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大半夜撿到一個小姑娘,四肢健全神智清醒,卻非要跟自己回家。
褚延覺得自己被碰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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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前,秦家。
九月份,今年已經過去2/3了,褚延這還是第一次回‘家’。
準确來說,他是被強行叫過來的。
褚延內心裏根本不覺得這裏是自己家。從十八年前母親病逝,父親歡歡喜喜迎娶小三過門時,他的‘家’就蕩然無存了。
畢竟,這家人姓秦,他随母親姓褚。
“褚延,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後媽苗鳳霞穿金戴銀,從廚房切了果盤送到褚延面前,還給他泡了一壺普洱,待客禮數很周全。
“你哥哥收到容氏財團的邀請函,要去參加容家大小姐的接風宴。他呢,從小就本分老實,沒那麽多花花腸子,我怕他去了那邊說錯什麽話,惹人家不高興。”苗鳳霞堆滿了笑,“所以跟你爸聊了兩句,想起你從小就會勾搭女孩子。這才把你請過來,想讓你幫幫你哥。”
他本分老實?
我從小勾搭女孩子?
褚延端端坐在沙發上,捧起茶杯抿了口茶。把梗在喉間那口氣壓下去,才心平氣和開口說,“嗯,都是應該的。”
——如果陰陽怪氣能參加比賽,苗鳳霞肯定能斬獲世界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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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延母親是标準的大家閨秀,接受家裏安排跟父親聯姻。結果她剛懷孕,小三苗鳳霞便大搖大擺找上門,憑借陰陽怪氣的天賦,氣得母親差點難産。
褚延出生以後,母親本以為小三會收斂點。很顯然,道德限制了她的思維下限。
苗鳳霞不要臉天下無敵,鬧上位鬧得沸沸揚揚。母親每天郁郁寡歡,最終因病過世了。
褚延當時年紀還小,分不清是非對錯。現在想想,苗鳳霞為父親生的兒子,比自己還大兩歲,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只可惜,褚延想清楚這個道理時,他還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等到成年以後,他立刻搬出秦家。為了劃清界限,連姓都改了。
“媽!”褚延同父異母的哥哥秦漢從裏屋走出來,扯扯脖子上的領帶,粗聲粗氣問,“我必須穿成這樣嗎?難受死了!”
秦漢身上罩着一套名牌西裝,由于本人溜肩又駝背,完全撐不起衣服,看起來像剝了殼的王八。
“衣服怎麽了?我看看。”苗鳳霞連忙湊過去,略略掃了眼,覺得秦漢穿西裝确實不咋滴順眼。
苗鳳霞陰暗地想:肯定是褚延嫉妒自己兒子收到邀請函,所以故意害他出醜。
她陰恻恻剜了褚延一眼,發現對方身上也穿着款式類似的正裝,看起來利落又板正。
苗鳳霞把到嘴邊的話憋回去,死也不能承認親兒子不如褚延。
“我瞧這衣服挺好的,你把腰挺直點,等會到了容家別露怯。”苗鳳霞在他後腰上拍了把,指望他今晚能脫穎而出,變成容家的乘龍快婿。
“行了行了,知道了。”秦漢嫌煩,一把推開苗鳳霞,“念念叨叨煩死了,讓開,我出門了。”
秦漢邊打哈欠,邊拖着步子往外面走。
路過沙發時,看都沒看幫了自己一整晚的褚延。
秦漢前腳剛走,完成任務的褚延跟着站起來,“時間不早,我該告辭了。”
“哎,等等。”苗鳳霞連忙拉住他,側身瞅瞅門外的秦漢,虛情假意地挽留道,“褚延你難得來我們家,今晚就住下吧,我讓阿姨給你收拾客房。”
“不用。”褚延立刻拒絕,“我明天還要上班,不方便留宿。”
苗鳳霞:“那你準備直接回去嗎?我送送你吧。”
“不用。”
褚延正準備離開,父親秦仁義走出書房。
見褚延還在家裏,秦仁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說,“褚延,你也去容家吧。我得到風聲,今天容氏財團挑女婿,你…”
秦仁義腦回路很簡單:褚延如果參加晚宴,肯定豔壓群草C位出道,把容家大小姐迷得為他癡為他狂,為他傾家蕩産。
從此,秦家就可以吃上金燦燦的軟飯了!
“老秦!”苗鳳霞吓得拔高聲調,阻止秦仁義繼續往下說,“褚延明天還要工作,哪有時間,是吧?”
聽到秦仁義要讓褚延過去,苗鳳霞氣的臉都綠了。
——褚延長得好看,從小誰見了都要誇獎幾句。而且腦子又聰明,還有能力。
即使秦家不扶持他,人家畢業之後自己開公司,也搞得有模有樣。
苗鳳霞清楚,他這種類型的男人,太容易吸引年輕小姑娘。所以剛剛才費盡心思攔住褚延,不讓他跟在秦漢後面離開。
如果褚延跟蹤秦漢,偷偷參加容氏財團的晚宴,勾搭上身價千億的容家大小姐,以後他肯定死死踩在自己頭上。
苗鳳霞辛辛苦苦才坐穩正宮的位置,哪能容忍那種事情發生?
苗鳳霞連聲催促,“褚延,你不是急着回去嗎?我找家裏司機送送你吧。”
“謝謝,我自己走。”褚延閉了閉眼,邁開長腿大步到門邊,一刻都不願意多呆。
出門之後,他攔住非要送出了的苗鳳霞,直接把話挑明了,“你放心,我對成為容家的女婿沒興趣。”
“……”苗鳳霞陰暗的心被剖開,表情扭曲了一瞬。
褚延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挺直的背脊一如十八歲那年,他固執地改了名字,跟秦家劃清界限。
褚延确實對容大小姐和她背後的千億家産沒興趣。
商業聯姻的下場,有父母那對前車之鑒,還不夠嗎?
**
夜色已深,褚延穩穩開着車,遠離壓抑又陌生的秦家。
他一路往前,特意繞過參加容氏相親宴的大路,拐到後面那條偏僻地小道上。
方向盤剛打過彎,褚延借着車前燈的微光,瞧見路邊蹲着一個孤零零的小姑娘。
今晚風大,一陣陣風吹起她的裙角。月光籠了層昏黃,姑娘白淨的小腿纖瘦柔弱。
褚延減緩車速,發現她光着雙腳,長發在風中淩亂,單薄的身體微微發顫,看起來慘兮兮的。
半夜三更,年輕漂亮的女生獨自站在路邊。四下無人,像極了新聞裏的犯罪現場。
褚延不想讓明天的社會新聞增加一條,于是緩緩開過去,停在女孩身邊。
剛停穩車,他解開安全帶,打算下去跟她搭話。
‘噠、噠…’
副駕駛的車玻璃突然被很輕很輕的敲了兩下,褚延轉過頭,隔着玻璃看到她眼中的緊張和期盼。
褚延來不及多想,傾身靠過去,搖下那面玻璃。
“你好,請問……欸?”
容芷嫣曲起手指扒住玻璃,借着月光和路燈,看清楚褚延清俊孤傲的臉,倏爾睜大眼睛。
她聲音驟然提高幾分,難以置信地叫出對方名字,“褚延…學長?!”
“嗯?你認識我嗎?”
褚延打開車頂燈,仔仔細細端詳容芷嫣。
他從盤古開天辟地,一直追憶到2300年末日重啓,也沒想起自己在哪見過眼前這位學妹。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褚延:“請問,我見過你嗎?”
按照褚延的推斷,只有大學校園裏,低年級的同學會把自己叫學長。
褚延成績好,大學就讀于國內排名第一的清北大學。在校期間,褚延憑借萬裏挑一的長相,在學校挺有名氣,自然也有很多女孩子偷偷暗戀她。
莫非,眼前這位也是其中之一?
“我們見過一次,學長應該不記得了。”容芷嫣提醒,“四年前,我讀大一的時候,C大和清北大學舉辦了國際高校交流小組,我是參加活動的成員,有幸聽過學長的演講。不過C大這邊的交流小組人很多,學長應該沒有注意我。”
“我想起來了,原來你是C大那位留學生。當時我在上面做演講,底下都是外國學生,只有你一個黑頭發,我還多看了兩眼。”
身在異國他鄉,褚延見到同胞倍感親切,還想着抽時間打個招呼。可惜交流團的停留時間有限,隔天就動身回國了。
結果,褚延連那個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還真是巧,我們竟然又遇到了。”褚延推開車門,繞過去走到容芷嫣跟前。
他垂下眼睫,幽深瞳眸凝視她赤|裸的雙腳。
容芷嫣光着腳走了太久,腳底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皮,滲了血,已經疼得近乎麻木了。
現在被褚延這麽盯着瞧,她感覺失去的知覺又重新複蘇,奇妙地羞恥感讓她忍不住蜷起腳趾。
好疼啊。
在學長面前,容芷嫣沒由來覺得委屈,突然就變得嬌氣了。
原本她打算攔下一輛車,請求對方把自己送到富人區外,自己想辦法熬過今晚。
結果面對褚延時,到嘴邊的話卻成了,“學長,我被家裏逼出來了,你可以收留我一個晚上嗎?”
褚延沒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機,打開系統自帶的手電筒,俯身檢查容芷嫣腳底的傷。
“疼嗎?”褚延低聲問。
他語氣太溫柔了,這麽簡單兩個字,竟然惹得容芷嫣臉有點紅。
容芷嫣縮了縮腳趾,搖頭說,“不太疼。”
“那上車吧,我帶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傷口,然後回我家。”
容芷嫣聽到他的回答,明顯有些受寵若驚,“啊?還要去醫院啊?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順路,不麻煩。”褚延替她打開車門,順嘴開了個玩笑,“非要說的話,你讓我收留你一晚上比較麻煩。”
“我……其實有原因的。”容芷嫣坐上副駕駛位,勾着手指想要解釋。
“不用告訴我。”褚延體貼地說,“你被家裏逼出來,我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褚延從小就明白: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其樂融融溫馨和睦。
他不向別人敞開傷口,也盡量避免觸碰別人的傷口。
“學長,你人也太好了吧!”容芷嫣凝視他的側臉,感覺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比美股還激烈。
糟糕,鋼鐵直女有被撩到!
“日行一善而已,總不能讓你大半夜在外面游蕩。”褚延重新發動引擎,順嘴問了句,“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方便告訴我嗎?”
“呃……”
容家大小姐不敢報大名,猶豫幾秒,才支支吾吾說,“我叫…芷芷。”
“吱吱?”褚延默念她的名字,突然間沒憋住,用喉音輕笑幾聲。
“吱吱,你是小倉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