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容芷嫣提出質疑，滿屋子的人突然間陷入詭異地沉默。
沉默，比再別康橋更加純粹的沉默。
他們彼此交換視線，用目光推推搡搡，誰也不願意站出來給個痛快回答。
經過一番無聲的battle，最終，嘴碎話多的二姨被推了出來。
“哎呀，嫣嫣你還不知道啊。”
二姨笑得萬分和藹，親親熱熱拉着容芷嫣的手，仿佛對待突然顯靈的老祖宗。
“是這樣的，我們早就聽說你今天回來，所以特意邀請了以前跟你關系好的朋友、還有跟咱們容氏財團有生意合作的商業夥伴，和一些我們覺得條件合适的小年輕，來給你辦一場熱熱鬧鬧的接風宴。”
容芷嫣聽了她的話，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她語氣寡淡，“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惦記着你走了好幾年，回國以後肯定不适應，想着找人陪陪你。”二姨越說越心虛，趕忙打親情牌，“咱們都是一家人，二姨怎麽會害你呢？”
有人接着二姨的話繼續說，“對啊，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嫣嫣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多多接觸合适的人選，早點把終身大事定下來。”
容芷嫣端着一臉漠然，沒接話。
那人繼續說，“你今年找到合适的人選，明年結婚後年生孩子，正好是最佳生育期。”
“我說……”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容芷嫣強忍着脾氣，試圖跟他們溝通，“我暫時不打算結婚，想以事業為主。”
很早很早以前，容芷嫣就知道：像自己這種豪門世家的千金小姐，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根本不需要努力。等到合适的年紀，嫁給‘門當戶對’的豪門少爺，餘生安安穩穩當個貴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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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容芷嫣有自己的想法，她不願意成為安于現狀的大多數，辜負這個最好的時代。
五年異國生活，所有的努力，皆是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她不比任何人差。
二姨聽見她要工作，竟然發出一聲嗤笑，輕描淡寫地說，“工作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孩子添什麽亂？”
容芷嫣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心平氣和，“或許你們一時半會信不過我的能力，沒關系，我可以先從基層職位做起…”
“那可不行！”小舅舅擺出一副自以為是的護犢子姿态，“你可是咱們容家唯一的寶貝，一出生就站在別人的終點，做什麽基層工作？胡鬧！”
正下樓梯的容早早聽見他們對話，接着他們話茬開玩笑，“嫣嫣如果想進公司，讓二伯把總裁位置讓出來，給你玩兩天就好了。反正二伯寵你，你要什麽都給。”
“這個主意不錯，等會跟老二商量商量。”
“呵，玩兩天？”
容芷嫣終于忍無可忍，站起來摘下頭上的小王冠，重重拍在桌子上。
她力氣很大，紅木桌發出悶悶地聲響，把周圍人吓了一大跳，無數雙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容芷嫣。
“我跟你們談夢想談未來，你們覺得我添亂，覺得我在胡鬧？”
“沒有沒有…”容早早擺着手說，“我只是開個玩笑，嫣嫣你別太當真。”
她三兩步來到容芷嫣身旁，伸手想拉住她，“姐姐跟你道歉，你別鬧脾氣。”
容芷嫣往旁邊躲了躲，沒理她，目光掃視一圈。
“我還有一個問題。”容芷嫣聽到自己聲音發冷，“今天來參加宴會的客人，都是男的吧？”
“這…”
容芷嫣都被氣笑了，“來跟我相親的？”
親戚們不敢看她，低垂視線小聲嗫喏，“你要是覺得太快，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容芷嫣總算清醒了。
她很想一巴掌扇醒十分鐘前的自己。
見鬼的‘一家人’，見鬼的接風宴。他們只是想快點把自己賣出去，獲取最大利益。
自己在外漂泊整整五年，從沒有因為是性別原因，遭到任何輕視。
結果回了家，卻因為是女孩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連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沒有。
諷刺，真諷刺。
容芷嫣緩緩擡起雙臂，摘下脖頸上偌大的寶石，随手扔到一旁，而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小舅舅急了，連忙朝她喊，“嫣嫣，你要去哪？”
“心煩，出去走走。”
二姨慌了，連忙說，“可是，花園那邊的客人都等着你呢，你走了他們怎麽辦？”
“關我屁事，又不是我請他們來的。”
“嫣嫣，你冷靜…”親戚們急了，紛紛追着她走。
“別過來！”
容芷嫣驟然提高聲調，震得所有人不敢亂動。
“我是容兆唯一的女兒，容氏財團繼承人，我一出生就站在別人的終點上。”容芷嫣瞪着他們，把剛才聽到的話一字不動抛回去，“所以我想做什麽都可以，沒有人能夠安排我的人生！”
容芷嫣丢下這句話，轉身繼續往外走。
邁過門檻時，由于鞋跟太高，被絆了下。
容芷嫣扶着門框，彎腰脫下那雙磨腳的水晶鞋，如同對待垃圾般随手丢棄，光着腳大步走出別墅。
滿屋子人面面相觑，愣是沒有一個人敢追過去。
“都怪我不好，亂開玩笑，又惹嫣嫣生氣了。”容早早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怯生生說，“要不然我追過去，跟她道歉？”
“唉，嫣嫣脾氣大開不起玩笑，你追過去也沒用。”二姨嘆了口氣，“嫣嫣要是像早早這麽聽話，就好了。”
其餘人紛紛點頭，埋怨容芷嫣太任性。
坐在沙發上打盹的容老爺子悠悠轉醒，瞧瞧四周，忽然問了句，“老二還沒回來嗎？”
糟了！衆人腦子裏警鈴大作。
如果容兆回來以後發現，他的寶貝女兒被氣跑了，大家全都得遭殃。
“那什麽，我去花園那邊招待客人。”
“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吧？我來幫你。”
“我也去！”
短短兩分鐘功夫，一屋子人散得幹幹淨淨。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容早早抱着項鏈和王冠，一步步走到門邊，撿起容芷嫣丢掉的水晶鞋。
**
“嘶…好疼。”
容芷嫣繞過偌大的人工湖，光着腳走了二十分鐘，才從後門離開別墅。
來到外面，她才意識到自己腳底被水泥路面磨破了，每走一步都火辣辣的疼。
而且今天是陰天，夜裏氣溫比較低。剛入秋，迎面吹來的晚風吹起她披散的青絲，從領口灌進衣服裏，冷得鑽心。
容芷嫣的裙子很薄，只能用力抱住胳膊取暖。
直到此刻，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這裏明明是我家，憑什麽我要離家出走？
應該讓他們圓潤地離開！
可自己已經走了這麽遠，也懶得再折返回去，以免被抓去比武招親。
容芷嫣蹲在路邊，盤算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自己走的太着急，連手機都沒帶，想打電話找人來接都行不通。
自家別墅周圍都是富人區，住在附近的人平均每人八輛車，法拉利和勞斯萊斯比共享單車還普及。出租車來這邊接不到客人還傷自尊，因此都繞着走。
離家最近的公交站…如果沒記錯的話，還需要往前走七公裏。
七公裏，對現在的容芷嫣來說，絕對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如果徒步走過去，她必将擁有一雙後天性扁平足。
容芷嫣蹲在路邊思索良久，決定等會攔路過的一輛車，請對方把自己送到車站。
經過這條路的車，跟容氏財團多多少少有生意往來。以後商場上遇見，肯定要向人家好好道謝。
剛冒出這個念頭，眼前驀得晃過一道白光，從路口拐進來的車開了遠光燈。
容芷嫣連忙站起來，伸手揮了揮，把車攔下來。
價值不菲的蘭博基尼路過容芷嫣身邊，沒有減速，又向前行駛了幾十米才停下，仿佛故意溜她玩。
容芷嫣光着腳，忍痛跑過去，敲了敲蘭博基尼副駕駛的玻璃。
貼了防窺膜的玻璃沒有動靜，反倒另外一邊玻璃落下。
車裏的人吹了個流氓哨，輕佻地招呼，“妞，過來。”
“……”容芷嫣無端端有些排斥，遲疑幾秒才跑過去，客客氣氣跟車裏男人打招呼，“你好，請問你可以送我一程嗎？”
“送你？”男人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認識我這什麽車嗎？”
“嗯。”容芷嫣對車沒興趣，但豪車的logo還是認識的。
“既然認識還敢攔我，見過開着蘭博基尼跑滴滴的嗎？”男人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
容芷嫣抿了下唇，退後半步，生硬地說，“抱歉，打擾了。”
“妞，這就放棄了？”男人臉上閃過意外的神色，“其實你長得挺漂亮，如果你願意‘犧牲’一下，我…”
“袁少爺，”前排司機叫住男人，惶恐地提醒，“咱們得趕緊去宴會那邊，您快遲到了。”
男人恹恹地說，“哦對，我還要去泡容家的大小姐。”
容家大小姐：……（髒話）
容芷嫣戳在路邊，冷眼目送高貴的蘭博基尼離開。
她內心的髒話還沒罵完，遠處又開過來一輛車，不偏不倚停在她身邊。
容芷嫣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下玻璃。
隔着玻璃，她看到駕駛位上的男人傾身靠過來，搖落靠近容芷嫣這邊的車窗。
玻璃緩緩搖落，借着身後的微光，容芷嫣看到一張清俊又熟悉的臉。
“欸，褚延學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