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七點,這座大山裏的小城才剛剛蘇醒,時宏翼已經完成了十公裏的晨跑,他只穿了件薄款衛衣,站在臨江的露臺上看對岸的景色。
群山就在不遠處,被層層白霧輕繞着,微風輕輕拂過江面,泛起一個又一個淺浪,隔岸的那片吊腳樓像是水墨畫中最隆重的一筆,它們定格在歲月中,十年如一日,也定格在記憶裏,從未消散。
比起高樓林立的北城,這裏的空氣都像是甜的。
即便十多年沒有回來,卻依舊有種從未離開過的熟悉感。
“卡嚓”
一道細小的聲音将時宏翼的視線拉回,這已經是第三次被偷拍了,他轉頭看向隔壁那棟民宿,神情中帶着不悅的警告。
偷拍的女孩被抓了現行,卻也不怯,甚至還探出頭朝他喊話,“帥哥,請你吃飯來不來啊?”
他拉起衣服上的兜帽戴上,沉着臉回了房。
工作臺上還有幾個未完工的作品,是一個老顧客要的定制,年後要交貨,簡單吃了點早餐後,他便坐下開始工作。
以往只要一拿起刻刀他就能快速地進入狀态,但今天卻意外地分了神。
大概一周前江明煥跟他說司哲要回來了,家裏住不下,問能不能住在他這。
他向來不習慣跟人同住,何況司哲還是個女孩子,便直接拒絕了。
“能有點人情味不?”江明煥當時就靠在這張工作臺前看着他,說,“小時候你吓她那次還記得吧?我妹到現在還有後遺症呢,只要哪稍稍有點動靜就吓的不行,特別的敏感,因為這個,生病發燒都成了家常便飯,這以後能不能嫁出去還是個問題。”
他當時很震驚,那件事他自然記得,當時司哲一直高燒不退,奶奶幾乎每天都拉着他到醫院去看望,小女孩臉紅撲撲的,眼睛閉着,不聲不響地躺在那裏。
司哲連着燒了十天,所幸後來好了,慢慢地又變成了那個開朗活潑的樣子,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還留了後遺症。
“怎麽沒聽你說過?”
“跟你說了有什麽用?還能讓你負責一輩子?”江明煥揶揄道,“再說就你爸那脾氣,當時沒把你把你打成殘廢已經是你家祖上積德了。”
時宏翼低頭笑了笑, “可她必竟是個女孩子,跟我住一起會不會不太合适?”
“這都什麽年代了,現在男女合租都成常态了,何況司哲還是你的鄰家小妹妹。”江明煥手上轉着刻刀,開始有些不耐煩了,“這個忙你就說你幫還是不幫吧。”
話說到這份上,他沒有理由再拒絕,只能答應了下來。
莫名的,昨天司哲來時他竟有點緊張,多年未見,原來的小女孩已經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神奇的是,跟他所想象的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
跟小時候一樣,還是那麽的招人喜歡。
九點,時宏翼看了下手機,發現微信上面多了個海綿寶寶的頭像。
哲學家:[抱歉,之前不知道是你,尴尬。jpg。]
SHY:[起來了嗎?]
哲學家:[你家床太舒服了,不想起,壞笑。jpg]
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那就多睡會。]
司哲一夜好眠,起床後心情很不錯,下樓時,看到時宏翼正坐在工作臺前幹活,她放輕腳步過去,想看看大藝術家都是怎樣工作的。
工作臺收拾的很幹淨,工具強迫症似的擺的整整齊齊,幾樣還沒完工的作品羅列在一角,有的已經初具模型,能看出是一整套花鳥類的擺件。
時宏翼手上拿着刻刀,動作輕巧而熟練,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件作品上,全神貫注的模樣有種迷人的帥氣。
司哲安靜地站了會,正考慮着要不要打聲招呼時,時宏翼擡起了頭。
“早啊。”她趕緊擡起手,彎着眼睛笑了笑。
“早。”時宏翼依舊沒什麽表情地回了一句,跟着又低下頭繼續幹活。
司哲原本還想參觀一下,但整個房間內除了那張工作臺之外再沒有多餘的東西,就連一件刻好的成品都沒有。
要不是網上說他曾拍出過好幾件天價作品,她都不敢相信這個大雕刻師的工作室竟然會簡單成這樣。
該不會是作品太暢銷,已經供不應求到一件存貨都沒有了吧?
那他得賺多少錢啊?
“餓了嗎?”
司哲腦海中剛閃出一串天文數字,就聽時宏翼突然問了一句,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時宏翼就已經站了起來,“跟我來吧。”說完,人就直接下了樓。
司哲只得趕緊跟上。
沒兩分鐘,時宏翼從廚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雞蛋羹出來給她。
“米湯做的雞蛋羹?”一聞到雞蛋羹的味道司哲的饞蟲立馬就被勾了出來。
算起來,她已經有十多年沒喝過這種用米湯做的雞蛋羹了,以前還沒用上電飯煲的時候,這裏家家戶戶都是用大鐵鍋煮飯,先把淘幹淨的米下進鍋裏,大米煮到半熟後再撈起來,等到中午的時候再蒸成米飯,而剩下的一點則煮成稀飯。
以前外婆喜歡用這種撈過飯後的米湯沖雞蛋羹,再加點糖,簡單又美味,司哲小時候特別愛喝。
但後面用上電飯煲後就很少再沖這種雞蛋羹了。
“早上做了一點,還剩點米湯,正好給你也沖一碗。”時宏翼語氣輕淡地說。
“謝謝。”司哲端着湊近聞了聞,是那種熟悉的鮮甜味,她輕輕吹了吹,抿一口,糖放的剛剛好。
司哲的頭發有點自然卷,發絲細的像蠶絲,且發量驚人,自然的卷發不服貼,細細碎碎的很容易翹起來,所以她的頭看上去總給人一種毛絨絨的感覺,加上她皮膚細膩白潤,小圓臉賺足了可愛,這會,她一小口一小口喝雞蛋羹的模樣,像極了一只正在舔奶的貓。
莫名給人一種撓心撓肺的感覺。
時宏翼別過頭,沒再看她,“喝完把碗洗一下。”說完,人往二樓去了。
一直在認真舔奶的貓這才把頭擡起,答應了一聲後司哲又看了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她急急忙忙喝完雞蛋羹,把碗洗好後便出了門。
每年寒暑假司哲都會跟李凱COSPLAY各種角色到鳳凰大街去跟游客拍照,一次五元,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能賺三四百,一個寒假下來,能夠他們一個學期的生活費。
昨天看街上游客比往年要多,司哲心裏想着這個寒假一定能多賺一點錢,她飛快地跑回家拿裝備,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江明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司哲幾乎是定在門口,好半天都沒敢往裏邁一步。
江明玉胖了很多,素面朝天的臉上還多了點雀斑,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懷孕了,腹部高高地隆起,看那樣子,都快生了。
但她已經離婚了啊!
“明玉姐。”她喊了一句,手不自覺地抓了抓耳垂,想繞到樓梯那邊直接上樓去。
江明玉丢了塊核桃在嘴裏,眯着眼睛看司哲,“這麽多年沒見,你怎麽還跟只貓似的。”
“呵呵,你倒是變化挺大的。”司哲定在那裏,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變醜了?”江明玉把核桃殼丢進垃圾桶,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每個懷孕的女人都會變醜,除非你以後不生孩子。”
司哲看着江明玉那個圓鼓鼓的肚子,突然感覺有東西睹在心口上,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她沒再停留,擡腿跑上了樓。
十點整,司哲跟李凱在南大門碰了面。
“怎麽了?有心事啊?”李凱把道具耙子扛在肩上,用手肘碰了碰沒精打采的司哲。
司哲癟着嘴,沒說話,她今天扮演的是孫悟空,卻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縮在角落裏,李凱見她沒有想說的意思,便獨自去招攬生意了。
司哲今天完全沒有心思營業,腦袋裏全是江明玉挺着大肚子的樣子,她拿出手機,給江明煥發了條信息。
哲學家:[我看到明玉姐了。]
半天,江明煥沒回信息。
[她真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嗎?] 她又發了一條,
這回江明煥倒是回的很快,[下個月底都預産期了,不生還能怎麽着?]
哲學家:[即然要生那幹嘛要離婚啊?家裏有一個我還不夠?還要再來一個?]
煥然一新:[那人渣在她孕期出軌,不離還留着過年嗎?我沒沖到香港去取他的狗命已經算不錯了。]
司哲只看了前面那一行字便按滅了手機,一種無力感在身體裏漫延開來,之前堵在心口的那塊東西已經壓得她快要窒息。
她扯下頭上的僧帽,有些恍神地進走了人群。
“诶!”李凱正在跟幾個客人拍照,也沒法追上去,司哲很少像今天這樣反常,也不知道是遇到什麽事了。
司哲連道具服都沒換就直接去了時宏翼家,經過二樓時看到時宏翼依舊坐在工作臺那裏忙着,她沒心情打招呼,悶着頭回了房。
時宏翼看着一團黃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心中正詫異那是不是司哲時手機剛好就響了,是江明煥的電話。
“我妹在你那嗎?”江明煥說的挺急。
“嗯,在吧。”
江明煥:“這幾天麻煩你多關照一下她,她心情不太好,我單位這邊剛好有事走不開。”
時宏翼也沒問原因,只回了個好。
江明煥想挂電話,又有些不放心道:“話說你知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啊?”
時宏翼:“……”
“啧,反正就多關心一下,我妹喜歡吃甜的,什麽奶糖啊,蛋糕之類的,你買點給她就對了,她很好哄的,你就當免費練習吧,對你以後脫單肯定有幫助。”
江明煥挂了電話後發了個紅包過來,時宏翼沒收,他把手機放回桌上,開始消化江明煥剛才的話。
司哲心情不好嗎?但她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是遇到什麽事了?
不過他連女性朋友都沒有,更別提哄了,是不是真的只要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就行了?
想到這他又拿起手機,開始搜附近哪家甜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