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南音意識回攏時,達奚菩已開始着手殺人之事,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那名名為“君蘭”的女弟子,他将人高高拎起,享受地聽着她無助的求饒聲。
“你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君蘭已被多年的折磨,消磨掉了最後一絲精神力,此刻的她身若蟬翼,氣若游絲,就連極度驚恐下的求饒,也是有氣無力的。
達奚菩扼住她的喉嚨,無聲看向南音,他在等她的反應,等她的精神奔潰和破口大罵,然而他等了很久,卻什麽都沒等到。
任他将君蘭的脖頸掐斷,南音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他楊手,将奄奄一息的君蘭扔到她腳下,君蘭順勢抓住她的衣擺:“道友,救我。”
南音眸如秋水,寂靜而無聲。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土坑上的達奚菩,眼簾向下懶懶地下垂。
在達奚菩的注視下,她同他一般扼住君蘭的喉嚨,将她高高拎起:“我不是你的道友。”
“那,那你是?”眼前的人已然吓傻了。
“你不必知道,你也沒機會知道。”南音眼尾急促地閃過一團黑霧,接着手上一個用力,生生擰斷了君蘭的脖頸。
君蘭的屍體從她的手中滑落,她後退一步,對上達奚菩深不見底的眸。
“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麽?”他譏笑,南音此番做法,在他看來只是迷惑他的手段。
“你猜。”南音狡黠一笑。
不待他再說話,她就點地躍起,飛至土坑的上空,布了一個兇險的殺陣,又合攏手指将殺陣果斷壓下。
“啊!啊!”底下猛然間傳來洶湧的慘叫聲,火爐亦被殺陣擊破,流出的岩漿将衆人的屍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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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快得不成樣子,等土坑上的人反應過來時,土坑裏只剩下滿池的泥漿,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姿态散漫地撣去額間的汗珠。
回過頭,達奚菩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充滿探究,似是迫切地想要知道。
“不是你說的,要将她們都殺了?”南音反過來問他。
他轉身側目,身如青松般挺拔:“今日之事我會如實告知斜陽宗掌門。”
南音撇嘴,她知道他的意思,她若是不想因此事受到處罰,可用勾火蓮堵住他的嘴。
可是他忘記了,她本就是來讓他不快的。
輕易就妥協的話,計劃還如何進行?
“随便你。”南音背着手,大步向前走,剛才為穩住達奚菩,她屈居在土坑的時間太長,以至于全身是汗,現在只有一桶清涼的洗澡水,能夠解救她。
至于這群離月門弟子……
南音在離開深淵前,最後一眼掃過土坑,剛才她已确定過了,這群弟子被達奚菩折磨得太狠,只靠最後一口氣勉強支撐,就算救出去,也不過幾具屍體罷了,何況她們每一個人,都曾犯下過枉顧人命的惡事,不懂區別善惡之人,救了也是白救,不若早死早投生。
對她們痛下殺手,讓她們不再受達奚菩變态的折磨,是她作為同門,為她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達奚菩的速度很快,南音還在享受泡澡的階段,受命前來捉她的三位師兄,就氣勢洶洶地到了肆意殿外,瘋癫的奉月聽到動靜,警惕地舉起靈劍,在莫須有的空氣中亂砍亂殺:“誰!誰!”
南音穿上外衫,将發絲從衣內撈出來,偏頭躲開奉月的劍,直走到殿門口。
在打開殿門前,她猶豫了一下,看向殿中亂竄的奉月,好歹曾是第一美人,形象不能輕易丢棄。
南音點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抗到房中睡下。
等她忙完這一茬,再來開門時,門外的三位師兄已等得不耐煩,差點就要懷疑她害怕受罰,要收拾行李偷跑回天乾山了。
南音打開門,乖巧三鞠躬:“大師兄好,三師兄好,六師兄好。”
“好?你倒是挺好。”扶杳冷哼,當即喚出無名鞭,将她裏裏外外捆得嚴嚴實實。
南音試着動了一下,無名鞭立刻收緊并長出尖刺,疼得她咿呀亂叫。
“差不多行了,這可是咱們的小師妹,你還真要把她弄死啊。”一身喪白,高馬尾的男子捂着嘴說道。
南音找到救星,冒出星星眼:“六師兄……”
東方既緊接着說:“最多弄個半死不活。”
南音:“……”
她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轉向一旁的葉止川:“大師兄,你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啊?”
“當然不會。” 葉止川搖頭,和煦的笑容像照進雪地的陽光。
南音心上一暖,正要開口。
“大師兄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了,他會把眼睛閉上。”
“東方既!”她生氣了,一腳踹過去。
沒踢到他人,反被無名鞭的尖刺紮得死去活來。
按照三位師兄的說法,南音這次犯下的事情不小,畢竟以修真界“以和為貴”的貫例,無論同門如何惡劣失德,同門終究是同門,她如此不講情面地痛下殺手,是為修真界所無法認同的。
若是斜陽宗此次不狠狠罰她,怕是難以堵住悠悠衆口,更是會影響斜陽宗的聲譽。
“其實要我來說,小師妹這次做得沒錯,只是她這樣的性子太野了,不适合待在仙門,更适合做個無拘無束的散修。”東方既插嘴。
“我真要是走了,怕是你後悔都來不及。”南音鄙視眼。
“也對,畢竟這可是我們唯一的小師妹啊,你要是走了我欺負誰去呢?”東方既亂揉她的發頂。
南音目露兇光,一口咬過去。
他及時抽手,晃着手嘚瑟。
“馬上就要受刑了,還有心思玩鬧?看來你是當真不怕死。”扶杳冷冷呵斥。
南音收起玩心,垂頭喪氣。
“你以前不是總說,人是需要規則束縛的?若沒了規則,人就同放養的畜生般,沒了畏懼,三界會亂作一團,如今為何明知故犯?”葉止川移步到她的身前,如明朗的光照進暗黑的地。
南音擡頭,對上他和善的眼:“阿音,這世間不是事事都能順遂人意的,你既已踏進這制定規則的斜陽宗,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知道了,大師兄。”南音點頭,或許今日之事是她太過叛逆了,當初是她向衆師兄提議拜入斜陽宗的,怎能因一點事就做出這種違背本心之事。
“可是他們要挖的是扶杳師兄的眼睛,怎能算是一件小事?”
另一個聲音,在心底反駁。
“不過除掉為害世人者,此事你并沒做錯。”葉止川話鋒一轉,打開了南音郁悶心口的通風口。
她舒了一口氣,擡直胸膛去迎接下面的一切。
斜陽宗的仙門分支盤根錯雜,光是數得上號的就有七門十二峰,其中最為出彩的是,除了扶盼門外,便是梧桐峰和鬥詭峰。
而今日的主角離月門,在七門當中排第三,據說在三百名弟子失蹤的這幾年,離月門門主湘水仙君未再收過一名弟子,如今喜訊惡耗一同聽聞,怕是把南音恨得牙癢癢。
這次來的門主與峰主都不多,大抵都心照不宣地将南音的處置權,交給湘水仙君。
唯一能幫她一把的那位,是扶盼門的門主,她最最最親愛的師父明瑟仙君師無寂,可惜他老人家不在斜陽宗,早在很多年前,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喝酒去了。
與其指望他,還不如對天拜一拜。
湘水仙君沉默了半響,給出了答案,刑鞭三十加灑掃折雲峰一個月。
不知是不是覺得這懲罰太輕了的緣故,南音看着刻板嚴肅,高高在上的湘水仙君時,覺得她較往日和藹了許多。
“沒救了,沒救了,第一次見人被打,還能笑成這個樣子的。”東方既搖頭擺腦地走到她面前,卷起她一縷發絲嫌棄道。
“大師兄,這小師妹傻掉了,扔了吧。”
“滾!”南音又是一腳,還是踢空了。
她當然不是因為被打開心,而是因為被罰去灑掃折雲峰開心,據說哪裏靠近無邊之境,靈氣很是充盈,最是适合修煉。
在哪裏待上一個月,別說是三十刑鞭,就算再翻十倍,她也能輕松承受。
“擔心什麽,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扶杳提着戒鞭走來,南音步步後退,躲在葉止川身後。
“大大師兄,你告訴三師兄讓他輕一點好不好?我可是你們唯一的師妹啊。”
南音的尾音,落在一記殺豬般的慘叫聲中,被淹沒了。
東方既捂着手掌,一步跳出老遠:“你打我做什麽?”
“能是做什麽?”扶杳手指撚過刑鞭:“三十鞭,剛好一人十鞭。”
南音以為這個說法,是她,扶杳,東方既三人各十鞭,誰曾想這三人根本沒把她算入其中,到打大師兄時,南音很是不舍得:“要不還是我來吧。”
“好。”扶杳點頭應下,楊鞭再落下,給東方既打了第十一鞭,第十二鞭,第十三鞭……第二十五鞭。
最終以東方既一人二十五鞭,扶杳五鞭完美結束這場刑法。
“站住。”南音有預感,此事過後,東方既定會找她麻煩,于是腳底抹油準備先走。
可腳才開啓動,就被他楸住了後脖頸:“好歹我幫你受了這麽多鞭,你也不曉得慰問一下師兄,這麽些年良心被狗吃了?”
“可是我有啥能給師兄的?”她縮着脖子。
“明天去折雲峰,帶我一個。”他松了松生疼的後背。
“這不行吧。”南音看向還未走遠的何止川與扶杳,放低聲音:“要是被大師兄和三師兄知道,六師兄你就死定了。”
“你要是不帶我,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南音:“……”
又來了。
“行吧,後果自負。”
“好師妹,算師兄沒白疼你。”他捏一把她的臉,興高采烈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