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晚安
晚安
微涼晚風拂過發梢, 倪音默了瞬，支支吾吾道：“反正、反正……”
好半天，倪音都沒有醞釀出來個下文, 她索性耍賴：“反正都陳年舊事了，跟你又沒關系，問那麽多幹嘛啊。”
周程遠哼笑了聲：“我女朋友的初戀跟我沒關系？”
倪音胡扯道：“那不然呢？我把名字、年齡、外貌、身高、尺寸都給你詳細講講, 再把我倆的相處日常也給你詳細講講, 你了解這麽清楚, 是要找他戀愛嗎？”
周程遠：“……”
随後, 他忽然抓住某個詞語：“尺寸？”
倪音強行辯解道：“他182，穿180尺寸的衣服，不可以嗎！”
周程遠：“我185, 穿185尺寸的衣服。”
倪音怪異地看了周程遠一眼, 從他這話裏莫名地品出了一點攀比的意味，似是還有言外之意——你初戀才182, 沒我高，不如我。
下一秒，周程遠語氣正經中又帶着謙虛：“至于另外的尺寸，百聞不如一見，以後有機會再議, 總之是使用超大碼。”
倪音：“？”
倪音愣了片刻, 才好像聽懂周程遠在講什麽，她腦海中多了一串紅色嘆號, 她抿着唇認真地打量着周程遠, 最終, 忍不住道：“周叔叔，你好騷啊。”
周程遠捏了捏倪音的手, 淡聲道：“實話實說罷了。”
“你們……，嗯，男生對這方面真的好在乎哦。”倪音眨眨眼，小聲感慨。
“怎麽？你初戀不是？”周程遠語氣平靜，只當作沒聽出倪音的揶揄。
——你初戀不是？
——不是這個尺寸啊？
——連超大碼都用不了啊？
——那可太沒用了吧？
瞧瞧這溢于言表的拉踩和貶低，倪音是真不知道周程遠竟然還有這等茶藝。
倪音踢了踢腳邊的小石頭，她故意：“倒也不是，半斤八兩吧。”
周程遠目光如箭，銳利而凜冽。
倪音“啧”了聲，又假意改口：“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周程遠：“誰是半斤，誰是八兩？”
夜色深沉，明亮路燈屹立在操場的兩個進出門附近，他們散步到裏圈，光線昏暗之處，隔着鐵絲網外是一排茂密的小樹林，除了偶爾從跑道經過的鍛煉者，并無其他人。
“嗯……，我想想，其實吧，半斤八兩差別不大，肉眼觀察可能不太明顯，要用尺子這種工具來輔助測量，才能得出精确答案，所以說也沒必要比個高低上下對吧，誰半斤誰八兩都沒關系，我們唯心主義，相信自己，自信一點。”
倪音心不在焉地觀察着周圍，不知所言地瞎扯了一通。
周程遠皺眉，正欲開口，忽然感覺身前一熱，倪音從和他并排的位置挪至他正前方，而她空閑的那只手竟伸進了他的西裝褲口袋，正膽大包天地摸摸索索。
周程遠被迫停下腳步，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倪音！”
倪音可不怕他，說着歪理：“對于你的實話實說，我本着求真務實的精神檢驗一下而已。”
周程遠：“……”
倪音本就是打着随便撩撥一下的打算，感覺到掌心的鼓囊意動，她連忙伸出手，一本正經道：“好像确實需要超大碼。”
倪音頓了下，發表結論：“原來周叔叔喜歡左邊，知道了。”
周程遠：“……”
這時，不遠處有人過來，倪音知道孰輕孰重，她沒再繼續胡鬧，抱着周程遠的手臂晃了晃，仰頭在他下巴處吻了下，帶着刺地哄人：“周叔叔不會生氣了吧？我初戀可沒這麽小氣哦，他很樂意被我上下其——”
“倪、倪音？！！！”
身後忽然響起熟悉而震驚的聲音。
倪音緩緩轉過身，只見應尋睜大眼睛、嘴巴微張、難以置信地望着她——抱着周程遠的手臂，并且視線還不受控制地在倪音嘴唇和周程遠的下巴——也就是方才那一吻之處巡視。
而應尋身邊也有一個陪她在夜晚散步的人，男人身姿挺拔，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運動褲，比往常多了些少年氣，很有青春校園感。
他和應尋牽着手，他的外套也被穿在應尋身上。
倪音也頗為驚訝，她眨眨眼。
彼此對視，久久未語。
周程遠看着迎面的兩人，他挑了下眉，微微俯身，湊到倪音耳邊，小聲提醒道：“沒記錯的話，那不是我們小音的男朋友嗎？”
以周程遠的記憶力，怎麽可能會記錯。
倪音清楚，周程遠是故意這般說，她在心裏默默吐槽了句。
随即，周程遠又舊事重提，假意關心道：“前幾天，在潞城的時候，我們小音說回來就和男朋友分手，分了沒？哪天分的？怎麽沒聽小音提過啊。”
周程遠一針見血道：“和我們小音男朋友牽手的好像是我們小音的好朋友吧。”
溫熱呼吸噴灑在耳際，合着這字字句句，倪音汗毛豎立，心跳微微加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刻的“修羅場”。
在震驚之後，應尋滿臉興奮，哪還想得起來倪音曾拜托裴清宴幫她演一出暧昧戲的事情，應尋大步流星朝着他們走過去。
“倪音！”
“周叔叔好！”
應尋朝倪音擠眉弄眼，一邊善意地調侃：“倪音，你剛剛和周叔叔在幹嘛啊，這邊光線挺差的，我又近視，都沒看清楚呢。”
倪音：“……”
她都要火燒眉毛了！過來幹嘛！過來幹嘛啊！
可惜應尋并未接收到倪音發來的訊號，她看看倪音，看看周程遠，有種吃到第一手大瓜的感覺，還是現場版的！她恨不得立即和鄭時羽開一場視頻直播，來分享這件事，她們磕的cp終于he了！
周程遠禮貌回應：“應尋，好久不見。”
他視線落在裴清宴身上，仿佛詢問一位陌生人，帶着友好與疑惑：“這位是？”
應尋未有絲毫懷疑，也沒有被長輩發現後的緊張羞澀，她仍和裴清宴牽着手，大大方方介紹道：“裴清宴，我男朋友。”
倪音：“……”
倪音抿了下唇，幽怨地看着應尋。
應尋還以為是她沒有第一時間和倪音講，她和裴清宴在一起這件事，所以惹得倪音這般情緒，她連忙解釋：“我倆這幾天才在一起，過節嘛，比較忙，沒來得及通知，不是故意的！回頭請你吃飯！”
周程遠對“男朋友”這三個字略有些敏感，他面色平靜地看向裴清宴。
裴清宴勾了下唇角，笑得風光霁月，但語氣卻帶着幾分耐人尋味：“你好，早有耳聞。”
總覺得場面有些尴尬，倪音腦海中琴弦緊繃，飛速運轉，在周程遠準備應聲之際，她慌忙地“啊”了一聲，急中生智：“周叔叔，我室友讓我回學校時給她帶一份晚飯，現在都快兩個小時了，她估計要等急了。”
說着，她抓着周程遠匆忙往操場進出口走。
應尋還沒反應過來，她下意識要挽留。
倪音頭也沒回：“應尋，回頭聯系啊。”
應尋：“……”
應尋茫然地站在原地，看倪音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裴清宴輕笑了聲，牽着應尋繼續散步，他好意提醒：“明天再聯系倪音吧，她今天估計沒空理你。”
應尋：“？”
應尋皺眉：“你又知道了？”
“當初有人特意約我室友吃飯，還讓她哥哥給她送東西，還很清楚她哥哥當時正好和我在一起。”裴清宴意有所指。
應尋：“……”
應尋的哥哥和裴清宴是室友，他邀請過裴清宴以及另外兩位室友到自己家玩，應尋認識裴清宴，自然也認識另外兩位室友。
在得知倪音利用裴清宴刺激得周程遠發瘋之後，應尋躍躍欲試，便也安排起來。
但哪知裴清宴并沒有上當，反而把她架了起來，極其尴尬。
想起那日的情形，應尋表情微妙，實在不願再提。
這時，應尋也回憶起來，倪音這是翻車了，而且還是因為她，她不禁擔心，還順勢埋怨裴清宴：“都怪你，大晚上逛什麽操場啊。”
裴清宴可不認，他拽了拽應尋的小辮子：“小朋友就多點真誠，少搞些小機靈。”
應尋：“……”
應尋瞪他：“要你管，被女生倒追的人！”
另一邊，周程遠穩步跟在倪音身後，他們回到車上，一路沉默。
宿舍區附近有不少賣夜宵的小攤販，冷白路燈與盞盞暖黃燈泡交映，恍如白晝，人群熙攘，格外熱鬧。
周程遠捏了捏倪音臉頰，溫和道：“寶寶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倪音沉默，她實在是無從說起。
周程遠給她捋出幾根線頭，他問：“什麽時候和男朋友分手的？還是說我這邊上位成功，你好朋友也上位成功了？或者是你這男朋友品行不端，腳踏兩條船，破壞你和你好朋友的感情啊？這可太壞了，要不要我幫忙教訓教訓？”
倪音：“……”
怕周程遠當真，不管是誤會應尋的人品還是誤會裴清宴的人品，這都不合适，她連忙道：“不是！你別亂講！”
“哦？那是什麽？”
周程遠把倪音抱到腿上，手掌壓在倪音腰後，他很喜歡捏她腰側的軟肉。
倪音吞吞吐吐，畢竟她耍小心機在先，難以圓謊：“就……”
默了瞬，倪音忿忿地在周程遠的喉結處咬了一口，态度也蠻橫起來，但其實是外強中幹，她坦白道：“裴清宴本來就該是應尋的男朋友，應尋追了好幾年了。”
周程遠：“那你男朋友？”
倪音：“夢裏。”
周程遠：“我撬牆角？我小三上位？”
倪音裝無辜：“你自己非要誤會。”
至于之前倪音當着他的面說過多少次“我男朋友”“我前男友”這種話，周程遠沒有去翻舊賬，他好笑道：“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我們寶寶，讓我的人品還值得一看，讓我的道德底線還有挽回的餘地。”
倪音：“……”
周程遠又故意提：“柯嘉骁呢？”
倪音：“……”
周程遠：“還有換掉的一二三四五六七那麽多號男朋友呢。”
倪音：“……”
“嗯？”
“提都不舍得提啊？”
周程遠曲解道。
倪音本來是心虛地低着頭，周程遠說一句，她腦袋低一些，再說一句，再低一些，就差鑽進地縫裏了，但周程遠這語氣好像過于平靜了，不像是平時吃醋時的陰陽怪氣。
倪音倏然覺得不對勁，她擡眼，悄悄觑着周程遠，對方笑眼盈盈。
倪音：“？！”
倪音恍悟，立即指責：“你早就知道了！”
周程遠看着倪音，唇邊挂着笑，還在那裏裝：“我知道什麽了？”
倪音生氣：“你自己清楚！”
“嗯，知道你的男朋友、前男友、前很多男友都是假的。”周程遠吻了下倪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出來。
倪音氣悶，有種處于下位的焦慮，事實被無情揭開，就好像在說——
她一直都喜歡周程遠。
她為了讓周程遠生氣吃醋，還編造各種謊話。
看吧，她愛慘了。
是一種“很不值錢”的行為。
默了瞬，倪音悶聲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周程遠沒再逗弄倪音，他如實：“一直都知道。”
倪音略有遲疑：“那你……”
怎麽還上當，怎麽還配合，怎麽還和她在一起。
“倪音，我喜歡你，我愛你，或許比你以為的還要深。”周程遠扣着倪音後頸，和她對視，眸中星光熠熠，他坦誠心跡，“我只是從你口中聽到男朋友這三個字，只是想象你和其他男生或是男人在一起，我就難以忍受，明明知道是假的，卻嫉妒得發瘋。”
“一直以來，我拒絕你，因為我是長輩，怕你不懂喜歡，也怕你真的明白。”
“我甘願信以為真，甘願迫不得已，甘願就此屈服沉淪，即使是自欺欺人。”
倪音微怔。
周程遠不客氣道：“如果那些阿貓阿狗都可以，我這個悉心照料花園的園丁為什麽不能摘取玫瑰？”
倪音抱住周程遠，臉頰貼在他頸窩。
她明知故問：“那……現在摘取了嗎？”
周程遠：“摘取了，還捧在掌心。”
倪音仿佛被浸在蜜罐中，她聲音軟軟甜甜，根本不懂得含蓄，帶着點壓抑不住的驕傲得意：“周程遠，你承認吧，你愛慘我了。”
“從來沒有否認過。”
“周程遠愛慘了倪音。”
環着周程遠的手臂不自覺又緊了些，倪音唇邊挂着遮不住的笑意，她喜歡和周程遠貼貼蹭蹭，恨不得永遠膩在一起。
片刻，雀躍跳動的心髒稍稍平複。
倪音側過頭，輕輕舔咬了下周程遠的耳垂，她悄聲：“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
周程遠耳朵很敏感，輕顫了下：“嗯？”
“倪音的初戀。”
“是周程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