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不想虧欠那人太多
第46章 他不想虧欠那人太多
季骁臉色一變,關懷備至的語氣裏隐隐暗藏了一絲意味不明:
“小桉,松亭真這麽對你?你說有沒有,我一定替你收拾他!”
不知道是不是神經太過敏感的問題,簡桉總感覺對方那句話裏絕沒有表面為他出頭那麽簡單,似乎帶着某種警告。
他不了解季骁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也不想惹禍上身,等到跟季松亭離完婚,他就和季家沒什麽關系了。
以前的種種就當噩夢一場吧。
簡桉微微失神了片刻,随後木然地搖了搖腦袋,嘆息的語氣裏盡是苦澀:
“沒有,他沒虐待我。”
此話一出,沈雲珩瞬間感到不理解,緩緩吐出一口怒氣,勉強維持理智道:
“小桉,你怎麽能說沒有?明明他這些年對你那麽不好!而且他爸也在這裏,盡管說出來,不要為他辯解!”
坐在床邊的男人目光和善,卻宛若盯在他的心口上,簡桉覺得有些壓抑。
他迷糊的腦子裏卻十分清楚自己此刻不能說不該說的,那樣不僅會拖累沈雲珩,或許還會造成其他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絕對不可以拿自己的委屈去賭。
簡桉努力張了張唇,眼睛裏藏着酸澀的刺痛,卻還要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對着面露期待和擔憂的沈雲珩憤怒道:
“沈雲珩!你別再捏造假象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我?難道會有人被虐待了還不反抗嗎?”
話音落下,沈雲珩如遭雷擊般定在原地,眼中露出了濃濃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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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桉……你怎麽會這麽說?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別這樣好不好?”
他唇線緊繃,聲音異常沙啞地請求着,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的顫抖。
簡桉既然已經告訴自己要和季松亭徹底離婚了,可為什麽還要忍氣吞聲咽下所有屈辱和痛苦?實在說不過去。
他真的想不明白,像季松亭那樣的人渣,就該得到相應的懲罰!
可是簡桉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否認和承擔,從不為自己考慮,這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真正幫到那人了。
這種感覺讓沈雲珩煩躁到抓狂,從來沒有像這樣為一個人焦躁過,甚至,很慌亂,臉上的肌肉都在隐約顫抖。
簡桉自然看出了對方眼裏的情緒波動,卻只能低下頭,手指緊握,內心的愧疚翻江倒海,有那麽一瞬間很不忍。
他極力鎖住動搖的念頭,擡眸,眼底布滿了血絲,咬咬牙狠下心繼續說道:
“季家對我很好,我能有什麽難言之隐?沈大少爺還是趕緊走吧,以後別再來了,和一個已經結婚的人糾纏不清,你不想要面子,我還想要……”
對于這番話,季骁很是滿意,眸中帶冷,笑意卻不達眼底,語重心長地勸道:
“沈少爺,我們小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請你別再執迷不悟,同時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年輕人嘛,多少總會為自己的感情沖動一次,但沖動的前提也要看清楚,你喜歡的,可是季氏集團的兒媳。”
說完,他輕輕擡手朝保镖揮了下,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镖立刻上前将沈雲珩雙臂鉗制住,連拖帶拽往門口走去。
沈雲珩拼命掙紮着,力氣卻無法撼動兩人分毫,眼睛不斷地往後面的青年看過去,口中聲嘶力竭地喊着:
“你們放開我……放開!小桉!我知道你不是這樣想的!你別騙我了……”
直到最後一絲聲音消失在外面的走廊上,簡桉才收回目光,卻仍然感覺到心頭莫名席卷而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對不起……雲珩,別怪我……或許趁早撇清關系,這樣對誰都好。
他一個将死之人,不值得沈雲珩這麽毫無保留地付出,他不想虧欠那人太多。
這樣的虧欠,幾輩子也還不清。
簡桉倏然将頭轉到一邊,通紅的眼眶漸漸染上了一層薄淚,卻始終沒落下。
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季骁雙目微眯,眼底閃過一絲夾帶着寒意的了然,随後又擡了下手命令保镖将一碗水果撈拿過來放在桌子上,淡聲吩咐道:
“你們先出去吧,給小桉留點清淨。”
幾個保镖點了點頭,迅速往後退去,順勢關上了病房門。
剛剛還有些吵鬧的病房忽而變得寂靜,僅剩下尴尬的處境和凝固的空氣。
簡桉整個人坐卧不安,眼神游離,不知道該說什麽打破此刻的氛圍。
雖說季骁是他名義上的公公,但對方眉目英挺,常年鍛煉的身體健碩有力,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十幾歲不止。
連那先前的皺紋都消失不見了,完全看不出該被喊爸的年紀。
兩人之前從來都沒有單獨待在一個空間裏,季骁突然這般關心,他實在摸不清這人突如其來的看望帶着什麽樣目的。
況且他一個殘廢人能有什麽利可圖?
季骁直接無視了他的窘迫,嘴角微勾,緩緩打開那碗水果撈,用叉子紮起一塊,遞到青年面前,放輕了聲音說道:
“小桉,吃一口吧,水果都是新鮮的,爸讓人現做的,嘗嘗。”
“等下等下,爸,我自己來,怎麽能讓你喂我,不合适……”
簡桉連忙搖了搖頭,臉上帶着極大的震驚,一時木讷,身體想往後瑟縮卻撞上了牆壁,鼻尖蕩漾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遞到嘴邊的水果卻不知道該怎麽下口。
他尴尬地咽了咽唾沫,下意識擡起手想要去接叉子,卻被男人躲過。
正有些不明所以時,簡桉想開口說話,卻看見對方竟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裏帶着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激動?
漸漸地,男人眸中的那些情緒忽然變得瘋狂,就如同是野獸遇見了獵物一樣,充滿了兇狠與掠奪。
這樣的眼神看得他心裏發毛。
難道是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簡桉半信半疑地伸手抹了下臉頰,除了包紮着紗布的傷疤,也沒有別的了吧?
季骁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不自在,早已心如止水的內心不免泛起了一絲波瀾。
看見的那雙眼睛像是透過湖光山色般澄澈靜谧,隐約泛着天真白淡的光亮。
溫柔得仿佛曾經逝去的妻子還活着,正面對面坐着和他侃侃而談。
簡桉驀地發現,他眼裏波濤洶湧的情緒一瞬間化作泡影,竟剩下一點傷感。
真是夠奇怪的。
他急忙出聲打斷這無聲無息的注視:“爸,你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麽看着我?是臉上的傷吓到你了嘛?”
“沒什麽,小桉怎麽會吓到我?只是一看見你啊,就想起……秋婉了。”
季骁輕聲說着,眉間帶着一抹憂傷和痛楚,完全沒了剛才的淡定從容,傷到深處竟然擡手輕抹了下沒有淚水的眼角。
這個舉動頓時就讓簡桉心裏牽起愧疚和難過,把頭埋得有些低,喉嚨裏像塞了一團紙一樣幹澀,斷斷續續地說道:
“爸……對不起,是我讓你難過了,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了……你也相信林教授是我害死的嗎……?”
聞言,季骁轉動扳指的手倏然停下,背光的陰影處,嘴角挂着一抹戲谑的笑,暗自贊嘆自己的演技相當完美。
他抿了抿唇,喉結微動,暗沉的眼眸藏了一絲病态,随後用安慰的語氣說道:
“不用跟爸道歉,你這孩子這麽善良,爸相信你沒有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簡桉聽到這已經哽咽到不行,這麽多年被人誣陷的委屈和絕望鋪天蓋地侵襲着身體,壓得他喘不過氣,卻輕而易舉被季骁那句信任自己的話擊垮了心靈。
這到底是因為從小到大都缺少親情的原因,還是此時此刻脆弱不堪的精神真的需要有人安慰,他剛才對男人的反感和質疑瞬間煙消雲散,眼眶溢出激動的淚光,說:
“嗯……!謝謝爸相信我!”
這聲爸,他好像渴望了很多年。
“乖孩子,我們不說那些不愉快的了,吃個水果吧,這樣心情能好點。”
季骁重新将插着水果的叉子遞到他嘴邊,略微期待地挑了挑眉,示意他張口。
簡桉咬了下幹燥的唇皮,秀眉緊蹙,果斷拿過叉子,“爸,我自己來吧……”
對方也沒有繼續堅持,緩緩松開手指,臉上劃過一絲不愉悅,似有責怪:
“小桉,你都進入季家三年多了,怎麽對我這個爸還這麽見外?”
簡桉連忙将嘴裏嚼到一半的水果吞下去,目光含着真誠,決然道:“不是的爸,聽我解釋,你是季氏集團的董事長,身份尊貴,怎麽能喂我吃東西。”
“這有什麽,你還是我季家的兒媳,誰敢說三道四?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季骁似笑非笑地說着,與那輕柔的語氣相反的,是他眼裏閃過的冰寒。
“快吃吧,還剩下很多。”
簡桉并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異樣,面露感動,傻傻地說:“爸,你也吃!”
話音剛落,他手裏的叉子突然掉在了床上,眼前的男人逐漸模糊,到最後漫無邊際的黑暗侵蝕了整個意識。
看着被迷暈過去的青年,季骁無措地皺了皺眉,語調帶着幾分深沉:
“小桉啊,爸不喜歡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