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驅魔-4
“所以,你為了錢嫁入豪門,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對看透這一切的純潔兒童感到抱歉,內心十分羞愧和恥辱,才縱容他的傲慢無禮。”
安德烈嗤笑一聲:“怎麽可能。而且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羊駝接着猜:“那就是有把柄在他手裏。”
安德烈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羊駝用它碩大的眼睛翻了個白眼,這人只在艾森面前有些警惕,卻一點都不尊重它。
***
昨晚在教堂的會面什麽結論都沒得出來,安德烈直到最後都一頭霧水,只記得他沒吃上飯,碰見了前繼子驅魔,雖然沒看懂,但被救了,自己又不知道為什麽身體裏有艾森被偷了的紅泥。
總之他表示願意幫忙,但除了稀裏糊塗地被艾森通知“随時來找你”之外,什麽都不清楚。
來處理現場的是教會的人和警察,現場的死人是從兩條街外的墓地“走”出來的,這會兒守墓人因為過度驚吓正在醫院接受治療。安德烈本以為他也會被教會的人交代“不要說出去”,但來人只是問了他的名字,便讓他離開了現場。
結果第二天一睜眼,安德烈就看見了飛在自己頭頂的羊駝。
***
羊駝坐在吧臺桌上,試圖翹二郎腿:“我來保護你。既然你身上有了紅泥,就有可能被它們找上,厄瑞波斯叫我來看着你。”
“哦,這樣啊。”安德烈把他杯子上的檸檬片拿下來,“你不是很弱嗎?”
羊駝抗議:“我不弱。而且如果出事,我負責叫他過來。你那個檸檬片給我吧,反正你也不要。”
安德烈遞給它,羊駝用這東西擦它的蹄子。
“那個‘厄瑞波斯’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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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駝分了個眼神給安德烈:“他力量覺醒的時候你不是在他身邊嗎?”
“你怎麽知道的?”
“這不難知道。”羊駝試圖把它的蹄子伸進安德烈的水杯中,“‘厄瑞波斯’是一種力量,一個名號,只有人類中才會出現它的繼承者,繼承它的人就是這一任的‘厄瑞波斯’。”
安德烈把杯子從羊駝蹄下移開:“很厲害嗎?”
羊駝不敢置信地擡頭看他:“怎麽這麽快又問這麽蠢的問題?”
還沒等安德烈皺緊眉頭,羊駝又繼續:“他是我們的克星,是我們的天敵。他的骨頭可以捅穿我們,他的血可以燒死我們,他說出口的命令我們不能違背,就連他吐口唾沫也會燙傷我們。一句話,他是獵人,是所有‘非人類生物’的終結者。”
“很強嗎?”
“廢話。不過……”羊駝頓了一下。
“什麽?”
“這一代偏偏是他。”羊駝皺起眉,“嬌縱蠻橫、不可一世,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心眼小、脾氣大又極擅長運用他的力量,簡直就是要一個人跟我們打一場戰争。”
安德烈笑了下:“打過了嗎?”
羊駝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根本想不到他的本事。”
“看起來你覺得他很了不起。”
羊駝沒說話,難得很嚴肅。
安德烈沉默了一下:“所以他是你們的王嗎?”
“放什麽屁,怎麽可能?”羊駝激動起來,“從‘厄瑞波斯’存在以來我們和它的繼承人,就在不斷地厮殺,從遠古一直到現在,一代一代的厄瑞波斯,一代一代的我們,永無休止,除非我們毀滅這股力量,或者他清空一切,否則無法停手。”
它越說表情越兇狠,終于注意到了安德烈毫不在意的臉色,停了下來。
安德烈不在意地笑笑,不是很感興趣,喝了口檸檬水:“喔,物種矛盾。”
他這話說得事不關己,羊駝有一瞬間很想揍他一頓,扒開他人類的小腦袋啐口痰,在他耳朵邊仔細講講在和厄瑞波斯的戰争那漫長歷史以及湧現出來的事跡,但話到嘴邊覺得沒意思,閉嘴了。
那邊蛇眼走過來,給坐在吧臺邊的安德烈遞來酒,朝他笑笑:“粉色的,怎麽樣?”
安德烈伸出的手頓了頓,推了回去:“我還是不喝酒。”
“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破戒。”蛇眼摸了摸一邊胡子,給他換了杯檸檬水,“不過,在法比奧手下做事怎麽樣?我聽說你昨天又輸給他們三年?”
安德烈喝了一口檸檬水:“有點苦,加點糖吧。”
蛇眼認可其轉移話題之努力,卻并不買賬,随和地笑笑:“這樣算起來你要在他們手下做六年。”
安德烈舉舉杯:“六是個好數字,為了六。”說着喝光了檸檬水。
蛇眼,四十出頭,長着地中海人種的臉,波浪發,臉瘦窄而長,鷹鈎鼻,嘴唇形狀極好,眼睛明亮異常,面容如同一只鷹隼,本極富攻擊性,但主人卻留着風騷的八字胡,修剪到做作的地步,連眉毛也精心修整,細細彎彎地扣在眼上,頭發用發膏攏在腦後,一絲不茍到有些鄭重。精明寫在臉上,有一張騷氣的帥臉,時時刻刻準備說兩句情話,笑咪咪的臉上藏着點“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的意味。個子很高,總是穿着或紅或紫的褐色短馬甲,符合他酒保的身份,以及他風騷的色彩偏好。
蛇眼經營着一家叫“Sieben”的酒館,在弗拉市十一街上,是散兵游勇的聚集地,三年前來弗拉市的安德烈到這裏喝杯酒,倒是很投機,蛇眼在當地有些資源,就幫他找了住所,偶爾為他的生計跟雇主牽線搭橋。
“安,雖說這句話由我來說沒什麽說服力,”蛇眼彎着手臂靠在吧臺,靠近安德烈,“你不太适合和意大利人攪在一起,你獨自行動會更好。”
安德烈擡眼看他:“确實,這話你不該說,畢竟上個月讓我去綁架法比奧女兒的,就是你。”
蛇眼笑起來:“要搞清楚,我只是中介,雇主另有其人。”
“誰?”
蛇眼按住他的手臂:“這我不能說,規矩。你還在懷疑那個雇主走漏風聲害你被意大利人抓嗎?”
安德烈擡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除非你打算告訴我雇主的名字,不然沒什麽好聊的了。”
蛇眼砸了咂嘴,很遺憾的樣子:“好吧,看來我要多努力才能讓你相信我了。”
安德烈沒有回他,因為羊駝一直在旁邊吵。
“喂,你到底叫什麽?為什麽厄瑞波斯叫你安莉……”
安德烈看着蛇眼走遠,才把杯子舉在嘴邊回話,不希望有人看着他跟空氣聊天。
“只有他這麽叫我。他小時候念不好我的名字。”
羊駝落在吧臺上走來走去:“這都不會念,真是個笨蛋,在我們那裏随便找條狗都會念,你們人類到底憑什麽掌握……”它說着說着覺得不對,停了,看向安德烈。
安德烈拎過檸檬水瓶給自己慢悠悠地倒:“你說,如果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告訴他,會發生什麽事?”
“……”羊駝鄭重地走回來,彎膝跪下,“尊敬的先生,首先,請允許我向您表示我誠摯的歉意,我……”
羊駝的話沒有說完,有個矮壯的男人走過來,拍了拍安德烈的肩:“安,走了。”
安德烈把手頭的水灌完,敲了敲桌面,跟望過來的蛇眼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要離開了。羊駝正在把蹄子放進別人的酒杯洗腳,一邊洗一邊大笑:“啊哈哈哈哈愚蠢的……”說着他發現安德烈出了門,不情不願地把蹄子拿出來,飛過去跟上。
安德烈跟男人沒有交談,羊駝試着跟他說話,也被安德烈做手勢阻止了,看起來安德烈想要專心一點。
他們從Sieben走出來,向東走過一條街,進入一條窄巷,穿過去到了第九街,朝馬路對面一家便利店走去。
領路的男人這時候才終于放松了一些,他遞給安德烈一根煙:“我聽說你又輸了六年?”
安德烈接過煙,就着他的火:“怎麽還越傳越多……”
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賭徒,沒錢就下桌啊,還沒見過有人拿自己賭的。”
安德烈吸一口,讓煙燃起來:“現在你見到了。”
這家便利店生意紅火,老板站在門口一個勁地兒用各種語言喊歡迎光臨,嗓門嘹亮,仿佛做這門小生意如同在傳教,充滿了信念感。門口的人也多,年輕情侶在軋馬路,站在風裏分着吃便利店買來的便宜便食;有人站在門口正在用店裏的電話,一邊抽煙一邊對着電話罵;加班的人把一手敲鍵盤一手夾面,醬汁濺到鍵盤上,還要停下來擦一擦;也有這個點來買咖啡,站在櫥窗燈下擺造型拍照的;還有幾個穿球衣的男人大呼小叫地來成捆地買啤酒。安德烈他們走在這裏,完全不顯眼。
他們打門口過,老板笑呵呵地說歡迎光臨,安德烈和他擦肩而過時,他伸出手,安德烈邊走邊不起眼地握了一下,走過去後擡起手中遞過來的卡片看了一眼,今天的暗號是:巴西人。
男人給安德烈分煙,安德烈接過來邊走邊給自己點上。他們直朝後走,越過貨架,走到倉庫邊,安德烈按下密碼拉開門,請男人先進,自己停下來看了看周圍,确認安全才跟着進去,關上了門。
門內是條一米五寬的通道,長七八米,安靜得很,除了腳步聲什麽也聽不到。快走到盡頭時能看到一扇厚重黑色的鐵門,離地一米七處有一個小窗戶。安德烈擡手敲了三下,停五秒又敲了三下,小窗戶被猛地拉開,一張古銅色的臉出現在另一側,越過他們倆向後看了幾眼,然後眼神落在安德烈身上。
安德烈笑笑:“晚上好,蠍子。”
蠍子往後退退,用力拉開大門,門拉開後才顯出蠍子兩米的身高和厚重的身軀。他朝安德烈點點頭,兩人閃身進去。
門後的喧鬧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喧鬧來自于拳擊場。
場子仿古羅馬鬥獸場的布局,中間低臺是拳擊場,外側圍着觀衆的看臺,讓人們能夠俯視拳場。場中央站着兩個氣喘籲籲的拳擊手,一個明顯喘氣力度更大,仿佛周圍空氣稀薄,喘了這一口就沒下一口了,跟他這喘氣比,他滿臉血污和青腫都顯得不值一提。環繞着拳擊場的看臺上站着的是喊叫着的賭客,一邊大聲喊着選手名字,一邊混着多姿多彩的各地髒話,罵罵咧咧,唾沫橫飛,噴着煙皺着眉,探着身揮着手,恨不得是自己出拳。不過要是真是自己出拳,大概也不會有罵人這般洶湧的氣勢。
一個坐在拳場邊的人看見安德烈進來,朝他找了找手,安德烈擠過人群朝他走去。
此人名叫古列,拳場經理人,穿的像個大富翁,手上金玉太多,累贅的很,舉手投足好像都很麻煩。安德烈終于來到他面前,古列站起來,舉着大拇指湊近他:“新淘的,看看,好東西。”
安德烈咬着煙,敷衍地鼓了鼓掌,伸手:“鑰匙。”他說着話,煙抖着,煙灰撲簌簌落下。
古列不滿地看他,嘟嘟囔囔:“粗人,玉都不看。”摸出鑰匙扔給他。
安德烈接了鑰匙,再次從擁擠的人群中擠過去,走向後場,進了一個不起眼的房間。
羊駝跟在他後面:“你還要打拳嗎?我以前和一個很有名的打拳的人合作,叫什麽來着……幫他拿了很多金腰帶……叫什麽來着……”羊駝陷入沉思。
安德烈一邊打開儲物箱脫衣服一邊問:“合作,就是附身嗎?”
“不要講的那麽難聽,他同意了的。”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和魔鬼做交易……他最後怎麽樣了?”
羊駝偏開腦袋在房間裏飛,不回答這個問題:“環境不錯,這個女人叫什麽?是明星嗎?”它湊到滿牆的裸/女海報前,對着一張使勁看,看着看着舔了舔。
“恭喜你,你成為第三百二十五個舔它的生物。”
羊駝一個激靈:“龌龊!肮髒!……”然後他從安德烈的表情上看出來自己被騙了。
安德烈把脫下的白色體恤扔進儲物櫃,赤/裸着上身,弓起背在櫃裏翻找,背上的脊骨突顯,肌肉繃緊。
忒皮爾洛斯的眼神動了動,媽的厄瑞波斯為了羞辱它把它塞進卡通羊駝裏,它看起來就像個喜劇動畫片,但說真的,它是個體面的惡魔,當然也想占人,而不是毫無力量的隐身寵物,想要人的身體,人的身體,人的身體,人的……
嘎達一聲,安德烈合上櫃子,忒皮爾洛斯一下清醒過來,朝安德烈飛去。
安德烈正在穿一件工字背心,背肌隆起又放開,像山脈一瞬遷徙,丘陵碾成平原,然後他把卷着的背心向下拉,手指骨骼明顯,一點點撐開緊身的背心,把彈性面料撐出一段稀薄的區域,朝下拽,然後遮住他優越的胸//肌,接下來是工整的腹肌,他身上有些淺疤,但引人注目的是腹部,下腹更深處,有淫紋。
然後,手不動了。
忒皮爾洛斯擡頭,對上了安德烈的眼睛。
安德烈勾着嘴角笑,分不清是輕蔑還是純粹覺得有趣,但笑容裏惡意多過好意:“羊駝也有gay啊,了不起,要讓‘探索頻道’來采訪嗎?”
忒皮爾洛斯在內心啐了一口,這兩人惡劣得一丘之貉,如果說厄瑞波斯的嘲諷充滿了年輕人式的張狂和輕慢,安德烈則是成熟男人慢條斯理,陰陽怪氣。雖然他們兩個人不是什麽心心相印的關系,但它絕對在這兩個人身上嗅到了某種相似的味道,這兩人,在人格上,絕對是一路貨色。
忒皮爾洛斯磨牙,等混蛋厄瑞波斯死了,就送你休眠,這身體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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