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獵巫-17
“呃……”安德烈擡頭看艾森,“你想吃什麽?”
艾森想了想:“不知道,先下去看看吧。”
他說着便朝窄門走,安德烈不知道為什麽,松了口氣,跟了上去。
艾森剛拉開門,就看見了正在朝這邊上樓的洛斯。洛斯的頭還有些晃,但起碼是固定在脖子上了,這會兒正用一只手扶着,一邊擡頭看他們。
“去哪兒?”
艾森繞過他:“吃夜宵,你讓路。”
“等會兒再吃吧大哥,有沒有人幫忙處理一下屍體啊。”
安德烈越過艾森看他:“你怎麽不處理?”
洛斯對着安德烈抱怨:“我可碰不得那些東西啊,他的血還沒幹,會把我燒死的,我沒跟你說過嗎?你怎麽只聽不往心裏去啊,下次記到筆記本上,一點都不認真聽講……”
艾森不理他繼續走:“那你就等血幹了再清理。”
洛斯谄媚地跟在他身後:“我是沒問題啊,但我擔心侍應生來清理啦送東西啦,不小心發現了怎麽好?”
他們三個一同下樓,走到房間那層的時候,正巧碰上一個送東西的侍應生,站在艾森的房間剛敲了兩下門,見沒人應就要開門。
他們三個頓時大驚:“等等等等……”
侍應生轉頭看見這三人,手還扶在門邊。
艾森往前走:“我在,我自己來。”
洛斯急忙跟上去:“他可以,他自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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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也跟上去,踩住了門邊的一點血腳印:“辛苦你,謝謝,沒事了。”
侍應生看着這三位殷勤的樣子,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們,但把換洗衣物交給艾森後,就彎彎腰離開了。
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艾森推開門,門裏是紅色的滿牆滿地血,和黑色的不明液體。
艾森和洛斯轉頭看安德烈,眨巴着眼睛好像兩只玩偶。
安德烈皺眉:“看什麽?”
“一般情況下,”艾森說,“我死完就跑了……”
“一般情況下,”洛斯補充,“我殺完也就跑了,對現場清理工作較為生疏。”
艾森也跟着說:“我也生疏。”
安德烈挑挑眉毛:“想要我做?”
洛斯擺手:“哪能啊,您指點一下怎麽做就行。”
安德烈走進來,把門在身後關上,看着滿屋子的血和黑液,看了眼洛斯:“怎麽是黑色的?是什麽?”
“一種潤滑劑,能方便我動起來的。”洛斯指了指自己,“嚴格意義上,我并沒有在活。”
“那怎麽才能殺了你?”
“……”
安德烈笑笑:“問問嘛,別這麽警惕。”
艾森插嘴:“捅他腹部,他靠腹部一團凝聚的能量結維持現在的形态和動作。”
洛斯:“……我謝謝你啊。”
艾森:“不用客氣。”
安德烈點點頭:“好,知道了。”
他環視了一圈:“一般情況下……”他轉頭看兩人,兩人眼睛閃閃亮亮,跟在他身後轉。“要用酸。血好擦,用水就行,但那些剩下的肉塊,沒有酸就很難辦。”
艾森問:“什麽酸?硫酸還是鹽酸?”
安德烈搖頭:“不管哪一種,我們都不知道去哪裏找。”
洛斯舉手:“說點有建設性的話行嗎老大?”
安德烈繼續:“所以要找專業的。”他說着打了個哈欠:“明天再收拾吧,一天而已,不會有味道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洛斯告訴他,“味道不太可能有,艾森死後身體內的器官會很快溶解,以前的屍體就是,通常是裏面已經空了,只剩骨骼和皮而已。”
安德烈看了一眼洛斯,洛斯抿抿嘴,轉開了頭。
“先走了。”安德烈轉身去開門。
艾森在後面抱怨:“等下,我今晚不能在這裏睡,我會做噩夢。”
安德烈很無語:“這不是您自己嗎?”說歸說,他還是拉開門示意,“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洛斯也擠過去:“我也一起,我也害怕做噩夢,那可是厄瑞波斯。”
安德烈:“……好吧。考慮到我割過你的頭。”他朝洛斯伸出手,“我們和解了?”
洛斯連連點頭:“哎說這些,好兄弟,一輩子。”
***
第二天安德烈強打精神去上班,站在獵巫犬門口,沉重地嘆了口氣。
他那個昨天收的便宜小弟在樓上看見他走到大門,飛一般地沖下來沖他點頭哈腰:“早上好先生!昨晚睡得好嗎?我幫你拿刀?”
安德烈偏過頭看他:“我沒帶。”
“哦好,明天有個大行動,我制定了一個作戰計劃,你和我的。”羅納很是興奮,“這次要是做成,你和我都會升,以後我們就不用當一攻了,天啊,總算熬出頭了……”
安德烈敷衍地點點頭,走進大門。
米嘉站在門口抱着手臂,挨個檢查進門的獵巫犬成員,每個人都要向他問聲好。他冷眼看着安德烈走進門,等着安德烈的下一步動作。
安德烈從門口領了新的短刀,和其他人一樣朝米嘉走來,米嘉頓時站直了身體,旁邊的幾人也都警覺起來。
安德烈走到他面前,和其他人沒什麽不同:“早上好,副隊長。”
米嘉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又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看來你昨晚沒怎麽休息啊。”
安德烈擡頭看米嘉,又注意到旁邊經過的費恩。于是他的眼神落在費恩身上,卻在回答米嘉:“是啊,沒什麽機會休息,健全的成年人嘛,”他這才轉頭看米嘉,“确實有的忙。”
米嘉皺着眉看看他,又看向費恩。
費恩聽了安德烈的話,臉色不太好,頭也沒有轉,快步離開了這裏。米嘉和身邊幾人互相看看,又望向費恩離開的方向。
清晨巡邏出發之前,照例要對內訓話。
費恩站在隊伍前,嚴肅又挺拔,他橙黃色的頭發柔順地垂着,稍微長了一下,他站在正中央,太陽剛好照在他頭頂,于是他移了移步,陽光便投在他腳上的新靴子上,米嘉站在他身後,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太陽。
費恩向對內訓話時總是昂揚的,米嘉就如同一只暗沉沉的鷹一樣立在他身後,望着面前的隊員。
安德烈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站在了前排,但在最邊緣,每次費恩在隊前走路,總是不走到他這邊就折返,明明費恩平時會看每一位隊員,但今天就偏偏一個眼神也不分給安德烈。費恩如此刻意地避開安德烈,安德烈就越發嚣張地看他,直到撞上米嘉嫌棄的眼神,安德烈才不在意地笑笑。
送先遣隊的時候,費恩挨個和隊員握手,握到安德烈的時候,他卻沒有擡頭。安德烈像費恩做過的那樣,用小指蹭了蹭他的手底,費恩的臉側有一些些泛紅,又很快把手抽了出去。安德烈笑了下,經過他離開。
先遣隊離開之時,費恩才終于允許自己看了眼安德烈離開的方向,他松了口氣,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有些疲憊。
他轉過身,米嘉幾人正站在訓練室門口,望着他。
米嘉朝他仰仰臉,又向旁邊偏了下頭:“我們聊一下。”
費恩手心起了一層冷汗,他握了握拳又放開,跟着他們進了休息室。
費恩走進門,奈爾便關上了門,抱着手臂靠在門上,若無其事地堵住了門。
米嘉坐在一張小椅子上,敞着腿,正在點一支卷煙,擦亮了火,用火柴點點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費恩環視了一圈看着他的幾人,坐了下來。
“你到這裏來,總該戒煙了吧。”費恩面無表情地看向米嘉。
米嘉從火上擡起眼看他,晃晃手把火柴熄滅:“你跟那個人怎麽回事?”
“誰?”
米嘉笑了一下:“我們還可能會說誰?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費恩靠在椅背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是新人,你對他有什麽意見嗎?”
米嘉還沒有說話,旁邊有個紅發的男人冷哼了一聲,把手按在費恩的肩上,被米嘉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米嘉似乎覺得這煙沒什麽意思了,遞給了一個高個子男人,自己搓掉手上的煙灰,試圖耐心地開口:“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以他的身手,以前是做什麽的恐怕也不難猜。”米嘉朝費恩的方向靠靠,“也許他是被送進來殺我們的也不一定。”
費恩平靜地盯着米嘉:“我想不會。”
“哦,”米嘉冷笑,“那你能确定嗎?你能保證嗎?”
費恩沒有開口。
煙從高個子男人的手裏遞給了另一個臉上有雀斑的男人,又遞給了一個斷了小拇指的男人,幾個人圍站在費恩的周圍,把他裹在一個圈裏,低頭看他。
米嘉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我們是一隊的。”他手臂環了一下,包括進了這房間的所有人,“我們基本上是你養大的,我跟你年齡最接近,也差了有十歲,對我們來講,你就是兄長和父親。”
費恩抿了抿嘴,不動聲色地偏開眼神。
“但是,你怎麽能,讓我們那麽失望?”米嘉繼續說,“你帶着我們走過很多地方,我們是達拉斯的兒子,是稅務走狗的噩夢,聯邦警察聽到我們的名字都怕得發抖,我們發過財,挨過打,上過堂,下過獄,自然也死過人。我們滿世界流浪,過一天快活一天,随時随地準備暴斃街頭,反正是我們選的,無所謂。可你,但你,竟然為了一個條子,來到這裏。”
費恩張張嘴,米嘉卻仿佛陷入一種回想的狂熱中,表情介于憤恨和愉快之間。
他接着說:“你投降了。你向他投降了,所以你淪落到這裏。我不明白,我們都不明白,”他擡頭環視衆人,“怎麽,他會救你嗎?還是會等你嗎?你想要他為你做什麽呢?你想要證明什麽的?你‘愛’他?你惡不惡心?”
費恩擡起頭瞪着他:“我沒有為了任何人投降。我只是輸了而已。”
“放屁!”門口的奈爾咬着牙看費恩,煙已經傳到了他的手裏,他用力捏着那根煙,想要說什麽,但費恩猛地轉頭看他,眼神嚴肅兇狠,奈爾幹咽了一下,頓了一下,轉開了目光,把煙扔到了地上。
費恩回頭看米嘉,米嘉笑笑。
“輸給他?那好,那為什麽不要我們救你?”
費恩搖搖頭:“米嘉,結束了,一切都。各自散了吧……當時我是這麽想的。”
“那你可想錯了。”米嘉又笑着瞪圓了眼,“我們會來。我們會跟着你進來。我們殺了那個抓你的傻逼小警察。”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費恩的衣領,“怎麽,你怪我們嗎?普通人有這麽多為他赴湯蹈火的狗高興都還來不及,你想把我們甩掉嗎?”
費恩沒有開口。
“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所有人都來這裏裝傻,給所有人注射什麽狗屁毒素,這地方就是他媽的……”
費恩突然站起,撲過去捂住米嘉的嘴。
房間裏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米嘉才冷靜下來,撥開費恩的手。
費恩低頭看着全身泛紅的米嘉,坐了回去:“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情緒。”
米嘉沉默了下來,費恩轉頭看了眼其他人,他們紛紛避開費恩的目光。
“你打算怎麽辦?”米嘉問他,低着頭看地板。
“什麽怎麽辦?”
米嘉掀起眼皮:“關于那個人,你打算怎麽辦?”
“我一定要做什麽嗎?”
“一定。”米嘉說,“總歸要這樣的,你不是那種東西……就像克萊爾。”
費恩愣了一下:“克萊爾的死,是你故意的?”
米嘉盯着他:“他心思不正。你是那種……你應該是光明的人,他也好,那個聯邦警察也好,都是你的陰影。你不是他們那種人,他總是招惹你,可你不是那種人,對吧?”
費恩看了一會兒他,又轉頭看其他人,嘆了口氣。
米嘉目光灼灼地盯着費恩:“你只是輸給了那個小警察,并不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原因,也一定不是他說的那樣,你和他有什麽關系所以你投降了,對吧?”米嘉迫切地抓住費恩的手臂,“對吧。”
費恩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才把目光落下來。
“你們想我怎麽證明?”
周圍人動了動,把費恩圍得更緊,低頭看着中間的人,米嘉也盯着他。
“你得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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