日，南音被人從神女塔中帶出去，放在一頂轎子中。

轎身懸在魔域上空，位于最關鍵的陣眼。

仙門見此，不敢再攻，他們試圖與達奚菩談條件，只要他願交出南音，仙魔可從此和平共處。

達奚菩置若罔聞，他們每來一個，他便殺一個。

到了最後仙門的條件竟然變成了，願意交出曾與他有私仇的每一名斜陽宗弟子，和将他魔神之子身份暴露，背後策劃一切的十位祖師。

他們不止是說，還真把十位祖師其中七位給綁來了，在修真界中這十位祖師，有五位以上同時出現都是一大盛景，這回竟然來了七位。

轎中的南音不免感嘆，這一幕會成為在數百年後，依舊被人們提起、津津樂道的盛況。

本以為這場動亂到此為止，可沒想達奚菩還是不答應。

南音看見許多仙門大能臉都發綠了，她饒有興趣的一個個掃過去，看見了許多熟人，都雲深，葉止川，斜陽宗掌門胡梅成，栖華上仙魏清行，明瑟仙君師無寂……

當看到消失許久的師尊也來了時，南音淚目了，她忍不住在想，若與他面對面，他又會對她說些什麽呢？會怪她？還是會像以往一樣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什麽都別怕，萬事有師父師兄在。

達奚菩拿出一堆煉制好的攝生珠，說只要每個人吃下一顆，他就願意交出南音。

攝生珠一旦吃下，他們都會變成達奚菩的傀儡，随時聽命于他，這樣一來與死有什麽區別？他們自是不願意。

“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拯救蒼生，現在不就是你們拯救蒼生的大好機會？”達奚菩趁機嘲諷，要問被道貌岸然的仙門人戕害最深的人，除了南音以外，無疑就是他。

“所以你們只是會強逼着別人去奉獻，輪到自己時卻畏首畏尾了？”

“你個心狠手辣的惡魔，也敢同我們說這樣的話！”有人被激怒，指着達奚菩的鼻子罵。

未等達奚菩動手，他就被同行之人拉退。

“看來各位是不會同意了。”他等了一會兒，所有人都保持緘默，他冷哼，正欲離開。

“你不如再仔細考慮一下，因為一旦無邊之境的封印破碎，你這魔域也将毀于一旦。”都雲深走出來，點出關鍵。

随即有大片人附和:“對啊，對啊。”

“所以才和你們賭，賭輸了大不了一起死，賭贏了吾就是三界至高無上的主人，何樂而不為？”達奚菩不以為意，他從地獄而來，不在乎任何，不像他們一樣顧忌很多，這樣的賭，他只贏不輸。

“那就在其中再加一條，我們吃下攝生珠後，除卻我仙門之人犯下罪行之外，你不可擅自取其性命。”一直觀望的胡梅成站出來。

對于達奚菩來說，這根本不算是條件，他勾唇一笑，正要答應。

胡梅成補充，有意無意地瞟向上空:“若違此諾，君将生生世世與所愛之人背離，見面不識。”

達奚菩心上猛顫，胡梅成的确夠厲害，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事。

可惜他不知道，今日之後他不會再有所愛之人。

他答應了，仙門人陸陸續續吃下攝生珠。

可當衆人去看南音時，卻發現她早已不在了，半空中轎子坐着的，是一個木偶替身。

仙門人察覺被騙，紛紛用內力逼出攝生珠，化出長劍要與達奚菩決一死戰。

達奚菩以一擋萬，絲毫不懼:“來啊，就怕你們不來。”

他等這天已經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