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04
從某種程度上說,醫生迷信得可怕。在璃月的婦産科實習的時候,空就被要求每次進産房前都必須先邁右腳。這種神神叨叨的說法背後有時甚至存在着一整套系統的解釋,不過更多時候大家遵循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或者她在這個科室的老師也是被自己的老師這麽要求過來的。
不會有人比醫生更熱愛傳統,厭倦變化。他們發自內心渴望自己的患者症狀千篇一律(最好這個症狀還和教科書上的描述完美契合),還希望每個人的腦子裏都有份系統運行日志,不但清晰準确地記載着一周以來各種食物(或者非食物)的種類及其攝入量,還勾畫出了醒目的标識,提醒醫生半個月前腦子的主人在哪裏仰面摔了一跤。
無意說出“清閑”這個詞以後,空被凱亞、安柏和勞倫斯醫生三個人一同瞪了一眼。
“這個詞很不好的!”安柏又低又快地說,“它很不吉利。在這裏,大家都不會說這個詞。”
空急忙道歉。
“我知道一個補救的方法。”凱亞凝重地嘆了口氣,随即空按照他說的,右手繞過後腦捏住自己的鼻子,繞着等候區的一個輸液架單腳蹦了三圈(明明已經對凱亞有了一點了解,可他居然沒有任何懷疑),最後一圈剛蹦完,他的身後就爆發了驚天動地的爆笑聲。
空已經平靜了下來,笑得要麽彎下腰去要麽把自己手背掐得通紅的三個人仍然上氣不接下氣。
“我一點兒也沒有生氣。”他對他們三個人點了點頭。一位憑着割腕自殺把自己送進醫院的年輕男孩坐在長椅第一排,手腕上纏着一圈厚厚的紗布。他托腮看着他們,最終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承認,到這時候他才真的沒有那麽生氣了。
“你在幹什麽?”
“我在數,萊艮芬德醫生究竟往自己的咖啡裏放了多少塊方糖。”
員工餐廳臨窗的一張桌子上擺着兩份賣相慘淡的肉醬意面,還有一小碟又冷又硬的炸薯條。但這已經是難得的一頓正餐了,空一口氣把一大杯可樂直接喝到了見底,發出一聲暢快的嘆息。“你真無聊。”
“是嗎?也沒有那麽無聊吧。”他的住院醫師仍舊望着飲品自助區的方向,“巴巴托斯啊,他為什麽不直接去喝糖漿……猜猜他放了多少塊?”
“我只是想說,誰都會看到你這樣盯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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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如此乏味,生活如此艱難,能給各位增添一點樂子也不錯。不過你為什麽會覺得我盯着萊艮芬德醫生看很奇怪?明明很多人都會這麽做。”
确實如此。迪盧克·萊艮芬德,全院最年輕的主治醫師,雖然不茍言笑,但是有一副極其優越的皮囊,可以說是普外最靓麗的一道風景線,走到哪兒都是活體的異性(可能還有同性吧)目光磁吸機。空都驚訝于自己的閉目塞聽——他來蒙德實習也有兩個多月了,可竟然是在最近才聽說這號人物。
但除此之外,他又總覺得萊艮芬德醫生面熟。
大概是這邊的兩道目光實在太過明顯,紅發醫生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目光太冷,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橙汁果然要冰鎮才更可口啊。”凱亞毫無愧色,托起面前的一次性紙杯,優哉游哉呷了一口。
“他為什麽會去酒吧裏兼職做酒保呢?”
“很明顯是因為調酒富有魅力,足夠有趣。而且那是他自己的酒吧,如果他喜歡,他也可以為他自己搭鋼管舞舞臺。你不如問他為什麽要在白天來兼職做外科醫生。”
“……我好像想起來了。”空一拍桌子,“萊艮芬德,萊艮芬德——萊艮芬德基金會大學獎學金!我拿過這個獎學金項目的資助款——解剖樓的榮譽校友牆上有萊艮芬德先生的照片,他是萊艮芬德醫生的……?”
即使對萊艮芬德先生的事業成就不甚了解,那筆足夠慷慨的資助也能說明很多了,空難免興奮。但凱亞卻沒有配合他一起高漲情緒,語氣反而變得缺乏起伏:“是他的父親。”
空放任思緒胡亂飛舞了一陣。“……萊艮芬德醫生跟他的父親模樣很像。”
“沒見過萊艮芬德太太照片的人都這麽說。”
“……”
好像有什麽不對。空感覺到自己抓住了什麽,但那種感覺又剎那間從指縫流逝了。
“我完全能理解你了。”
對方擺出個洗耳恭聽的姿勢。空把卷在叉齒上的一團意面塞進嘴裏,“英俊多金,才華橫溢,風趣幽默(非常有新意的結論,凱亞插嘴道)……忽略性別不計,他絕對是個完美的結婚對象。就算被他在深夜無人的大街上兇狠推開又如何?如果是我,我會追上去親吻他的車前蓋,會當着全院人的面送他九百九十九朵塞利西亞花,還會……”他卡了一下殼,“還會幫他填病歷,寫術後總結,把他感動得一塌糊塗,對我說我願意。”
對方微笑着表示贊同,“為什麽不先試試感動我?”
住院醫師果真說到做到。為了寫完那一堆積成山的東西,空不得不額外加班到淩晨三點。等他吊着腫起來的右手手腕,邁着虛浮的步子回到值班室,卻發現裏面的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亞爾伯裏奇醫生去休息了——啊,他應該還在科裏,畢竟他要連上兩輪班。他讓我們五點半再呼他。”
診室和大廳依舊燈火通明,不分晝夜,也不分冬夏。來回奔跑的護士穿着輕薄的制服,額上泌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而護着擔架從外面沖進來的人們周身卻裹着白霜。一切都看起來不太真實,像一場不斷循環的夢境——一些人從這裏離開,又有同樣的一些人又進來,重複相同的結局。
空在長廊的盡頭,一間被棄置的B超室找到了他的住院醫師。這人蜷在一張單人床上,與周圍黯淡的環境嚴絲合縫地融為一體,一本攤開的《外科手術圖譜大全》蓋着他的臉(那玩意兒還挺有分量的),尋呼機被扔在一邊。
看着對方平緩起伏的胸口,空終究是沒有把他叫醒。這時(就跟鬧鬼似的,吓了他一大跳)門口有人輕輕出聲:
你還不走?已經很晚了。
又是迪盧克·萊艮芬德醫生。
這次碰面真真正正不再能被解釋為巧合了。他應該也是剛剛下班,便服的袖子半挽着,長發紮成低低的一束馬尾,挎着一個很學生氣的帆布單肩包。一道暖色的光線從走廊灑過來,正巧乖順地披在他的發尾上,那樣子看起來比外面的一切還要更加不真實。
空也用氣音回答:正打算走。莫名其妙而且十分不必要的,他又補充:亞爾伯裏奇醫生要連上兩輪班。
我知道。萊艮芬德醫生沉默了十秒後回答。
你是來看他的嗎?
半天過去空也沒聽到下一句——對方就這麽走了,像來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
他有點可惜,但又有點為自己腫痛的手腕而感到痛快。
“試試硫酸鎂濕敷。”一道沒有半分睡意的聲音突然從《外科手術圖譜大全》下面傳了出來。
“……”
05
救護車司機古德溫要和女友葛羅麗訂婚了。慶祝派對的海報貼得到處都是(多虧了熱心腸的小護士們),空打開自己的儲物櫃,就有幾張手繪彩紙紛紛揚揚飄落下來。“香槟、啤酒、威士忌無限供應”,海報最醒目的地方這麽寫着。
“恭喜呀!”
“新婚快樂!”
準新郎一出現在休息室,就包攬了一籮筐喜氣洋洋的祝福。
“你們都有空的吧,周六晚上?我仔細看了值班表——亞爾伯裏奇醫生,你要是不來,葛羅麗一定會殺了我的。”
凱亞虛情假意地一番推脫(空看得直翻白眼)之後答應了。
“記得帶上你們的男伴女伴!”古德溫朝空擠擠眼,“說不定很快就有下一場派對了,是吧?”
空不太讨厭同事間的聚會——多看看他們的日常打扮,對穿着制服的他們也會多些寬容和憐愛。年輕姑娘們對此都感到無比興奮,早早地商量起了禮物和打扮之類的事。
“我不會和年輕嬌嫩的同性結伴去那種場合的。”凱亞義正辭嚴地對他聲明,“你要是上了年紀,也會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心靈有多麽脆弱。”
“……我沒有邀請你。諾艾爾有約了,安柏和優菈一起去……”他掰起了手指,“還有哪位女士是有可能答應我的嗎?”
“也許……古恩希爾德醫生?她一向對你們這些實習生相當友好。”
“邀請副主任?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她是我最推薦的人選。”
空自覺已經足夠警醒,果斷抛棄了這個選擇。“我去問問羅莎莉亞。”
凱亞聳了聳肩,把折好的一只紙飛機扔了出去。飛機從所有人頭頂掠過,打了幾個彎兒,最後準确地砸到了空的頭上。
腹痛和發熱,是最常見也是最讓急診醫生頭痛的兩類症狀。快逼近換班時間又有一位腹痛病人被收治進來,而他的情況則是麻煩中的麻煩:他是無行為能力人(你也明白,在很多領域,說法拗口是為了顯得專業客觀)。
這位體格壯碩的成年男性情緒十分不穩定。他撞碎了急診大門的一整塊玻璃(但居然沒破半點皮),五個護工齊心協力,費了不少功夫才給他上好束縛帶。
男人臉色煞白、滿頭冷汗,外衣上有大片大片的凝固的血跡——但護工說他們仔細檢查過,他身上沒有外傷,那并不是他的血。四肢被固定讓他變得愈加煩躁,醫生甫一靠近他便猛地一挺身,帶得身下的單人床發出幾道仿佛是要散架的巨響。
空下意識往後退,凱亞卻是徑直向前走到了床邊。
“你叫什麽名字,先生?你知道自己的住址嗎,或者你家人的聯系方式?”
自然是沒有得到什麽有意義的回答。
“送他來的人呢?”凱亞問護工。
“已經走了!那人說他只路過,他們兩人互不相識。他自己身上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說明身份……”
“來的時候有摔倒過嗎,那扇門他不是用頭撞碎的吧?”
他拿出支手電,手指還沒碰到那人的眼皮就被一個頭槌頂開:“咬我!咬我!”
“……什麽在咬你,先生?你是在說你很痛嗎?”
那人側過臉,對着一片空氣大聲叫罵幾句,然後又轉回來瞪着凱亞:“裏面的肉在咬我,吃下去的東西在咬我,你們給我下毒,下毒,下毒——”
他又朝右邊猛力撞了一下。床邊的一個報架倒了下去,夾在第一層的派對海報掉出來,花花綠綠鋪了一地。
那男人開始用一種詭異而不祥的音調尖叫——空覺得自己的鼓膜都被刺得生疼,偏偏這時前臺的電話又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一下一下地鋸扯着每個人的神經。
“給他做血常規、尿常規和生化全項——麻煩先讓那臺電話別響了,安柏,這裏已經夠吵了——怎麽了?”
凱亞被他拉住,停下來看向他。
“他身上的別人的血,會不會太多了?那至少是一升以上的出血量……”看顏色還是不久之前留下的,“我感覺不太對,萬一他殺了人呢?”
“我們已經報過警了。不過就算他殺了十個人現在恐怕也得先治他——向精神科申請會診,檢查結果出來了第一時間叫我。空,專注一點,你對我很重要,我現在非常需要你的幫忙——”
“救護車馬上要送來兩個胸口和大腿中槍的傷員!警方也要一起護送他們過來,”安柏大聲地轉訴着電話那頭的消息,“是,是一起綁架案受傷的人質,一對父女……”
她在說“綁架案”的時候有明顯的猶豫和停頓。不知道是否是錯覺,空察覺到大廳裏的氣氛在那一瞬間也變得極其古怪,數十道輕飄飄而又明晃晃的視線就像透明的蛛絲一樣,不那麽讨喜地黏上了他身邊的住院醫師。
今天這是怎麽了?空困惑又迷茫地想。明明沒有人說“清閑”這個詞。
凱亞驀地松開了抱在胸前的手臂。他應當在很短的時間就意識到了那些視線的存在,本能地想要甩脫它們,而下一秒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朝安柏點了點頭,又再次把兩只手臂絞在了一起,似乎從來沒有哪一刻因為什麽而愣神。
“看來今天會很辛苦大家了。”
這句話他說得太快,乃至于空來不及分辨出任何情緒。
06
不得不說,海報的宣傳效果好得出奇,或者說在這漫長又疲憊的一周結束後,有太多人迫不及待想找一個發洩和釋放的機會。星期六晚上的貓尾酒館幾乎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空好不容易才帶着羅莎莉亞找到一個勉強能落腳的位置。
環顧四周,熟悉的面孔中間卻沒有那個男人——酒水無限量供應,他原本沒有理由不出現。
“你想跳舞嗎?”盡管知道答案,出于禮貌他還是這麽問了一句。
羅莎莉亞露出了一個仿佛看到皮膚性/病圖例的眼神。
“所以你想……”
“我答應你只是因為不介意在下班時間小酌幾杯而已。不用做多餘的事了,都很無聊。”她抽出了一支細長的香煙,“我猜這裏應該可以……你介意嗎?”
“請便。”
淡青色的煙霧撩過她的眼睫,逸洩出幾縷,沒入她那油畫質感的暗紅色發絲。周圍分明吵得要命,坐在她的身邊,空卻感覺到被一片奇異的安寧籠罩着。
不知多久後她啞着嗓子笑了一聲。“你不會是想等我喝醉,然後從我嘴裏撬你上司的糗事吧?”
“你會告訴我嗎?”
“你讨厭凱亞·亞爾伯裏奇?”
“他不讨厭嗎?他總是把別人的心情、別人的感受當成玩具一樣,他随随便便就……他自己又根本不是什麽坦誠的人。這根本不公平。”
音樂被切到新的一首。
羅莎莉亞眯着眼看向他,“一般來說,我會把你這種對自己上司的在意稱為犯賤。上司不需要你的任何關心,他們都是混蛋,離他們遠點,專心做你自己的事。不過,如果是凱亞·亞爾伯裏奇……”她冷笑一聲,“他是個超級大混蛋。我也不怎麽喜歡他。”
空覺得自己已經喝醉了,他甚至變得有些大舌頭。“那我們可以交換情報。我知道關于他的一個秘密,我告訴你,你也告訴我一個關于他的秘密。”
“亞爾伯裏奇的秘密?你是說他和萊艮芬德搞在一起的事嗎?”
“……”
“真夠無聊的。”羅莎莉亞搖搖頭。“但是沒關系,明天你要是肯過來幫我的忙,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知道的他的秘密。”
空糾結了片刻,咬咬牙:“成交。”
“他有先天性的虹膜異色症,上班就得戴隐形眼鏡遮住。以前他不戴,結果一個病人以‘醫容不端’的理由投訴了他。”
“……”
“你不會反悔吧?等等,我還知道一個——以前他有個肝癌晚期的女病人,四十多歲,沒有子女,曾經是位馬術冠軍,有自己的私人馬場,她非常喜歡他,喜歡到想讓他繼承自己所有的名貴賽馬,加上一架私人飛機——”
“……他接受了?”
“他跟她說他已經有萬貫家産要繼承了,最後成功勸服她把那些東西都捐了出去。”
空幹笑一聲,“怎麽連癌症病人都騙……”
“一半一半吧。”羅莎莉亞又找侍應生添了一輪酒,“據我所知,萊艮芬德确實還沒有把他從繼承人中間除名。”
他被嗆得咳嗽連連。羅莎莉亞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背,“你都知道他們搞到一起了,居然還不知道他倆是法律意義上的兄弟?”
被送進醫院的第三天,被綁匪開槍擊中胸口的父親因為傷重去世了。好在他的女兒情況有了明顯的好轉,空站在她的床邊,聽到她對每一個見到的醫護輕聲說謝謝。
凱亞的态度依舊沒有異常。當她詢問自己的大腿會不會留下疤痕的時候,他還打趣了幾句。
“她為什麽一直不問她父親的情況呢?”
“她還需要時間。”凱亞嘆了口氣,“倒是你,你那是什麽表情?難道你偷我的血拿去化驗了?直接告訴我結果吧,我有梅毒嗎?”
“……你得了梅毒?!”
“難說。我又不知道迪盧克是不是攜帶者。”
“……”
“好吧,這是個很爛的玩笑。上午你做得很不錯,如果我忘了誇獎你的話。”
那當然,空抱起胳膊。沒有哪個實習生會像自己一樣如此臨場不亂、臨危不懼,只是看了幾次別人的插管操作,一個人就能獨立完成得那麽幹淨、那麽漂亮,簡直就應該被錄成教學視頻供人觀瞻。
“她的臉一開始全都是汗,嘴唇完全是紫黑的,顏色就像是餐廳的牛排——但我救了她!我讓她從那種……不能呼吸的,瀕死的樣子回歸了正常!她對我說,幸虧有我——”
等到空發現話題被轉移,想問的一句都沒問出口又是許多個小時以後,而那時他的住院醫師已經下班了。
那天羅莎莉亞告訴他,萊艮芬德先生,也就是凱亞·亞爾伯裏奇的養父,是幾年前的一場綁架案的傷者。他身中數刀、傷勢嚴重,而收治他的正是這家醫院。
“他傷得很重。雖然他主要由亞爾伯裏奇負責,但我現在都還記得他的情況……右肺貫穿傷,腹主動脈破裂,血氣胸……其實一開始就很難再有機會。他只撐了一晚。不過後來也有人說,他去世前血壓降得太快,醫院的急救措施可能存在一些問題。”
“為什麽說是‘可能’?”
“因為迪盧克·萊艮芬德拒絕屍檢。”
一束沾着水汽的新鮮花束被放到了女孩的床頭,她睜開眼,朝來人笑了笑。
只是一眨眼,那笑容就如同一張揉皺了的紙,瞬間被洶湧的眼淚浸透了:“我爸爸……爸爸……我爸爸他在哪兒?他為什麽還不來看我?他去哪兒了……”
凱亞在她床邊坐了下來。她伸出手,于是他把它輕輕握住。
她知道爸爸死了。但她還是不太明白。
人是什麽?當你成為醫生,有人會你們這個問題,因為醫生總是把人剖開。
那死又是什麽?痛苦又是什麽?這些問題你們應當也能夠回答——醫學給了它們格式漂亮、嚴格分級的定義。
“我不知道。”
可是凱亞卻對女孩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