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煎燠肉、達成合作
第7章 煎燠肉、達成合作
“暢快!實在暢快!”
客人将最後一口糖水喝盡,撂下碗長籲出聲,朝虞凝霜高聲贊嘆。
細碎的冰沙不僅緩解了口中火辣辣的刺痛,還好像流到了血管和筋絡裏,将沁涼輸送到四肢百骸。又像是被大日頭暴曬的後頸,忽地覆上一塊冰涼涼的手巾,熱意全消,自頭頂到腳下都升起涼風。
他剛吃了一碗熱辣的燠面,濃湯灼着舌頭,險些吃得涕泗橫流,又因滋味太好,偏偏舍不得撒手。
這碗冰飲子來得正是時候。
回味着口中甘甜和清爽,客人覺得自己又行了,便高聲喊:“店家,再來一份煎燠肉!多放茱萸辣油!”
“好嘞!”
一直不時看這邊熱鬧的店家娘子馬上回答,扭身去了後廚。
有了這一位食客開的好頭,店內其他客人也紛紛響應,甚至因這熱鬧動靜,吸引了街上正覓食的行人,進到這家名為“田家雜煎”的店入座。
店家娘子端着煎燠肉回來時,虞凝霜已經又賣出去六碗。
店家娘子湊上來看,“小娘子這水晶皂兒确實不俗,如此晶瑩,倒是真應了這名字了。”
虞凝霜忙道:“您拿碗來,我給您打一碗。”
店家娘子确實心動,但又怎能白拿?她一合計,将在後廚掌勺的丈夫叫出來,與虞凝霜要了兩碗水晶皂兒吃了,随後特意給她做了一份足量的煎燠肉作為交換。
他家的燠肉是店裏的招牌,乃是将豬肉用溫油慢慢熬熟,随後加了好酒和數味香料腌漬于壇而成的。吃時啓壇取出,這般熱油一煎,将醞釀深厚的香氣一遭激出,油汪汪地看得人手指大動。
虞含雪就沒禁得住誘惑,直接扯了一塊來吃,辣得她咳了兩聲,卻呼着小舌頭,眼睛亮晶晶地誇“好吃”,逗得店家夫妻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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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将燠肉用油紙包好遞給虞凝霜,口中還在誇她的水晶皂兒,客人們亦然,還有說虞凝霜賣的太便宜的。
“是這兩日家中周轉不開,所以讓利幾分。”
虞凝霜便解釋了為何定價如此低,也是暗示之後會漲價。
今天的售賣确實是她為了盡快回本的試水,之後她會将冰飲子的質量和價格都進行升級,免得辜負那些奢侈的冰塊。
比如這水晶皂兒其實就很适合加些銀耳,增稠又美味,皂角米和銀耳的口感又極為相合。
只可惜此時的銀耳尚不是尋常吃食,而是被稱為“五鼎芝”如靈芝一般的稀罕物,非奢豪之家或是酒樓而不能有,虞凝霜目前可不敢肖想。
她将這遺憾掐頭去尾地說了,最後道:“五鼎芝加不得,枸杞還是能加得。若是再做,小女就加些枸杞子,想來更潤澤補氣。”
和楊二嫂推銷時,虞凝霜便刻意強調價格實惠;而面對這些流連于食肆的饕客時,她便透露出對飲食的精致見地,這都是能最快提升評價的辦法。
果然,這話說出去,便有食客問虞凝霜是否還來。
來,當然來。虞凝霜在心裏答。
想後世有多少火鍋店、燒烤店是和奶茶店、冰糕店聯名合作的呢?
這邊紅鍋翻滾,那邊隔壁的雪糕就送了過來。向來是滿滿一缽,做得極盡豐富,底層是柔軟的冰淇淋或是細沙沙的刨冰,再用奶油、巧克力、曲奇、水果一應裝飾,漂亮得人舍不得下口,而一下口又停不下來。
可見這不止是店家的強強聯合,食客也深得其益。
如此先進的經驗,虞凝霜怎麽可能放過?
所以她特意才挑了這家川飯店,就是希望冷飲子能好賣些,結果也的确如她所料。
心中主意已定,虞凝霜面上卻是不顯,只說不知何時能再弄到冰。
話音落,她就被店家娘子牽到櫃臺處,對方低聲道:“我本姓田,在家行六,小娘子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六姐。”
虞凝霜開口便叫,聲音清甜,“六姐。”
“哎。”田六姐聽得眼角帶笑,又待虞凝霜自報了家門,這才講明了心思。
“妹子你看,這南集的川飯店不下十幾家。我家靠着祖傳的燠肉手藝開了這鋪子,經營二十幾載才将将站穩了腳,回頭客自也是有的,可始終未打出什麽大名號。我見你這水晶皂兒做得實在好,和我家飯食又搭。你日後要是再做了飲子,便先來六姐這裏走一遭,如何?”
能找到穩定合作的店家當然最好,這正中虞凝霜下懷。
她沒想到的是,這位田六姐極有遠見,不僅也看出了川菜和冷飲的完美合作,還要将這種合作買斷,讓她只來這一家川飯店。
她那番話說得隐晦,但實際就是這個意思。
也不怪田六姐忽然唐突,提了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她看出了今日不同于往日之處。
她家的飯菜客人雖愛吃,但口味使然,向來吃不了多少就火燒火燎的,頂多再要幾碗飯。
而客人們用了冰涼涼的水晶皂兒之後,胃口重開,居然都又加點了一兩道菜肴。
況且有虞凝霜這樣靈俏的小娘子在堂中撒暫,和客人說幾句話,也顯得熱絡有人氣。
像她家這樣的小食肆力有不逮,菜單上品類不多,可不像大酒樓白案紅案齊全,有自己的醬缸子、菜壇子,還能做各色精細點心。所以她才更想要和這些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打好關系,術業專攻,互為補充。
若是她家能打出個常有冰飲子供應的名號,想必是極吸引人的。
虞凝霜也和田六姐一樣,幾息之間,已經考量許多。
她現在只有從嚴巡檢處得的四公斤冰,貨源有限,賣得可算供不應求,就算只在一家店常駐,應該也可以盡數售罄……所以對她而言,這個要求不算束縛,反倒是可以白蹭遮風擋雨的屋頂和紛至沓來的顧客。
但是她仍沒把話說全,反而說:“承蒙六姐厚愛。好,以後我若是做了冰飲子,在鄰裏間吆喝過後,定直接到你這兒來。我也盼着你們夫妻生意興隆,客似雲來,把我的冰飲子都買盡,免得我還要一家家食肆輾轉呢!”
這是保留了在鄰裏間賣貨、以及若是在這田家雜煎賣不完,還可再去別家食肆的權利,合情合理。
田六姐自是聽懂了,也沒有意見,便親密地拍拍虞凝霜的手,“那燠肉要是喜歡吃就和姐姐說,回回給你準備。”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兩人三言兩語就這麽将事情定下了。
虞凝霜便直接帶着妹妹在角落餐桌安頓下來,坐等生意。晝食時間仍未過,店中陸續有客,虞凝霜也陸陸續續開張。
到了最後,碎冰已化得差不多,所幸仍是涼滋滋的,美味未減,虞凝霜幹脆又讓出三文錢,每份只收十五文,就這般将一整盆都賣完了。
*——*——*
虞川自書塾回來時,一推門就見阿娘在編蒲履,妹妹在一旁幫忙,這是一切如常的景象。
而他再一轉眼,就見虞凝霜正在笑容滿面地……數錢?!
自去年冬天為阿爹治病掏空了家底之後,虞川很久很見過這麽多銅錢了,而虞凝霜正将它們一枚一枚穿到麻繩上。
那一條粼粼銅蛇已然很長,晃起來時聲聲脆響。
“這些都是阿姐掙的!”虞含雪馬上向呆愣的阿兄彙報。
虞凝霜便道:“也是小雪兒掙的。”
虞含雪聽了忙不疊點頭,小腰一叉驕傲地挺起胸膛,見虞川仍傻站着不動,就拿起一個焦黃的杏子遞給他。
“可甜了,阿兄嘗一嘗。衛州的金杏呢,剛買的。”
她又掰着手指,細數剛和虞凝霜買了什麽東西回來。
幾張新出爐的胡餅啦,半斤新下樹的金杏啦,以及近幾日做冰飲子要用的饴糖、枸杞等等。
小丫頭講得亂七八糟,虞凝霜便給弟弟又捋了一遍。
首先是那冰,虞凝霜暫且扯謊,說是人家下月底統一收錢,眼下先将冰給她周轉。
今日真正的成本只有一斤皂角米,再加上糖,合計大概一百四十文。而營業額卻是七百多文,外加一包燠肉。
“竟然這麽多?”
虞川震驚不已,想着他就去上了大半天學,阿姐就賺到大錢了。
翌日,他就更震驚了,因為這一天虞凝霜帶回來近一貫錢,也就是将近一千文。
這一回,如她自己所說,她加了些枸杞。
枸杞和皂角米大小形狀相當,卻一紅一白,一實一透,一個灼豔,一個清潤,搭配在一起分外好看。
一碗裏零星幾粒枸杞,就讓虞凝霜理直氣壯地漲了價,要價二十二文。
她每天賣一公斤冰。一公斤冰聽起來不多,可被镩成碎碎的刨冰後實則像座晶瑩的小山。所以一大盆能折出去四十來碗,她就實打實收了近千文錢。
不過兩日,虞川的束脩就湊齊了,還富餘出好幾百文。
第三日,虞凝霜故意休息了一天,到了第四日才照例做出攤準備。
先是在外晃一圈假意取冰,然後回家,支開母親妹妹後去廚房拿做好的皂角兒糖水,将木盆嚴嚴實實包好。等到了田家雜煎,她才呼喚系統,把一公斤冰直接以刨冰的形态加到木盆裏。
一番操作行雲流水,連鬼神都能糊弄過去,何況是人?
一日不見,田家夫妻已覺得如隔三秋。
明明店裏有賣冰飲子的名號剛露個尖尖,虞凝霜昨日便沒來。
且昨日已有特意來問“那位賣水晶皂兒的小娘子”的客人了,見虞凝霜不在,便未留堂用餐地悻悻離去。
此時再見,田家夫妻待虞凝霜愈發殷勤,不僅給她在堂裏留了個專座,還自費給她做了個上書“冰飲子”的幌子支在一邊。
幾乎所有店內食客都和虞凝霜買了冰飲子,自是一番盛贊。
其中也有悄聲詢問友人的。
“梁兄,你不是說這裏冰飲子便宜,才十幾文嗎?可這已二十二文了,和夜市一個價錢啊。”
被稱為“梁兄”的人便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義正嚴詞。
“夜市賣的和虞小娘子賣的能比?你看這碗裏還是粒粒冰晶,夜市那些都要化成涼水了。而且這皂角兒熬得多好,你不吃啊我吃,來來來,給我——”
“哎,我也沒說不吃!”
虞凝霜感官敏靈,又常年有個耳聽八方以換個玲珑八面的待人接物習慣,這一番對話入耳了七七八八。
但她可不覺得自己定價高。
冰飲子當然是以“冰”為主。
而單論冰的質量,她的冰飲子便是這整個大宋頭一份兒的。
這些顧客還不知,他們現在吃到的,已是前無古人,以及很長時間都将後無來者的絕世好冰。
如果不是生機所迫,虞凝霜也不會将其這樣草率焦急地用掉。
她的野心,可不止是賣二十來文一份的冰飲子。
辰時過了一刻,田家雜煎漸漸沒了客人,又是賣出整整一盆飲子的虞凝霜便辭別了田家夫妻。
今日沒帶妹妹來,回家途中,只有系統和她聊天解悶兒。
系統見她沒再采買皂角米和枸杞,反倒買了幾樣豆子,不覺好奇發問。
待聽了原因,系統倒是為她操心起來。
【宿主,您三天剛好賣出三公斤冰塊。對于現在僅剩的一公斤冰塊……真的要這樣做嗎?】
“當然了。”
虞凝霜态度雖斬釘截鐵,可想起就剩一升冰塊,她也難免糟心。
“哎呀,要是能再見那位嚴大人,再續上幾公斤就好了。”
大概是這想賺錢的願望過于響亮,沖破了汴京五月的雲直達天際。
端午這一日,虞凝霜願望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