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生存攻略

第41章

皇後從一開宴，就盯緊了汪美人。

吳君翊未必看得懂汪美人的那番舉動，皇後卻是在這後宮待了多年，一眼就看出了汪美人的得意算盤：萬壽節診出身孕，陛下必然大喜，說不定還會給她升個位分。而她若是好命生了個皇子，那就是襁褓中，便已經拉足了建寧帝的好感，說不定，還有些別的圖謀。

皇後無意揭穿，只是提前吩咐宮女，将汪美人桌上的菜都換成清淡适口，沒有刺激性的。除了飲食注意，周圍的宮女也額外交待過，萬萬不可讓這位被沖撞了。

汪美人樂意冒險瞞下身孕是她的事，可她要在宮宴上有個閃失，皇後就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當宮宴剛開始，汪美人突然幹嘔起來，皇後竟有種松口氣的感覺，沉穩地宣布：“汪美人身體不适，可至偏殿稍事休息，宣太醫前來醫治。”

汪美人和皇後都給太醫院打過招呼，太醫已經早早做好了準備，只待皇後傳召傳召。

宮女扶起弱不勝衣的汪美人，往偏殿走去。她周圍的嫔妃則意識到什麽，紛紛投去豔羨的神情。怎麽偏偏她的命這麽好！

不管何時，誕下皇嗣都是一樁喜事，何況建寧帝子息薄弱，這宮裏沉寂許久了正需要一個新生命打破僵局。

只是皇後也沒想到，注意了這一個，險些忽略了另一個

汪美人串通好的章太醫和皇後提前吩咐的趙太醫一齊帶着太監宮女進去，又一齊出來，章太醫剛想開口，趙太醫突然道：“恕臣失禮，張娘娘，可否順便請個平安脈？”

皇後詫異地看向張婕妤，張婕妤似乎也短暫失神，随後看向皇後。

皇後點點頭。宮女立刻上期扶着張婕妤。

“有勞。”張婕妤便随宮女走過來讓他把脈。

趙太醫把脈時，章太醫一副坐卧不安的模樣。誰知趙太醫把好脈，立刻跪下，利索地磕頭報喜：“恭喜陛下、皇後娘娘，兩位娘娘都有身孕了。而且脈象穩健，龍嗣安康。”

“張娘娘的身孕才一個多月，之前脈象隐隐約約，臣等不敢發話，俟時至今，臣向娘娘請罪。”

章太醫聽說這位也懷孕了，一時目瞪口呆，等反應過來跟着跪下，才發現自己的詞兒已經被這位搶完了。

皇後也吃了一驚。張婕妤一向老實本分，也不大得寵，她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汪美人呢？”

趙太醫便看向章太醫。

“兩……兩個多月。”章太醫回答時有些吞吐。

皇後便了然，張婕妤這一胎，看來是不願張揚，倒不是特意取寵，至于汪美人，她早已清楚，也不想說什麽。

“這是喜事，快去禀報陛下。”皇後暗地裏掐了一把虎口提神，又趕緊叫人把張婕妤也扶下去歇息，通通歇着吧。太醫則是去開安胎藥，然後送去各自宮裏煎藥。兩宮人手也得補一補。穩婆太醫院有不必擔心，但還要內務府選乳母、宮女、教養嬷嬷……想到這兒，皇後就不禁有些頭大。

因此，才有了前殿宮宴上的這一出。

吳君翊聽見這消息也是屏息片刻，就反應過來，只是攏在袖中的手指掐緊了手心。原來如此，怪道皇後要先給他打招呼。

早在選秀時，吳君翊就想過他會有弟弟妹妹了，只是看到父皇這麽喜出望外，失落，也是難免。

吳君翊垂眸凝視清亮的酒液，突然感到手背一暖。

他詫異地撇過頭，正看見楚王從容地舉杯上前，闊袖與他不經意挨在一起。

楚王并未看向他，用手指按了按他的手背，便移開袖子，瞥來暗示性地一眼。

“兒臣恭喜父皇。”吳君翊舉起酒盞站起身，老成地說。眼中語氣中，均是滿滿的歡喜。

有了太子開頭，其他人也紛紛加入恭賀的隊伍。

建寧帝也是欣然接受，連連舉杯。大齊皇室一向子嗣艱難，他正值壯年，又添了兩個孩子，無疑證明了自己。

宴席結束後，建寧帝分別探望了兩位有孕的嫔妃，賜下書畫珍寶無數，言明待誕下皇嗣後另有封賞，又破格在長春宮留宿一晚。

一時長春宮寵眷之重，天下皆知。

萬壽節之後，皇後下诏，宣十名女郎入宮。

轉眼又到秋季，去歲剛剛選秀，皇後召人入宮也不是随便下旨。連皇後娘家的女孩兒都沒召，這其中的意思，就十分耐人尋味。

沈玥也在這十人之中。沈泰在任上，不可輕易離開，便由長史親送陸氏與沈玥入京。

沈玥入京，她的陳先生也一路跟随。陳先生聽說沈玥要入宮，更是抓緊時間教導她許多禮儀與宮裏的禁忌。

“陛下這是何意？”沈和與妻子交談，表情十分凝重。

沈穆仍在養病，為免引他擔憂，沈和并未令他知曉此事。只叫人收拾屋子給侄女與弟媳暫住。

“宣女子入宮，必是為婚配。”宋夫人是官宦出身，對這些還是很熟悉的。

沈和喃喃：“宮中年紀到了，又需要陛下親自賜婚的……”如今，只有他的親弟楚王了。

看來，這一趟入京是福是禍，當真難說。

“你還沒修整好，這次玥娘來，又得你費心照看，真是對不住你。”沈和對妻子私下說話時難掩歉意。

宋氏出月子不久，就開始照看沈琳。雖然喂奶什麽不用親自來，但還要操持家務，關照兒子、侄兒，難免疲憊。

“您說的這是什麽話，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宋氏看着丈夫，略帶羞怯地笑了。

“玥娘。”沈瑜見到妹妹，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沈玥也甜甜地笑起來，上前向伯父、伯母與兄長行禮。舉止之間，多了幾分大家氣派。

沈和也看在眼裏，笑道：“看來宮裏出來的先生就是不一樣。”

陳先生淺淺一禮，不卑不亢。

“阿姊！”沈琦見到久別的姐姐，抑制不住激動，直接撲到她懷裏。

沈玥也一直牽挂這個小弟弟，突然被他撞進懷中，才發現他長高了，也沉了，不由咯咯笑起來，“三郎你快下來，我抱不動你了。”

沈和安頓好一家人，又接着去給學生授課。妯娌倆敘話，孩子們團聚。

“你也不必過于憂心。”宋氏聽過丈夫的猜測，反過來安慰陸氏，“別說咱們小家小戶，未必會被挑中，就說玥娘若真有福氣做王妃，咱們都沾你們的光呢。”

陸氏看到大嫂幾個月不見，說話得體沉穩了許多，也不由暗地感慨，生出瑜郎這麽個兒子，當真是好命。她也漸漸舒展眉頭：“若真是……那也是皇恩浩蕩，豈有不從的，只是若是落選了……”

“那也是娘娘擡舉玥娘的身份。能經皇後娘娘指點的女郎，還愁挑不到好人家麽。”宋氏揶揄道。

陸氏也笑起來，“走，該去拜見父親。”

沈穆剛病倒時，沈和就給弟弟弟妹寫了信，陸氏也知道情況，可她還沒走出去，就被宋氏拉着了。宋氏悄聲道：“這事，我們爺還沒告訴父親呢，他身體不好，郎中交代不宜激動，若是……”

若是先讓他高興一回，結果沈玥落選了，怕是身體受不住。

陸氏也明白，便點點頭，不再提起這事，和宋氏話起家常。“你才出月子不久，又勞你費心，真是過意不去。”

“你哪裏需要我費心，玥娘有陳先生在，也很好，不過交代仆役，費幾句口舌罷了。”宋氏說得異常輕松。

陳氏又要她帶自己去見一見素未謀面的小侄兒。

沈琳剛睜開眼不久，正坐在床上與乳母玩鬧，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盯着撥浪鼓左轉右轉。

“夫人。”乳母見到兩位起身讓開，陸氏親手抱了沈琳。沈琳也不認生，大大方方讓她抱起，還親昵緊握着她的手指。陸氏不由嗔道：“真是個壯實的大胖小子。”

宋氏也欣慰地笑了。

而另一邊，沈玥在問沈瑜。“大哥，你在國子監，消息靈通，你可知道，娘娘選我等入宮，是否是為了……婚事？”

她這樣年紀的女孩，提起這兩個字，都要臉紅。

沈瑜也能猜到皇後的目的，所以只是點點頭。

沈玥的耳朵也紅透了，她垂下眼，揉揉一臉懵懂的沈琦的小腦袋，輕聲問：“是……楚王？”

沈瑜又一次點頭。

沈瑜許久沒有與楚王聯系過了。他一個太學生，本來就不該與親王交往過密。确定了秧馬得用，他便再沒主動找去過。趙管家也沒有找過他。

“你放心……”沈瑜挖空心思尋找安慰妹妹的詞句，卻被沈玥打斷了：“沒什麽，這些事本來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這是事實，沈瑜卻覺得心髒被重重錘了一下，猛然一痛。

入宮的日子很快到了，沈玥一大早就起了，按照陳先生的指點換上符合年齡、身份的鵝黃色衣裳，梳起頭發，用了幾件不犯禁，又簡潔大氣的首飾。

接着，迎接的宮人就到了沈府門口。

皇後最近因為後宮兩個妃子有孕，忙得團團轉，接見這些女孩兒之前，還在忙着指揮內務府選人。到了中午用過膳，她才想起這一茬，将提前請進宮的淑太妃迎過來，再示意宮女把人帶進來。

這次召見的女孩中，有參加選秀進過宮的，也有第一次進宮的，所以她們一來就被帶到偏殿由宮女講解禮儀。沈玥去年年紀不夠剛好錯過選秀，但經過陳先生教導，行動舉止無一不合禮節。宮女也在暗暗留意，帶人進正殿前，便叫她們排好順序。

偏殿教導禮儀的情況，早有宮人向皇後彙報。是以一行小娘子垂頭進殿，皇後立刻就注意到站在最中間，隐隐有領頭之意的那個。

“中間那個鵝黃衣裳的，你叫什麽名字，上前來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