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喝了酒, 羅家楠不好開車,打電話給彭寧,把人從床上薅起來, 連夜奔了西壩溝鄉。暫不确定是不是兇殺,先過去和祈銘碰一下, 要真是兇殺案還得趕緊彙報給上級。
“啊,行,我在路上呢,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左右到。”挂上祈銘的電話, 羅家楠轉頭看向後座另一側的唐喆學,滿心不悅地問:“是林隊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剛一聽在古墓裏發現了現代人遺骸,唐喆學非要跟着,如果死亡年限超過兩年了,相關失蹤人口的卷宗極有可能落在懸案組。
唐喆學眨巴着無辜眼:“我沒跟他說, 他睡覺了,楠哥你別急, 這不就過去看一眼嘛,又不是要搶你的案子。”
——您搶的還少啊?
羅家楠伸胳膊往他胸口一按, 語重心長的:“你摸着良心說,二吉, 咱倆還是不是兄弟?你說說你, 自打跟林隊——咳!”
他假借清嗓子的動靜頓住聲音。彭寧在前頭開車呢, 不好當着年輕後輩散兄弟那點隐私。話說回來, 以前他沒覺着唐喆學有腹黑的一面,大概是跟林冬待久了, 在某些問題上, 臉皮厚得沖/鋒/槍都打不穿。
沒搶案子?那不是睜眼說瞎話麽!就前些天結的那個荒山白骨案, 因着死者是他們懸案組案子的嫌疑人,再加上林冬的一番騷操作,最後打包燴,主調權歸了人家懸案組。重案出人出力出腦子,到頭來在領導那只落了個積極協調的口頭稱贊。再往前倒,還有,一晚上都說不完,反正自懸案組正式挂牌的兩年多來,重案立功評比的機會是越來越少。
以前領不領功勞,他自己一個人倒是無所謂,問題現在是部門二把手,不争,底下人會有怨氣。哪有光叫馬兒跑不給馬兒草的?可他跟上面抱怨,領導還和稀泥,說什麽懸案組是部裏特批的,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清除積案,如果案件相關前置卷宗落懸案組了,人家有優先權吧啦吧啦。羅家楠再混也不可能當着領導面說出“放屁”倆字,另外人家林冬該幫忙的時候真幫,出人出力出點子出關系不遺餘力,弄得他不好意思跟掀莊羽辦公桌似的去掀林冬的桌子。
更不可能指着陳飛去争,要能争,不至于快退休了還是個副處。人家的領導過了五十五都退居二線養老去了,他們家領導還跟老黃牛似的吭哧着幹活,不圖名不圖利,出現場跑線索風雨無阻,就為能多破幾個案子。
傻不傻?傻。眼瞧着和陳飛歲數差不多的一個個都穿上白襯衫了,陳飛還是兩杠三花,羅家楠也替他抱過屈:論功勞,除了緝毒處屈指可數的幾個大功臣,誰有陳飛獎章多?但是話說回來,論處分,人家一個部門的加起來可能都沒陳飛一個人的多。
陳飛自己倒是想得開:“能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活到退休不挺好麽?啊,就說我們老曹,他要能活到現在親眼看媛媛穿上警服,得多樂呵。”
——是啊,活着多好。
“楠哥,你困啦?”看羅家楠半天不言聲還眼神發直,唐喆學以為他酒勁上頭犯困,“要不枕我腿上睡會?反正還有一個多小時才——诶!你還真不客氣!”
羅家楠是那客氣人麽?當然不是,換了個姿勢就枕唐喆學腿上了。一躺下整個人都松懈了,晃晃悠悠的還挺舒服,沒兩分鐘就迷迷瞪瞪睡着了。
聽後面沒了動靜,彭寧擡眼看了下後視鏡,輕問:“唐副隊,楠哥睡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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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這人就有這本事,秒睡。”唐喆學無奈而笑,“空調關小一點,一會該進山了,冷。”
彭寧依言照辦,又感慨道:“你倆感情真好。”
唐喆學聽着感覺有點別扭,要說他和羅家楠之間信任度高,那是真的。就說今兒晚上這事兒,羅家楠一個人對人家一群,即便身手再好總歸是到不了林陽那程度,能一挑十的打,而規劃行動時,羅家楠把背後、最容易成為防禦死角的位置留給了他,足見信任度有多高。但說到感情好還真有待商榷,互相擠兌、工作上明争暗鬥、拿對方的痛處當自己的快樂時,好像也挺絲滑順暢。
思來想去,他覺着彭寧說的也有點道理:“我跟楠哥我們倆十多年的交情了,從大學時就一起玩,他刑偵的,我治安的,哦對,還有黃智偉,技院的,不過黃智偉跟我們玩不太到一塊去,人家是學霸,直博生,除了和女生開聯誼會一般看不見他。”
彭寧十分認同:“是啊,還是黃哥有本事,能娶到我女神,芸菲姐真的太棒了,之前那次槍戰,我倆在監控車裏,槍聲一響我就麻了,她跟沒事人似的,該幹嘛幹嘛。”
唐喆學聽了眼一眯,心說——黃智偉算啥,怎麽不說我還把你男神娶了?有段時間他發現這小子沒事兒就愛來懸案組泡着,一開始以為是來找秧客麟的,都是程序猿嘛,有共同語言。後來發現不是,人家是來找林冬的,搬把椅子往他家組長旁邊一坐,一唠就是倆鐘頭。那求知若渴的勁頭深得林冬歡心,看的他滿肚子跑酸水。
不過他輕易不會在後輩面前彰顯獨占欲,本來嘛,人家也沒別的意思,僅僅是出于對林冬的崇拜,遂平和道:“多經歷幾次就好了,誰還不是從菜鳥過來的。”
關于這一點,彭寧還真有異議:“我聽紅姐說,楠哥沒菜鳥時代,來了就當主力使,不過一開始違規和被投訴的次數有點多。”
“誰能跟他比啊,他是在土匪窩子裏過的實習期。”唐喆學垂手往下一指,“他睡覺眼睛都不閉全了,你見過其他人這樣?”
“哈哈哈,那天去休息室叫他,看他躺在那一動不動,眼睛微睜活似屍體,吓我一跳,以為他死了。”
聊興奮了,彭寧的動靜有點大,招來羅家楠一聲夢話似的低喝:“你倆讓不讓人睡了?閉嘴!”
車裏的人聲頓時消散,只剩發動機的嗡鳴聲。不讓說話,沒多會唐喆學也睡着了,就剩彭寧自己支應着開夜間的盤山路。他上大二剛考完本家裏就給買車了,開到現在磨練的技術還不錯,算老司機了,要不羅家楠不敢放心把自己的大寶貝兒給他開。
話說回來,自打祈銘拿了車本,大寶貝兒的折損率明顯有點高。
到地方該下車了,唐喆學發現腿被羅家楠壓麻了,這孫子還使壞,趕他麻的不能碰的時候推他,害他一屁股坐地上,自己笑得嘎嘎的。
被彭寧從地上拽起來,唐喆學哭笑不得地問:“你管這叫感情好?”
聽着羅家楠那“小人得志”的笑聲,彭寧無言以對。他發現了,羅家楠日常正經不過三秒,給個機會就得搞點惡作劇,無怪“師母”一天到晚追屁股後面數落。
時間已近淩晨兩點,三個人走了一段工程隊臨時清出的土路,到坑邊一看,裏面好幾個泥人,其中就包括祈銘和周禾。因着前些日子的連續強降雨,地下水水位暴漲,坑谷內倒灌嚴重,水位一度超過一米五。四臺大功率抽水機晝夜轟鳴,已經挖了上千立方的坑谷到現在還有五十多公分的水沒抽幹淨,下到坑裏得淌着水走。
山風強勁,伴着水氣刮起周身寒栗。羅家楠沒穿防水褲,走到土階被水沒過的位置就下不去了,于是蹲邊上沖底下喊:“祈銘!你冷不冷啊?別淘了先上來吧。”
他這快被戳漏的身子骨就不提了,連唐喆學那樣“傻小子睡冷炕全憑火力壯”的都凍得直抱胳膊,祈銘在水裏泡着得多冷啊!
“還行,篩完這幾筐泥就上去。”
祈銘沒回頭,依舊弓着身,借着探照燈的光亮過篩遺骸。除了本該安睡于地下的古屍,另一具疑似外因死亡的屍體只找到了不足三分之一的骸骨,僅憑手頭的這些,暫時看不出致死原因。冷是冷,但動起來之後還好,他這會滿頭的細汗,和泥一裹,臉成花貓了。
跟着打下手的周禾快累殘了,哈了一整天的腰,眼下想直都直不起來。考慮到墓道中可能有古代未知的毒物或者病毒細菌,祈銘要求篩遺骸的工作人員全副武裝。白天高溫蒸着,貼身的衣服能擰出水來,晚上冷水泡着,手腳凍得麻木,寒氣往骨頭裏鑽。他預感這次工作結束,自己一定會生病。
見勸不動祈銘,羅家楠只得原路返回,找相關負責人了解情況。負責人說,這一片不是第一次挖出古墓了,早在八十年代初修老水庫的時候就挖到過幾個,但彼時盜掘成風,墓都毀得差不多了,沒找到什麽有價值的古董文物和古籍。而且那個時候的法醫鑒定工作沒有如今這麽科學嚴謹,那些快要爛沒了的骨頭渣子,也沒人說帶走去研究,更沒地方放,埋的埋燒的燒,挫骨揚灰。
對于考古和盜墓,羅家楠沒多少研究,要是歐健在行了,這小子就愛看跟盜墓有關的書,市面上能找着的基本都看過。閑的沒事還給他講,講到陰森恐怖的部分連說帶比劃,時常被他一巴掌呼到靜音。還有黃智偉,也對盜墓技術興趣濃厚,自己在網上買了把洛陽鏟,研究改裝。
要真确認是兇殺案,這倆肯定得樂樂呵呵的蹦跶過來。
“以前有沒有發現過死在墓道或者盜洞裏的盜墓賊?”他問。
負責人搖搖頭:“這我真不清楚,之前挖出古墓的時候,我還上幼兒園呢,可以白天去問問周圍村裏的老人,他們可能還記得。”
“失蹤人口有沒有線索?”
“附近這片兒五年內沒出過失蹤人口。”
“那有沒有因為盜墓而被抓的?”
“也沒有,又不是什麽大墓,一般來說能在這地方建墓的,也就是戍邊将軍或者家眷親戚之類的,古時候這可是山高皇帝遠的邊陲之地,流放犯人使的。”
行吧,羅家楠心說,看來等死者的死因身份鑒定出來之前,使不上什麽大勁兒。又轉頭問唐喆學:“你看完現場了,有什麽意見?”
唐喆學照舊擺無辜臉:“我沒意見,我就想知道人是怎麽死的。”
“那你也跟着下去撈去。”羅家楠作勢虛踹了他一腳,“別光累我們祈老師一個。”
一旁的彭寧聽了,下意識的往唐喆學背後縮了縮——這種時候不好刷存在感,不然容易一腳被師父踹坑裏去。
TBC
作者有話說:
大米:Q口Q怎麽沒人心疼心疼我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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