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彭寧在縣公安局這大半天的功夫混了個臉熟, 借東西不費勁,不一會就給羅家楠找來了卷錫紙。看對方把輕薄的錫紙連續對折,直至折成一兩毫米寬的長條填充到鑰匙光滑的銑槽裏, 他好奇道:“楠哥,你這是要幹嘛?”
“教你個撈偏門的手藝, 來,過來。”
羅家楠站起身,帶他走到門邊,從裏面摁下鎖扣, 出屋“哐!”的給門撞上。
見門從裏面反鎖了,彭寧頓時有點懵:“楠哥,我沒這屋的鑰匙!”
“沒鑰匙不會上腳踹啊?這破門也就擋得住五歲的孩子。”
話雖如此,但羅家楠并沒有上腳踹門,而是蹲下身, 将填滿錫紙條的鑰匙謹慎而緩慢的捅進鎖眼。完全捅到底之後,他開始上下晃動鑰匙柄。一旁的彭寧屏息凝神用心觀摩, 然而沒憋幾秒,就聽“噠”的一聲, 門鎖應聲而開。
“這是——”他倍感詫異。
抽出鎖眼內的鑰匙,羅家楠把錫紙從銑槽內撤出來, 分別放到彭寧的左右手上, 解釋道:“這是專門用來開月牙形AB鎖的母版鑰匙, 用的時候在銑槽裏填充上錫紙, 利用錫紙的韌性,‘咬’住鎖芯內的彈子, 幾秒鐘之內就能把鎖捅開, 另外一把是一字型AB鎖的母版鑰匙。”
看着錫紙條上凹凸不平的“咬痕”, 彭寧恍然:“那……這不是比開鎖槍還快?”
“嗨,對付便宜鎖的,C級鎖就不行了,那個硬撬的話會回彈鎖死,鎖芯就廢了,所以家裏裝鎖千萬別圖省錢,裝個C級鎖也多花不了一兩百,但是能讓小偷蹲到腿麻,啊對,現在指紋鎖也不貴,不過那玩意容易被黑是真的,前些日子朝西分局抓了一專門開指紋鎖的團夥,主犯是學計算機的,還是一在讀的博士,才二十七,腦子挺好使,腿特麽不往正路上走。”
感覺膝蓋一疼,彭寧試探着問:“那……那死者……是個小偷?”
“有這個可能性,也有可能是配鑰匙的專業人員,不過既然查實他有強/奸前科,也有可能是開受害者房門用的,遇事多考慮幾種可能性沒虧吃,哦對,你記得跟林隊那邊确認一下,當年那個受害者的房門有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
正說着,縣公安局副局長李成虎來了,看他倆跟門口站着,笑問:“怎麽不進去坐啊?嫌我們這椅子紮屁股?”
羅家楠嘿嘿一樂:“李局,你們這門鎖該換了啊,我五秒鐘不到就給捅開了。”
“你說說你,又毀壞公共財物,留神我找你們陳隊告狀。”李成虎擡手點了點羅家楠的鼻子。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尤其是面對嫌疑人時,面上陽光燦爛,言詞卻是令人不寒而栗。
說着又将視線投向彭寧的掌心,眉梢挑起:“呦,你這哪來的‘作案工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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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楠朝桌上的物證袋偏了下頭:“死者那串鑰匙上的,有倆母版。”
李成虎走到桌前,拿起另一枚母版鑰匙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凝神微思,回頭問:“這情況跟刑偵隊的徐隊通氣了沒?”
“還沒,這不剛清理出來,給我們家小孩兒演示一下使用方法。”
見李成虎笑着看向自己,彭寧忙客套道:“是,剛跟我師父學習撈偏門的手段來着。”
羅家楠臉一皺:“說了別叫師父,還叫。”
抹去笑臉,李成虎故作嚴肅的:“小彭啊,這我就得提醒你一句了,跟他,你可學不出好來,回去找你們陳隊說說,換個師父。”
羅家楠不樂意了:“诶诶诶,李局,沒您這樣的啊,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
“我這人小心眼兒,我記仇,”李成虎哼了一聲,“上回來我們這抓人,你瞅你給我們那廂式警車開的,剎車皮都磨禿了,四副全廢,修車花兩千多塊錢呢。”
“那我師父開的!您要算賬您找她去!”
羅家楠才不背鍋。那天他剛拉開車門苗紅就竄上去了,挂檔給油一氣呵成絕塵而去,都沒等他上車。當然苗紅不是像祈銘那樣,手剎沒拉硬開才磨禿的剎車皮,而是甩尾甩的。另外苗紅說了,打死不給祈銘當陪練,免得破壞彼此間的關系。
“不管,反正那車最後是你開回來的,”李成虎耍起無賴,“再說了,你師父我也惹不起啊。”
羅家楠暗搓搓的:“您也知道您惹不起啊。”
只當沒聽見他小聲逼逼,李成虎正色道:“說正事兒,你趕緊把情況和徐隊那邊通個氣,他有線人,死者要是個慣偷肯定得有山頭靠,那群人要是長時間聯系不上誰,指定不會報警。”
“他在看守所訊問室呢,我來的時候剛跟他通過話,說是提審一非法購買炸/藥開山的嫌疑人,讓我過了午飯點兒再聯系他。”
“我知道,張家溝那案子。”李成虎點點頭,“不過等線人消息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羅副隊,你看還能從哪條線入手?”
“死者有一把‘京海’牌的電動車鑰匙,我準備走訪一下賣這車的經銷商,看有沒有人記得。”
“嗯,這樣,我讓人問問交警隊和城管那邊,要扔路邊好多天沒人動,保不齊被拉走了。”
“行,那就多線并行。”羅家楠擡手一招呼,“走,跟哥走訪去。”
彭寧趕緊把筆記本電腦什麽的一股腦塞包裏,屁颠颠的跟在羅家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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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走了八家電動車行,沒一個老板印象裏有個四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五的瘸子來買過車。依據死者左腳發現的陳舊骨折痕跡,祈銘判斷死者生前走路會一瘸一拐的,而且應該挺明顯,因為愈合的并不好,顯然當時為省錢,複位沒做到位。
如果不是買的,那就得考慮是偷的了,畢竟死者有溜門撬鎖的工具,順手牽羊一輛電動車似乎也是理所當然。還有一種情況是,有些人下車忘拿鑰匙,很容易就被人騎走了。
電動車被偷,失主肯定會去報警,派出所也必然得立案。于是羅家楠讓彭寧串系統裏的案子,找未破的電動車失竊案。彭寧坐JEEP副駕噼裏啪啦打電腦,拉出列表一看,好家夥,光這一個牌子的失竊案就有三百多起。
羅家楠在外面抽煙,聽到彭寧敲車窗的響動回過頭。車窗降下,他看了看屏幕,略加思考,提出縮小範圍的建議:“找一年之內的,那鑰匙很新。”
篩完還有十九起,羅家楠一看報警地分散在六個派出所,眉頭一松碾滅煙頭,拉門上車。看他一打輪奔主路了,彭寧有點慌:“楠哥,咱不吃午飯了啊?”
忙忙叨叨一上午,他早飯還沒吃呢。本來想去人家食堂蹭一頓,前腳出門後腳就被羅家楠怼回了屋裏。
“你餓啦?”
“啊……早餓了。”
“餓了不知道說話,沒長嘴啊?”
“……”
彭寧不敢言聲了,之前聽歐健說,跟着羅家楠出來走訪最好自備幹糧,這大哥追線索的時候廢寝忘食的,經常是拿煙當飯使。水是管夠,後備箱裏永遠備足了礦泉水。
靠邊停車,羅家楠摁下雙閃,推門下車跑進路邊的便利店。不一會就回來了,把塑料袋往彭寧腿上一扔,說:“自己挑着吃,給我剩個面包就行。”
打開塑料袋,彭寧摸出個肉松面包,問:“留這個給你?”
“随便,椰蓉的也行。”
這讓彭寧的選擇困難症原地發作。椰蓉和肉松的都愛吃,吃哪個好呢?不然還是先吃火腿腸好了。
撕開包裝,他一邊啃火腿腸一邊和羅家楠聊天:“楠哥,問你個事兒。”
“說。”
“我應該管祈老師叫什麽?你是我師父,那他……”
反正羅家楠和祈銘的事在局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當面提起無損對方的顏面,而且他看羅家楠還挺樂意聽別人認可自己和祈銘的關系。雖然不太能理解,但他并不歧視這種感情。大學同寝就有一個,他一開始不知道,是畢業之後舍友聚會聽其他人提起才知道。人挺好的,成績相當不錯,本來是要保研,可人家考上國外大學的全獎研究生,然後這保研名額就落他頭上了。
羅家楠斜眼一瞄:“有種你就叫師母,看他會不會把你塞福爾馬林裏泡着。”
“咳咳咳咳——”
彭寧瞬間被噎着了,咳得驚天動地,給羅家楠樂的:“長記性啊,食不言,寝不語,嘴裏吃東西的時候別說話。”
一邊翻包找面巾紙,彭寧一邊吸溜鼻涕抹眼淚,又聽羅家楠說:“手套箱裏有消毒紙巾,我們祈老師愛幹淨,走哪擦到哪。”
打開手套箱,拿出“祈老師牌”愛心消毒紙巾,彭寧拾掇利索自己,把用廢的紙巾團好塞進背包的側兜,打算帶下車再扔。這份細致讓羅家楠很是滿意,随口誇道:“行,你比歐健強,那小子擤完鼻涕就把紙揣兜裏了。”
提起歐健,彭寧謹慎的問:“我聽說這回上面要給他評三等功?”
“懸,他那傷太輕,要是被紮死了準保能評上。”
羅家楠照實回答。負傷無疑是評定功勞的最好理由,不過也得分情況,英勇負傷和自己送人頭還是有區別的。在他看來,歐健的情況介于這兩者之間,看審核談話的時候這小子自己怎麽陳述了。陳飛讓他教教歐健,面對評核組成員時該如何表達,可還沒等他休假回來,苗紅就帶着歐健出去追逃去了。
“紮……死?”彭寧頭皮一緊,“那不得追授英烈了啊……”
“你以為呢,評功多難啊,多少人得拿命換一張證書,一枚獎章。”羅家楠是覺着有必要讓這小子盡早認清現實,“都想立功,可哪那麽多名額啊,你看咱局那英烈牆上,緝毒的占一半,剩下那一半,咱重案貢獻了百分之六十。”
學計算機的數學就是好,概率論在腦子裏轉了一圈,彭寧已經不光是頭緊了,全身上下都皮緊。論身手,不及羅家楠十分之一,論經驗,不及羅家楠十分之一,論哪哪不行,別說立功了,能不能活到三十都有待商榷。
話說回來,他當初是想去懸案跟林冬的,那是他偶像。但人家懸案不缺技術員,何況秧客麟技術本來就比他好。跟着羅家楠也挺好,畢竟是立過一等功的功臣,只不過看局領導們對羅家楠的态度是愛恨交織,動不動把人從會議室裏罵出來,搞得他對自己的前途很是迷茫。
算了,他想,還是先別考慮前途了,先定個小目标——活過三十。
TBC
作者有話說:
彭寧:日常想回季隊的懷抱……
楠哥:到我手裏還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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