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除夕,一個辭舊迎新的日子。
司哲是在一陣濃郁的醬香味中醒過來的,只聞着那味道她便知道時宏翼的南瓜醬做成功了。
她快速地穿衣洗濑,下樓後果然就看到了一盆熬好的醬料放在那裏涼着,而時宏翼則系着條咖啡色的圍裙,坐在窗邊切一小筐紅彤彤的辣椒。
男人握刀的手骨節分明,即便切的是一把普通的辣椒,也像在雕琢藝術品一般,那極其認真的模樣,勾人又禁欲。
長得帥的男人,似乎做什麽都分外養眼。
“今天就能做好嗎?”司哲小饞貓似的湊過去。
時宏翼擡頭看了眼窗外的陽光,“應該能曬成半幹。”
司哲有些等不及,“那拌好後能先給我嘗嘗嗎?”
時宏翼彎起嘴角笑,“可以試試,但口感會不如曬幹的好。”
司哲:“只要是南瓜醬,什麽樣的我都愛吃。”
房間裏彌漫着醬料和新切的辣椒香味,司哲光聞着就已經饞的不行了,她順手捏了根胖乎乎的紅辣椒,聞了聞說,“這是菜椒啊。”
司哲喜歡吃辣,對辣椒的品種也頗有研究,時宏翼正在切的這種胖乎乎的是菜椒無疑了,旁邊還有一小碟米椒,那才是司哲的最愛。
“放這點米椒會不會不夠辣?”司哲拿起一根菜椒瞧了瞧,跟着又掰斷,她原本是想聞聞這種菜椒是否有辣味的,結果掰的時候太用力,辣椒的汁水濺進了眼睛裏。
“啊…”
即使是菜椒,威力也不容小觑,司哲慘兮兮地叫了一聲,手慌亂地捂住眼睛,剛想揉,人卻突然失重,落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時宏翼是直接将司哲打橫抱起來的,他快速往露臺那邊的水龍頭去,并提醒司哲不要揉眼睛。
辣椒水對眼睛的刺激是很要命的,司哲難受地将頭拱進時宏翼的懷裏,眼睛不能揉就使命地把臉往他身上蹭,“我感覺我快瞎了。”她聲音含在噪子裏,帶着哭腔道。
“別擔心,不會的。”時宏翼整個人都要僵化了,司哲一直在他懷裏亂拱,一只手還環在他的腰間,用力地拽着他的衣服,像只怕被遺棄的幼畜。
所幸,水龍頭離的不遠,他放下司哲,讓她半彎下腰,用沒碰過辣椒的那只手接水幫她清洗眼睛。
冬天的自來水刺骨的冰,司哲碰到的那一瞬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時宏翼只得站到她身後,将人整個禁锢在懷裏,“有點涼,你先忍一下,呆會再用溫水給你洗洗,來,聽話。”他暖聲輕哄,溫熱的氣息灑在司哲的耳畔,有些癢癢的。
比起辣椒帶來的刺痛,這點冰冷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司哲開始配合,讓清水一遍又一遍地澆進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冰水有鎮痛的效果,她很快就覺得舒緩了不少。
“怎麽樣?”時宏翼問她。
“好些了。”
時宏翼關掉水龍頭,扶着司哲的肩讓她站直,“把頭擡起來,試着眨下眼睛,看能不能睜開。”
司哲聽話地配合,擡起頭,眨了眨眼睛,刺痛感基本消失了,她慢慢地睜開眼,露出一個開心的笑, “好了。”
她整張臉濕漉漉的,沾到水的頭發粘在臉上,眼睛紅的像兔子,明明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偏偏笑起來的樣子像能化開一座雪山。
半晌,時宏翼才擡手将她那幾根濕發輕輕地別開,碰過水的皮膚觸感冰涼,卻過份的細膩柔潤,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容易讓人愛不釋手。
之前太過于兵慌馬亂,等這會靜下來司哲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時宏翼剛才抱她了,還是公主抱那種。
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異性這樣抱她,要命的是,她剛才好像還一直在他懷裏拱。
想起這點,司哲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像做了壞事的小孩一般偷偷地往時宏翼的胸前瞟了一眼,發現那裏有一小片地方被她辣出的眼淚給蹭濕了。
她摸出一張紙巾,靠近,“這裏弄髒了。”說完輕輕地在上面擦了擦,可惜,作用并不大。
“要不我幫你洗洗吧。”她有些難為情道。
“沒事,我再去倒點溫水給你洗臉。”時宏翼安撫着摸了摸她的頭,跟着轉身回屋,他穿的不多,一條圍裙系在腰間,勾勒出細長的腰線,司哲看着,感覺那腰都快跟她的差不多細了。
那一刻,司哲才終于關注起自己的身材,她好像确實有點……胖。
胖這個字,瞬間就像一張恥辱标簽貼在了身上,等時宏翼端了盆溫水出來時,司哲已經暗自下定決心,要減肥,減肥,減肥。
“阿翼哥,你每天都幾點起來晨跑的?”司哲洗完臉,問道。
時宏翼疑惑看她,“怎麽突然關心起這個了?”
司哲用力壓了一下食指尖,像作一個重要決定似的說 :“我想跟你一起去晨跑。”
時宏翼:“幹嘛突然想要晨跑了?”
司哲沒好意思說減肥的事,只說想鍛煉一下身體。
“六點能起來嗎?” 時宏翼問。
這個季節,六點好像天還沒亮透,司哲想起上學那會吃的苦,又有些打退堂鼓,但話已經說出去了,這個時候再後悔總歸有些丢人,最後還是硬着頭皮說了句可以。
“好,明天六點,我叫你。”時宏翼也沒太當真,小姑娘估計也就新鮮幾天,不過就她這身體,鍛練一下也好。
冬日晨光微暖,南瓜醬拌好後用竹箕晾在露臺上,糯米醬在陽光的曝曬下看着透亮又勁道,時宏翼一個不留意司哲就往嘴裏偷偷地塞一塊,等忙完,小嘴巴一圈都被粘滿了糯米醬。
時宏翼看着司哲那張髒的像小豬似的嘴,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會貪吃所以特意少放了點辣椒,但現在又不得不擔心她會消化不良。
“沒人跟你搶,等曬好了口感會更好。”
司哲笑嘻嘻地擦了擦嘴,“真的太好吃了,不信你也嘗嘗。”說完用筷子夾了一小塊遞過去。
時宏翼卻鄒了下眉,“我不喜歡吃南瓜。”
司哲:“……”不喜歡吃那為什麽要做呢?總不會是特意給她做的吧
想到這一點,司哲頓時覺得身體裏的血液瞬間從四肢竄上了天靈蓋,就像遭了個晴天霹靂一般震驚.
不對啊,他們還沒見面的時候阿翼哥就已經在做南瓜醬了,在這之前他們可是隔了十一年沒見,跟陌生人也沒啥差別了,所以這很明顯是她想多了。
一種半輕松又半失落的情緒像藤蔓一般繞在心間,司哲扯了扯微紅的耳垂,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時這些就全都是我的了。”
“嗯,本來就是給你做的。”時宏翼正在水池邊洗手,聲音混在嘩嘩的水聲裏,有點含糊不清。
也許是他說這話時的語氣過于平靜與直白,在司哲聽來就像突然多了個體貼她的哥哥,所以剛才那點莫名的悸動反而在得到答案後慢慢平複了下來。
其實,多個哥哥也挺好。
喜提新哥哥一枚的司哲心情複雜地出門開工,因為過節,街上人流量比前幾日還要多一些,自覺對拜金主義有着宗高信仰的司哲決定好好地發揮潛能,争取在這特殊的一天打破歷史紀錄,賺夠五百塊錢。
多年的生意經讓她對客戶群體有着極其敏銳的精準定位,小孩和年輕女性是她主要的招攬對象,但沒想到的是今天第一個來照顧她生意的卻是個西裝革履的大男人。
男人長得還挺英俊,一副标準的都市精英打扮,要不是他手上那兩個能裝下一個便利店的巨大行李箱,司哲能給他打99分。
此刻,精英就站在她面前,友好地揮了揮手。
“請問需要拍照嗎?”司哲挺沒底氣地問,必竟這人氣場實在太強,哪怕此刻他正笑着,卻依舊讓人自在不起來。
精英看了眼司哲身後那些七彎八繞的巷道,最後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其實我現在急需一名導游。”
一口标準的港普。
“你是本地人吧?”精英和顏悅色地問,“請問能給我當一天導游嗎?”
因為江明玉的事,司哲莫名地對港人友好不起來,于是随口報了個比市場價幾乎高出一倍的價格,“不出城區,六百一天,先付一半訂金。”
“沒問題啦,請問現金還是微信?”
司哲:“……”精英都不講價的嗎?她有些心虛,但價已經報出去了,也沒有再收回的道理。
“親,付款請掃這裏。”态度和語氣比剛才瞬間好了幾個倍。
一聲熟悉又動聽的收款語音後司哲的心情更加美好了,因為精英竟然付的是全款。
“您這兩個行李箱帶着不方便,我家就在後面的鳳尾巷,也是古城的景點之一,我先帶您去那邊參觀,順便還可以把行李寄存在我家。”
司哲的服務熱情立刻被人民幣帶動起來,熱情洋溢的小臉上眼睛已經彎成了兩個可愛的小月牙,精英似乎也對她的安排很滿意,微笑着說了聲好。
“對啦,請問怎麽稱呼您?”司哲熱心地問。
精英停下來,從筆挺的西裝口袋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她。
名片是少見的黑色,正反兩面印的皆是燙金色的字,上面寫着香港某律所合夥人,李商言。
果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你好李先生,我叫司哲。”
簡單的介紹後,司哲便領着人一路往鳳尾巷走,作為一名從小在古城長大的土着,各處景點的介紹自然不輸專業導游,大到人文景觀,小到哪家店的菜做的地道好吃,都能一一細致道來。
只是精英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游覽觀光上,步伐邁得特別快,像急着去見什麽人一般。
等到鳳尾巷時正好碰到一群穿苗服的本地姑娘笑鬧着從裏面出來,周圍的游客紛紛拿起相機拍機。
“她們都是要準備參加年初三唱山歌表演的,那是我們每年最盛大的節日,您到時也可以去觀看。”剛介紹完,司哲便在那群盛裝游行的隊伍裏看到了姚麗的身影。
本來能選去表演的姑娘模樣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好,但姚麗還是有着能讓人一眼就将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的魅力,所以這幾年的演出她都是絕對的主角。
幾年前,負責演出的江主任有意讓司哲參演,司哲也興致勃勃地去試過排練,
奈何她四肢跟不上大腦,動作永遠比別人慢幾拍,加之學業繁重,擠不出太多時間練習,最後到底是不了了之了。
這會姚麗看到身為路人甲的司哲,眼裏帶着點得意,不過她的目光很快就被站在司哲身邊的精英給吸引了,她肆無忌憚地抛了個媚眼,可惜精英壓根就沒看她一眼。
司哲莫名覺得好笑,看精英的目光頓時又親切了幾分,她加快腳步擠出人群,沒多久便将人帶到了家門口。
“李先生,我家到了,您這箱子裏有沒有貴重物品或者有需要随身攜帶的東西?如果沒有的話……”
“喂,臭丫頭。”司哲話還沒說完就被剛從家裏出來江明煥打斷了,這人顯然是剛睡醒,一個雞窩頭,眼睛還半眯着,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懶洋洋的,“你這是幹嘛呢?”
“帶個游客,給人放下行李。”司哲一邊将行李箱往家裏拖一邊小聲地朝江明煥道:“是個香港人,六百一天。”
一聽到香港人這三個字,江明煥看人的眼神頓時就帶上了刺,“咱缺那六百塊錢了?別什麽人都往家裏帶。”說完冷着臉就要回屋去,恰好江明玉聽到聲音正從裏面出來,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時,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你怎麽來了?”
所以這是認識?
江明玉認識的香港人,在除夕這天大老遠從香港來的人…
“我去你媽的。”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江明煥已經一個拳頭掄在了李商言的正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