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
陸曼青
[一]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我實在是想不清楚。
因為我真的沒有想要這件事情有什麽改變。
所以我也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它會改變。
甚至是變成這個樣子。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我的女兒了。
她像是完全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一樣。
我真的是太久太久沒有見到她了。
她如同一陣風。
毫無蹤跡,我甚至連同她住在哪個宿舍都不知道。
哦,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住在宿舍。
我們沒有時間交流。
因為上次那件事情之後她就拒絕和我交流。
Advertisement
但是她分明一點都不喜歡那個男生不是嗎?
那麽她為什麽會這樣?
我真的不明白。
即便是我一直将她當做是我的敵人。
即便是她同宋玉湛一般有嶙峋鎖骨和鋒銳眉目。
可是自始至終,我知道的,我從來沒有了解過她。
就像是所有人想象的那樣,我失去她的消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并不是沒有嘗試想要給她打電話,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接過。
我的女兒敵視我。
我的女兒自此無視我。
但其實如果這件事情不是最初那樣,我們也未必可以友好。
我只是沒有很長時間很長時間去思考這件事情。
在我的女兒離開之後。
我和徐澤在一起了一段時間。
那是一段稱得上是美好的時間。
[二]
我和他用很長的時間來談情說愛。
可是每次他離開,我就感到空虛,就像是永遠都填不滿一樣的空虛。
那樣的快樂。
那樣的真實。
那樣的空虛。
反複來去将我折磨透徹。
我實在是無法将自己說出口。
我無法将自己的寂寞說出口。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沒有辦法失去或者得到。
因為時間在我這裏它是停止的。
我們總是将自己隐藏,因此我們無法觸及到對方心底的柔軟。
所有人都在戰戰兢兢的,顫栗着行走,輕輕觸碰就會倒塌徹底。
可是也不是這樣的。
就像是我最初想的那樣。
就像是有一部電影裏面的臺詞那樣。
——兩個人太熟了,就不好意思再玩,自然是要散的時候了。
——我一直覺得,結婚生子才是正常的過程,我們不會一直這樣的。
所以我在徐澤對我感情最深的時候,離開了他。
那是一個很難說出口的故事。
假如你想聽,我也可以說給你聽。
是這樣的。
最開始,我們本就是性與性的碰撞,是唇與齒的糾纏。
是所有人都會有的,像是吃飯一樣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們逐漸無法控制自己。
我們逐漸無法看清自己。
我不能承受這樣的失去或者得到。
我真的無法承受。
我只是有時候需要休息一下。
可并不代表我要一直休息下去。
所以我離開了他。
所以他也離開了。
[三]
離開前,他問我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并不是不需要我,你只是沒有看清你自己。
我當時正在背對着他穿bra,聽到這句話并沒有回頭,也并沒有動作。
我沉默了一會兒,也可能不止一會兒,我一向對時間很少有概念。
——怎麽會呢?徐澤,你知道嗎?
——我已經沒有再愛上任何人的能力了。
他好像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後他就離開了。
我也沒有再見過他。
在學校裏都是這樣。
他似乎也在刻意避開我。
這樣看起來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們兩個一道回家的消息還是如風一樣傳了出去。
還有人看到了我們在教室裏接吻。
流言很盛,像是一個長着嘴巴的可怕的怪獸。
将我們吞吃入腹。
而我們不過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是人們八卦娛樂時間的消遣。
我們。
我和他。
我們自此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面。
流言沒有停歇過。
一直以來,人們喜歡看到別人的事情。
喜歡窺探別人的生活。
關注與自己沒有絲毫關系的八卦。
但是他們以此為樂。
他們根本不懂什麽是仁慈。
不妄加揣度別人就是最大的善意和仁慈。
可是他們絲毫不懂。
他們自得的為自己新知道的八卦而沾沾自喜。
如同這些是什麽讓人驚訝的事情一樣。
但是他們知道什麽呢?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任何事情。
他們根本不知道。
他們沉迷于猜測我是和我的女婿在一起。
呵,他們懂什麽呢?
他們什麽都不懂。
逐漸的就有媒體包圍我家。
有媒體包圍我,包圍我們。
有時候是會感到很恍惚的一件事情。
就像是你所想象中的那樣。
我有時候看到徐澤來找我。
當然這只是妄想。
我很清楚。
我太清楚了,所以才會感到恍惚。
我在想一件事情。
讓我甚至感到寒冷。
是否徐澤是去找了我的女兒。
不然那些媒體是如何看到照片的呢?
[四]
媒體的報道來得太太太急了。
我甚至沒有反應,就發現這些都讓人無比害怕的照片。
那些是徐澤和我的女兒的照片。
徐澤在抽煙,我的女兒在玩手機。
然後他們去了房間裏。
他們有秘密,我卻不知道。
為什麽會這樣?
他們在那個房間裏做了什麽呢?
他們到底做了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實在我是無法相同的一件事情。
就好戲那個我明明就是在前一天才見過徐澤。
而今天他就和我的女兒糾纏在一起。
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那次一樣。
所有的事情都讓我無法承受。
所有的事情都使我疲憊不堪。
很疲憊。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
領導已經找我談過一次話。
我不得已從學校離開。
我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理解。
事實上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我只是覺得再呆在那裏也沒有意思而已。
何必讓別人為我的事情蒙上陰影。
這是一件十分沒有必要的事情。
所以我離開了學校。
宋玉湛留給我的錢足以讓我即便是每天不工作每天玩也不會餓死。
但是那時的我并不想要呆在家裏。
一待在家裏,我就想起他。
我就開始瘋狂的思念他。
我甚至想要去找他。
可是我不能夠。
我害怕。
我無法直視那個讓我感到害怕的故事。
我害怕見到宋玉湛溫和平淡的雙眼。
那雙眼睛裏面沒有我的存在。
那雙眼睛沒有對我的思念。
[五]
我留在家裏。
不出門,也不想吃東西。
但是我習慣睡起來看着窗戶發呆。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麽。
我只是又開始漸漸地漸漸地思念宋玉湛。
我已經離開你八年。
很久了對吧?
我也這樣覺得。
你不會知道這些年我是如何度過。
不知道我是如何在深夜驚醒後獨自吸完一支煙。
不知道我如何将整箱整箱的啤酒和方便面讓快遞員送到家裏。
不知道我如何一次次看着你的書房發呆到夕陽西垂。
不知道我是怎麽聽着科恩的歌留着淚喝意大利冰酒。
不知道我如何一次次躲過別人的窺視找到一個有你在的地方得到安靜。
這些你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是多麽多麽的想念你。
不知道為了讓你活下去,我還曾經迷信的去請過諸天的神佛。
當然,這是沒什麽用的。
不會有任何一個神佛可憐我的想念。
不會有任何一個神佛可憐我的可憐。
我多麽可笑又可憐不是嗎?
我只是無法接受你那樣離開我而已。
我只是沒有辦法将你帶離我的世界而已。
我然後戴上口罩出門。
我去了你之前住的那間別墅。
那是一個很安靜的別墅。
在近郊。
我走進去。
一直照顧別墅的傭人就開始跟我講話
——夫人,你來了。
她還是叫我夫人。
她知道外面關于我的新聞已經沸沸揚揚嗎?
她應該是不知道的。
宋玉湛當年也是可憐她無兒無女才将她留在別墅的。
然後我因為太太寂寞所以離開了這裏。
我離開這裏,就像是離開了我的想念一樣。
我現在走近它。
就拾起了我的想念。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無法忍受關于別人對我的評價。
他們憑什麽?
他們憑什麽?
[六]
我到別墅住了三天。
我發燒了。
我總覺得我再次看到了宋玉湛。
我問那個傭人
——你昨天看到這裏有沒有別人?
傭人似乎對我的話很是意外
——夫人,這裏只有我和你。
是啊,這裏只有我和她。
就連她都知道這裏只有我和她。
可是我卻在妄想着他會回來看我。
事實上他再也不會回來。
所以我在這裏住了幾天。
我開始看他書房裏的書。
一本接着一本的看。
宋玉湛的所有書都很新。
就像是從來沒有被翻閱過一樣。
可是我知道的。
他只是不喜歡在書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不喜歡任何人進他的書房。
所以我稍微在書房坐了坐,就将書拿到卧室去看了。
這個卧室是曾經我和他的卧室。
我們在這裏度過了十二年的時間。
十二年裏,我們在一起。
可是現在,我已經快要忘記他的溫度。
我快要忘記他是如何一次一次的愛我。
可能是非常穩重的,就像是他的性格一樣。
但是一定與那些毛躁的少年人不一樣。
一定和徐澤不一樣。
好像是有風從外面吹進來。
我于是放下書,看着外面。
這裏離濕地并不算是太遠,所以空氣很好。
後面還有一個小池塘。
之前我在的時候在裏面養了兩只天鵝。
池塘裏也養了不少魚。
而現在天鵝已經不見了。
魚只剩下寥寥幾只。
他們似乎還在等着什麽。
就像是我在等待你一樣嗎?
即便是明知道是等不到的還是要等。
這算是想念嗎?
他們知道我是在這樣等待嗎?
他們可能不知道吧。
我站在原處看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
也并不是很像出去。
我将自己禁锢在這裏。
就像是将自己,将快要脫線的自己禁锢在原地。
我決不允許我得到愛情得到救贖。
[七]
我在這裏住了不少時間的。
不止是三天。
傭人時常陪着我說話。
她的語調和緩,讓我想起我去世的母親。
——夫人,其實你可以去追求新的生活,你還年輕。
我的天。
現在居然還會有人對我說這句話。
——但是你知道嗎,我早就已經老朽。
她似乎并不太明白我在說什麽。
可是我感到好困,說着說着,我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