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家小桉還要長命百歲
第42章 我家小桉還要長命百歲
“雲珩……”
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喚,帶着絲絲顫抖和恐懼,讓本就神思恍惚的沈雲珩如夢乍醒,雙目睜大,猛地轉過身去。
簡桉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眼眸微睜,口中還在氣若游絲地重複着他的名字。
“小桉!你終于醒了?!”
沈雲珩一臉欣喜的看着床上那個瘦骨嶙峋的青年,聲音中充滿了激動和不可思議,還有掩蓋不住的驚喜。
他按下呼叫器,極力克制住情緒,随後握着簡桉傷痕累累的手,希望自己這點熾熱的溫度可以讓對方感到安心,安慰道:
“小桉,我在,沒事,一切都會好的。”
簡桉黑眼珠往下移動了一下,嘴巴略略動了動,卻再發不出一絲聲音,整個人就像是回光返照般,僅吊着一口氣在那裏。
男人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想哭。
這是他醒來時唯一感受到的溫暖,瞬間驅散了昏迷中的黑暗和冰冷,這種最為真實的觸覺,讓他知道自己還活着。
氧氣罩上氤氲出薄薄的白霧,孱弱的呼吸聲若有似無,簡桉此刻就像是一條被擱淺在海底冰冷礁石之中的魚兒,四肢僵硬無力,眼前的視線也模糊不清。
他全身真的好疼好疼,像被車輪碾壓了千百遍,每一塊肌肉都徹底不屬于自己,意識也停留在了被撞時的畫面。
“咳……咳咳……!”
簡桉不斷地用力咳嗽,想要把肺裏的空氣都吐出來,可是越咳越嗆,越咳越厲害,到後面,連眼淚都咳了出來,整個人都透露着瀕死和虛弱感。
見他這般不要命的咳嗽,氧氣管都在劇烈顫抖,沈雲珩心疼的厲害,連忙順了順他的胸口,輕輕安撫着,眼含熱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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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桉,深呼吸,別想其他的事情,都會過去的,你的身體也會好起來的!”
聞言,簡桉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淚水從蒼白如雪的臉頰上滾落下來,艱難地喘息着,波光潋滟的雙眸在看清眼前的男人時終于減少了一絲恐懼,聲音微弱地問道:
“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雲珩微微俯身,将耳廓貼近好能聽清他的聲音,在聽到剛才那句話後整顆心都要碎了,接着決然地搖了搖頭,笑道:
“什麽死不死的,不要瞎說,醫生說了,只要你能醒過來,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我家小桉還要長命百歲的……”
耳邊嗡嗡作響,但簡桉還是聽見了,微微凝眉,眉眼間都是難以言說的痛苦和凄楚,龜裂的薄唇張了張,終是沒能說話。
他這一生總在迎合別人,碌碌無為,求什麽長命百歲?
淚水又一次不争氣地湧落在眼角,忽而被人輕緩地擦拭掉,簡桉冰冷的臉不輕不重被那手指的溫度燙了一下。
他像驚醒了般緩緩側過頭,視線向上移動,落在沈雲珩惶恐的面容上,問道:
“季……季松亭……來過嗎?”
這一句話剛問出口時,他就有些懊悔了,那人連他出車禍了,快要死了都不知道,又談什麽來病房看望他。
“有,來過。”
沈雲珩肯定的回答将他心如死灰的心燃起一點微乎其微的火星。
緊接着,那點火星又徹底熄滅,心漸漸冷卻,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酒店裏被人百般羞辱,季松亭的不管不顧,變成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簡桉轉眸盯着天花板,目光無神,“他知道我……腦溢血的……事嗎?”
“嗯,知道了。”
沈雲珩眼神有些飄忽,不太敢直視他,但一看到他臉色難看,情緒逐漸開始泛起激動,趕忙又解釋道:
“不過你四年前救過他的那件事情,季松亭暫且還不知道。”
簡桉終于舍得阖上雙眼,慶幸地低喃道:“好……不知道就好……”
他了解季松亭的性格,強硬到從來不願意欠別人任何情分,如果被那人知道了,無非就是不相信,再不濟,就用物質彌補一下自己,不會有什麽感情可言。
況且,他已經對那人不抱任何可能性了,左右他也算是個半死不活的人,所有百口莫辯的不虞之隙,也會跟着煙消雲散。
沈雲珩看他這樣失魂落魄,心裏也很不好受,略一思索,忍不住開口問道:
“可是小桉,你為什麽不告訴季松亭,四年前他落水時是你涉險救下了他,才會因為溺水導致血管破裂,造成了現在的腦溢血後遺症,你這樣瞞着,只會更痛苦。”
簡桉沉重地呼吸着,默默嘆了一聲,似是釋然,随後回道:“算了……不想告訴他,他怕虧欠,而且當初就是答應了不将真相說出去,簡逾風才會讓我爸……”
說到爸這個字眼時,他忽而停住,記憶裏從來沒有喊過,總覺得不合适,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又改口道:“才會讓簡寒天同意我和季氏少爺商業聯姻……”
這一小小的舉動,沈雲珩還是難以避免地聽出了對方話中的酸澀和落寞。
為什麽這麽溫柔的一個人,卻要經歷這些委屈和不公平的待遇?
幾個醫生來給簡桉做了詳細檢查,除了失去知覺的雙腿有段時間需要來鍛煉恢複,和拖成後遺症的腦血管病還無法做開顱手術以外,他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沈雲珩全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興奮,握緊了青年的手,大聲道:
“小桉你聽見了嗎?!醫生說你沒有生命危險了!你會健康活着做很多事情!雙腿的話我會聯系最好的康健中心,陪你一起重新站起來,你要好好振作啊。”
那些樂觀積極的話聽在簡桉的耳中,卻讓他更加頹然,沒有一絲想重新活着的欲望,将頭撇過,醒了醒鼻,嘶啞道:
“真的……能好嗎?別騙我了,我能感覺得到……雙腿根本不存在了……”
“一定能的!小桉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讓你雙腿康健,可以活蹦亂跳。”
沈雲珩很堅決,難得沉下聲音一字一頓地承諾:“而且你一向都很堅強,不會輕易被這些打倒,我陪着你一起面對。”
那人說了很多這些年裏他不曾聽過的認可和鼓勵,簡桉從喉嚨深處發出一絲啜泣,心裏對他的愧疚卻愈發沉重。
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對他這麽好過,好到讓他不知該怎麽接受。
沈雲珩到底圖什麽呢……
……
繳完費經過護士臺,季松亭不經意間聽見幾個護士正在讨論152病房的事。
152?那好像是簡桉的病房。
他緩緩停下腳步,駐足聽着。
“簡直奇跡啊,152病房那個出車禍的患者居然醒過來了!我前天還去給他換藥,連醫生都說他會變成植物人了。”
“我知道他,是Venice藝術大賽的抄襲者,叫什麽來着……哦!簡桉!”
“不會吧,剛想誇他意志力異于常人,這抄襲讓我有點接受不了。”
季松亭背對着護士臺聽着那些冷嘲熱諷的話,手裏的繳費單不由自主地捏皺了,聽見簡桉醒來莫名騰起的一點喜悅突然之間被抄襲這個刺耳的詞彙徹底掩埋。
可以啊,簡桉居然沒死,還想用出車禍來将抄襲沈初言的事實蒙混過關?
季松亭幽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憤怒,随後毫不猶豫地轉過身走向了ICU病房。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玻璃照了進來 ,把坐靠在床上的青年柔柔地籠罩其中。
他臉色蒼白,即使陽光為他的臉色潤澤了不少,但依舊蒼白的透明,身上的寬袖病號服也讓他顯得愈加單薄。
而旁邊,則站着沈雲珩,正彎腰一口一口喂他吃飯,眉宇間情意綿綿。
看起來真是患難見真情的,夠恩愛。
季松亭心裏湧起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夾雜着酸澀、憤怒和煩躁。
他的人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什麽時候輪到不相幹的人來照顧了?!
簡桉抿了一小口,胃部遭受車禍的擠壓讓他吃不下去了,只能靠輸液支撐着。
在擡眸的一瞬間,他忽然發現了已經走入病房裏的季松亭,原本情緒緩和不少的臉上只那一眼就重重跌落深淵。
看着他突然僵硬的臉色,沈雲珩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麽,順着他的視線側身看去,聲音裏的溫柔一掃而空,怒罵道:
“你不是滾了嗎?還來幹什麽?!”
季松亭就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或者說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只是徑直走向簡桉,開口說出心裏一直困惑的問題:
“什麽時候得的腦血管疾病?”
據病歷上所說,簡桉腦溢血後遺症已經有四年了,為什麽他一點都不知道?
聽到這個問題,簡桉怔住,薄唇微微嗫嚅了幾下,卻感到一股濃烈的酸苦蔓延在口腔裏,怎麽咽都咽不下去。
他只能沉默着,不說一句話。
他該高興對方終于來關心他了?還是該難過關心的地方不在重點上呢……
還沒等來回應,沈雲珩就放下碗筷擋在簡桉面前,對着人渣毫不留情地怒斥:
“呵,你知道什麽?你不是忙着跟小情人約會蹦迪旅游嗎?現在還有臉在這裏質問小桉?季松亭你就是個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