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樓的電腦平時開機速度賊快,今天居然卡在系統啓動界面,死活進不去桌面。
昭凡坐沒坐相,斜倚在靠椅上,肩膀斜得都快挂不住剛穿上的T恤了,右手先是搭在桌沿,後來幾根指頭開始“噠噠噠”地敲,越敲越快,最後“噠噠噠”裏突然混進一聲“我操”。
“中毒了?”他站起來,強行關機重新啓動,幾秒後,顯示屏上再次出現和之前一樣的天書,像是在掃描什麽東西,類似安全檢測。
高中有計算機課,臨江警察學院的必修課裏也有計算機,但反恐專業幾乎沒人認真學。昭凡一共就去上了五節課,其中三節打瞌睡,兩節聊閑話,什麽都沒學到,此時看着顯示屏上亂七八糟的字母數字,簡直兩眼一抓瞎。
掃描進度條眼看着從1%龜爬到了100%,他本以為電腦這就完成自查了,馬上就能看到桌面不知誰搞的那張大屁股圖了,然而新的進度條又爬了出來。
1%,3%,7%……
整整兩分鐘,新的進度條還沒走到30%。
電腦肯定有問題,說不定是午休時被小徐和張籍玩壞了。昭凡等得不耐煩,轉身欲走,又心心念念想看《桃色驚魂》的最新章。
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上來了。
昭凡往門邊瞧了一眼,這才想起嚴嘯還在樓下等自己。
今日不同以往,若是以前,他大不了多待一會兒。這電腦是全店的寶貝,有個三長兩短李覺肯定立即叫人來修,修好再看不就完了。
但現在說好與嚴嘯一同回去,總不好讓人家陪自己一起等。
“算了。”他拍了拍主機箱,打算要麽晚上去電子閱覽室看,要麽将今天的份攢起來,等明天電腦好了一起看。
說不定還能看得更加過瘾。
拉開門,正好見嚴嘯站在門口。
“嘯哥。”他問:“你怎麽上來了?”
嚴嘯擡着手,正準備敲門,姿勢僵了一下,“你蹭完網了?”
“別提了,蹭什麽網啊,我回去蹭樹算了。”昭凡說完擠到門外,沖一樓大喊:“覺哥,電腦壞了!”
“啥?”張籍像被雷劈中似的,一蹦而起,“什麽壞了?”
“電腦。”昭凡說:“一直在啓動,滿屏天書,不知道得啓動到哪年哪月。你們給我老實交待啊,誰中午下黃片下到病毒了?”
“我沒有!不是我!”小徐連忙擺手。
“你們這幫死兔崽子!”李覺扔下打到一半的牌,急急忙忙往二樓跑,“跟你們說多少遍了,不要下黃片,不要下黃片。你們偏不聽!黃片有什麽好下的?想看來我這兒拷啊!”
跟着昭凡下樓的嚴嘯:“……”
“覺哥就那樣兒,刀子嘴豆腐心。”昭凡說完一偏下巴:“走?”
太陽已經落山,連晚霞都快徹底褪去,但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天邊有一條深藍混合着烏青的光帶,像環繞着城市的天湖。
從寵物美容院到臨江警察學院的一站路,來的時候可以坐車,回去時還是步行為妙。
——在這一點上,嚴嘯和昭凡已經達成了默契。
“上班第一天,感覺怎麽樣?”昭凡正兒八經地問。
“氣氛不錯。”嚴嘯也就正兒八經地回答:“大家性格都很好。”
“那待着舒坦嗎?”昭凡又問。
嚴嘯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舒坦。”
有你在,怎麽會不舒坦?
昭凡笑了,“那就好。打工雖然是為了賺錢,但要是待着覺得不舒坦,就得不償失了。”
嚴嘯收回目光,“嗯。”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昭凡突然橫出手肘,在嚴嘯手臂上輕輕一撞,“怎麽不說話了?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啊兄弟,很尴尬的。”
嚴嘯停下腳步,半點尴尬都沒品出來。
即便有,也被昭凡剛才那一撞給撞沒了。
“我是不是打攪你想心事了?”昭凡背起手,故作高深,“你們年輕人都喜歡想心事。想來想去,愁壞的還是自己。”
這話倒是沒說錯,嚴嘯剛才的确在想心事。
心事自然與昭凡有關。
白天在寵物美容院,昭凡逗貓惹狗,閑聊扯淡,沒個正經,也難得消停,任何一處熱鬧好像都與昭凡有關。
但不久前,昭凡問“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時”,整個人似乎安靜沉穩了下去,是真的在關心朋友。
熱情與細心,輕佻與穩重,昭凡都有。不僅有,還能随心所欲地自由轉換。
只是一起工作了半天,嚴嘯就發覺,又從昭凡身上挖掘到了新的可愛之處。
昭凡就像個散發着蓬勃生機的寶藏。
他很貪心,想要将這個寶藏圈起來。
“心事要想,路也要走。”昭凡轉過身來,“嘯哥,怎麽杵那兒了?別是走不動了吧?要實在走不動了,我可以背你。”
兩人之間隔着幾步距離,從嚴嘯的角度看去,昭凡就像站在一幅色彩華麗的畫卷裏。
昭凡身後是奔騰的車流、璀璨的霓虹、喧嚣的市井,但這些背景全都被留在了畫上。
只有昭凡走了出來。
“你背得動嗎?”嚴嘯說。
“看不起我?”話音未落,昭凡已經擺好了姿勢,“來!到凡哥背上來,凡哥背你!”
青年寬闊的肩背就在眼前,T恤輕薄的布料根本遮不住其下筋肉骨骼的美妙形狀。嚴嘯心猿意馬,伸手在昭凡後頸輕輕揪了一下。
“怎麽還不上來?”昭凡回頭催。
嚴嘯哪能真讓他背,笑道:“別鬧了,我比你高,體重也比你重一點兒,要背也是我背你。”
“真不讓我背啊?”昭凡站直,嘆氣道:“沒想到你還挺不好騙的。”
“嗯?”嚴嘯不解。
這怎麽就跟“騙”搭上了。
“你一趴我背上,我立馬扛起來就跑。”昭凡說:“就跟扛媳婦兒入洞房似的。”
嚴嘯:“……”
媳什麽婦兒?
洞什麽房?
“沈尋沒跟你說過吧,我們警院有個‘風俗’,不知道從哪一屆傳下來的——誰被扛了,誰就是媳婦兒。”昭凡雙手揣進褲兜裏,閑閑散散地走着,“當然都是說着玩兒,沒事瞎鬧騰。警院女孩兒少,不像你們那種大學。我們反恐專業最慘,放眼望去全是綠葉,一朵紅花都沒有。”
“你被扛過嗎?”嚴嘯問。
“我?”昭凡眉梢揚起,“你看我像被扛的嗎?”
看臉還挺像,嚴嘯想,不過看身手就不像了。
“都是我扛別人。”昭凡拍拍胸口,“反恐專業一半的人都被我扛過。”
所以他們都是你媳婦兒?嚴嘯眼皮跳了兩下。
“所以他們都是我媳婦兒。”昭凡說。
嚴嘯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對了,你急着用電腦,是要查什麽東西嗎?”
“我是想看……”昭凡話說一半,突然打住。
“看什麽?”嚴嘯問。
“沒。”昭凡擺手,“就随便上上網,工作一天這不是累了嗎,想上網放松一下。中毒上不了就算了。”
嚴嘯不放心,“你以前和小徐他們搶電腦,都是像今天那樣在樓梯上前空翻?”
昭凡樂了,下巴微擡,“帥吧?我第一次翻的時候,把老李都給看傻了,起碼十分鐘沒回過神。”
“很危險。”嚴嘯說:“今後還是別翻了。”
聞言,昭凡單手叉在腰上,眨巴了兩下眼。
嚴嘯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點越軌,畢竟和昭凡還沒有熟到互相叮囑的地步。
“謝了啊。”昭凡卻道。
“謝?”
“當然得謝。”昭凡說:“你這不是在關心我嗎?我在樓梯上前空翻,別人都說帥,就你說不安全。我又不傻,你關心我我還看不出來?”
嚴嘯心裏倏地一熱。
“我也就翻着玩玩兒,就是不翻,我也能搶到電腦。”昭凡說着撓了撓後腦,“是有點危險,今後不翻了,老李說得對,我該好好給你這新員工豎個榜樣。”
“樂什麽?笑成這樣?”沈尋從陽臺上收回晾幹的衣服,“不就是一起去洗個狗嗎,又不是約會。”
“我和他有進展了。”嚴嘯說着就要哼歌。
“別哼!”沈尋立馬制止,“要哼也不準哼那首!”
“你知道我要哼哪首?”嚴嘯莫名其妙。
沈尋心想,除了《夫妻雙雙把家還》,你還能哼哪首?
“不哼就不哼。”嚴嘯惬意地拍着手臂,連嘆氣都帶着幾分甜意,“他知道我關心他。我今天發現,他其實也有細心周到的時候。”
沈尋:“這也叫‘進展’?嘯哥,你對‘進展’的誤解是不是有點大?”
嚴嘯倚在陽臺的門框上,手裏拿着罐啤酒,“戀愛這杯美酒,你還沒有品嘗過吧?”
“戀愛是美酒,但單戀是假酒。”沈尋嗆他,“喝假酒還喝得洋洋得意美滋滋的人恐怕也只有你嚴老二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人要一步一步追。”嚴嘯心情好,不與單身漢兄弟計較,“飯吃得太快太撐會被噎死,追人也一樣。我追昭凡就像釀酒……”
沈尋打斷:“釀假酒。”
“啧,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嚴嘯鑽進屋,打了個哈欠,“我得早點睡,明天一早還得起來碼字。”
沈尋跟着進屋,“‘幾八’上線了嗎?”
“還沒。”
“那你這麽積極?”
“當你有了心上人,”嚴嘯勾着唇,“你也會像我這樣充滿鬥志。”
“算了吧。”沈尋說:“我絕對不會像你這樣,拿自己的心上人當小說原型,給人取個名字叫‘戰飛花’。‘幾八’和‘戰飛花’,我都不知道哪個更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