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驅魔-3
安德烈點點頭。
他打量了一下這羊駝,它根本不像是現實中存在的,更像是卡通裏走出來的,五彩缤紛,白色的身體粉紅的頭發,眼睛大,睫毛長,表情很豐富,現在就笑盈盈的。
艾森和羊駝對視了一眼。
艾森指着羊駝:“這東西叫忒皮爾洛斯,是惡魔的一種,現在相當低級,你可以叫它羊駝,因為它很讨厭被這麽叫……”
洛斯在大聲抱怨:“不公平!你告訴他我的名字,他會用我的名字詛咒我,畫六芒星陣,用羊的血塗滿臉,在十二點念我的名字三次,在陣中心吐痰,再喝下蒿草汁,把我殺死。為表公平,你也要告訴我他的名字!”
艾森:“……”
安德烈:“好詳細,我都不知道這個流程。”
安森繼續:“上個月我把‘羅盤’丢了,所以我常常迷路,羊駝告訴我它在這裏看到了羅盤的反應,求我饒它一命,所以我才過來的。”安森轉頭看了看堆滿全場的屍體,“不過正好碰上他們開大會。本以為我的羅盤在這裏,但沒找到。”
安德烈聽得一頭霧水:“羅盤是什麽?”
艾森抱起手臂:“羅盤是給我指方向用的,如果我需要去找惡魔或者別的什麽生物,它就能夠指出那些東西的聚集地。喏,”他指了指羊駝,“比如驅逐這東西的同類。”
安德烈看了一眼羊駝,一想到這麽個卡通形象是個魔鬼就覺得有點介意。
艾森耐心用盡,抓住羊駝的尾巴:“但現在這裏沒有,我應該給它一些懲罰。”他站直,換手抓住羊駝的翅膀,“我沒什麽耐心,首先我要撕掉你一邊翅膀。”
羊駝抖個不停:“尊敬的先生,首先讓我向您表示我誠摯的歉意,我發誓您的羅盤一定就在這裏,我可以證明。”
艾森不耐煩地上下甩着羊駝,還裝模作樣:“啊聽不清……”
羊駝放開聲音:“我可以證明!能讓我舔舔他嗎?!”
艾森拎着他舒展手臂掄大風車,折騰羊駝讓他很開心:“最好油炸羊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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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駝的聲音在轉速中缥缈:“我覺得他就是羅盤!!”
艾森停了下來,安德烈也看過去。
羊駝趁此機會從艾森手裏鑽出來:“我之前偷偷舔過羅盤,如果我再用舌頭碰到它,羅盤會發光的……”
羊駝抖着翅膀看安德烈:“能舔一下嗎?舔一下我就知道了。”
安德烈聳聳肩,不太在乎的樣子,看向艾森。
艾森抿了抿嘴,鄭重地請問安德烈:“你介意嗎?”
安德烈無所謂,看着羊駝:“來吧。”
羊駝小心翼翼地飛過去,伸長了舌頭靠近安德烈:“我這是求證假設,求真相,不求色。”
安德烈覺得好笑,看着羊駝的舌頭貼到了自己的臉上,覺得涼涼的,稍微朝旁邊動了動,羊駝收回舌頭跟艾森說:“您能扶着他頭讓他別動嗎?”
艾森嫌棄地看羊駝,羊駝只好認命地轉回去,用力舔在安德烈臉上,安德烈覺得要舔到眼睛了,就閉上了眼。
等羊駝用長舌舔過了安德烈的右臉頰,貼着他抖動的眼睫毛離開,艾森扔給安德烈一塊用來包十字架的短布:“只有這個。”
安德烈從腿上撿起來:“謝謝。”
羊駝舔完就非常肯定地直點頭說:“是,一定是,我舌頭很麻,就是羅盤。而且您也看到了吧?”它轉向艾森,“紅泥顯色了。”
安德烈邊擦臉邊問:“羅盤可以在人體內嗎?”
“其實羅盤只是一種活的‘泥’,是我把它捏成羅盤形狀的。”艾森擺了下手,“很容易混入任何地方,如果沒有外殼,它可以跟任何東西融合。所以我猜有什麽東西偷了它,陰差陽錯淪落到了你這裏。”
安德烈又問:“那怎麽會在我身上呢?”
艾森攤攤手:“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聽它的意見才找到這裏來的。”
安德烈轉頭看羊駝:“所以它可能騙了你,就是它偷的。”
艾森也轉頭看羊駝:“也許它可能騙了我,就是它偷的。”
羊駝看着這兩人平靜的臉和殺氣騰騰的眼神,發覺這兩人間有種奇異的默契,疊成效果加倍,它的翅膀恐懼地抖了抖,又立正:“尊貴的先生,您好,不是我,請允許我為您尋找紅泥做出一點微小的貢獻。”
羊駝飛到安德烈頭頂,很鄭重地說:“這位先生,看來您是厄瑞波斯的舊識,這時候就更需要您的幫助啦。就算要找到一份新的紅泥,也需要您暫時作為羅盤指路嘛。”
“喂。”艾森不滿地打斷它,不想再讓它說下去,但自己也不開口,抱着手臂往遠處看,很嚴肅的樣子,但看起來并沒有在想什麽。
安德烈看了眼羊駝,看了眼艾森,心裏明白了,這是要拜托他。他放松地靠回椅子,笑了下,拿出煙盒,夾出一支煙,叼在嘴裏,他看向羊駝:“那你為什麽會幫他,你們不是對頭嗎?”
羊駝盯着安德烈,嘴唇抖了抖,半天沒說出話,但安德烈好像在它臉上看出了點“屈辱”的意味。
“它怕我。而且它太弱了。”
羊駝漲紅了臉争辯:“只是現在弱,現在受傷了,受傷了而已……”
安德烈插嘴:“怎麽受的傷?”
艾森搶答:“我打的。”他笑眯眯地伸手摸羊駝,羊駝想躲沒敢躲。“弱一點好,強的話你已經死了。”
羊駝:“……”
安德烈看着艾森笑得十分天真無邪,回想起了艾森小時候惡作劇就總是這幅表情,艾森的惡作劇,有的只是開玩笑,但有的就很殘忍。
摸遍了口袋,安德烈沒有找到打火機,他看着一人一駝,挑挑眉毛:“能借個火嗎?”
艾森轉頭看他,然後叫羊駝:“給他點煙。”
被呼來喝去的羊駝一臉不忿地——它實在是藏不了表情——飛到了安德烈面前,屈尊低下頭,粉紅色的頭頂倏地燃起一團大火,幸好安德烈動作很快地後仰,避開了直奔面門的火焰。
羊駝賤兮兮地擡起水靈靈的大眼睛:“怎麽了怎麽了?不會差點燒到你吧?不會吧不會吧?”
安德烈伸手抓住它的翅膀:“不會,我自己來。”他把煙叼在嘴裏,一手摸平羊駝的頭發,“來,再試一次。”
羊駝這會兒明白了這人是個硬茬,它瞥了一眼艾森,還是老老實實地給人類點上了煙,才被放開。
剛一離開,它就迅速轉移話題到安德烈身上:“現在的重點是,我們需要他來找紅泥。而且也許他還有別的渠道接觸紅泥,或者說不定他就是偷紅泥的犯人!”
艾森把眼睛轉回到安德烈身上:“犯人不可能。別的渠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德烈,臉上露出那種安德烈熟悉的表情,這表情意味着艾森要做一些傷人的事來找樂子。
“只要你的體質更吸引紅泥,如果最近有男人射進你屁股,就會把紅泥給你。”
安德烈對着艾森直勾勾的攻擊眼神,沒有反駁,很随意地笑了下。
羊駝一愣,看向安德烈,不是硬茬嗎,這麽一個高大帥哥,被這麽說居然也沒有反應,他怎麽不生氣呢?剛才抓魔鬼翅膀的勇氣呢?雖然它們不敢招惹厄瑞波斯,但人類可以啊,媽的一拳一個厄瑞波斯。
羊駝繼續察言觀色,看看安德烈,看看艾森,在一片安靜中舉了舉它的蹄子:“你們認識嗎?說起來,這位到底是誰啊?”
“他叫安莉,”艾森看了一眼它,介紹道,“是我的……繼母,圖錢賣身,滿身風流債。而且抛開那些,”說着轉頭看了一眼安德烈,笑得很紮眼,“欠錢不還,濫賭成性,殺人如麻,是人渣。”
羊駝頓時意會,比起給它介紹,不如說艾森只是想這麽說出來招惹安德烈而已。
安德烈仍舊沒有什麽反應,只是聳了聳肩膀,擡起頭看着艾森:“沒事的話我走了?”
艾森仿佛一拳打在空氣上,招惹人但那人不應腔,自己也覺得無趣,蔫蔫地站回來:“誰說沒事了。紅泥在人體內有沒有害還不确定……”
安德烈挑了下眉毛:“我會死?”
“不是說了還不确定嗎。”艾森擺擺手,“總之,交給我吧,你不用害怕。”他試圖把這句話說出超級英雄電影裏那種豪邁感,他又站直,整理了一下衣服,環視了一圈教堂,看滿地的屍體就像檢閱了一遍自己的戰果,把手放在安德烈肩上,強調了一遍:“不要擔心。”
安德烈本來也不害怕,看出艾森在拿架子,配合地點點頭。
艾森低頭很快地笑一下,看起來對自己的發言很滿意,認為自己的英雄氣質一定充滿了全場,可以在這裏完美離場了。
羊駝安靜地觀察着凹造型的艾森,和略微有些戒備的安德烈,它覺得剛才有個瞬間,它好像看見安德烈皺了一下眉。
總覺得哪裏不對……
破曉。
第一縷陽光照進來,艾森、安德烈、羊駝三人各居一側,各懷心思。
艾森準備謝幕了,豪邁地擺了下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陽光恰當好處地勾勒了他的側臉,他原地停了幾秒,仿佛T臺上模特的定點亮相。然後他潇灑地轉身,伸手指勾勾,小弟羊駝得令跟着飛出去。
一人一羊駝向光源門口處走去,太陽從門外照進來,留下一個偉岸的背影,看過去都金光閃閃刺眼睛,伴随着陽光,消失在門後。
就像出場一樣,離場也一樣很有戲劇感。
一出門羊駝就湊到他身邊:“老大,你的問題可以解決了。”
“什麽?”
“如果他情史豐富,豈不是很适合?”
艾森皺着眉看它,沒說話,看起來有在思考羊駝的建議。
羊駝再接再厲:“時間不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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