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晚安
晚安
倪音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微啞, 她問：“幾點了呀。”
周程遠神色自若地回答：“五點多，還早，你再睡會兒。”
“好吧, 今天是不是還要早起啊。”倪音又吻了下周程遠的臉頰，行雲流水，看起來就像是做了許多次一樣。
這時, 她注意到不遠處的岑定。
對方正在看着她, 目光相觸, 倪音愣住。
岑定的瞳孔正在發生地震, 他比之前還要震驚，他舉在空中的手指帶着顫動，臉頰被憋紅, 半天才道, 語氣是盡可能地溫和，一副要引導誤入歧途的少女步入正軌的态度：“小音,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倪音尴尬又害羞，她掙了下，從周程遠懷中出來，光腳站在地上。
她僅餘的睡意瞬間消失，偷瞄了岑定兩眼, 猶豫了下, 最終沒有問好，低着頭, 腳趾微蜷着, 蹭着地毯上的短毛。
岑定：“……？”
岑定弄不明白倪音的态度, 這是一時鬼迷心竅的自願，還是被人誘哄威脅的屈服？
周程遠牽起倪音的手, 用着安撫的力道，攥在掌心揉了揉。
他側過頭，淡淡地瞥了岑定一眼，帶着點不悅和警告，明顯是在替倪音撐腰。
岑定的怒火“噌”的便被點燃，周程遠什麽眼神啊？他做了什麽事情他自己不清楚嗎？倪音才多大，他也好意思下手！就這，還敢警告他！是不是人啊！
岑定聲音冷硬，也帶上了警告，他強調：“小音有男朋友。”
倪音：“……”
之前故意演的戲故意說的話，像一枚射出去的子彈，在此刻穿越時間與空間，終于趕到目标前，正中她眉心。
周程遠看了眼倪音，漫不經心道：“嗯，我知道。”
知道還敢這麽理直氣壯，岑定氣悶：“雖然撬人牆角當地下情人不犯法，但周程遠，你好歹是個律師，你的道德倫理呢，你對得起你的職業嗎？”
周程遠：“你替我道德了就行。”
岑定：“？”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劍拔弩張，擔心兩人發生沖突，倪音連忙道：“沒有男朋友。”
下一秒，她注意到周程遠投來的視線，又緊急補充，“分了分了，不是，準備分，等回去就分手。”
岑定：“……”
周程遠不分場合，他捏了捏倪音臉頰，唇邊噙着一抹笑，意味深長道：“舍得了？”
緊張慌亂下，倪音并沒有察覺到，她保證一般點點頭：“舍得舍得。”
雖然沒有親吻那般親密的舉動，岑定愣是看出點郎情妾意的苗頭，雙方都自願，他一個外人能做什麽啊，他只覺得異常的堵心，美好的一天，他早起這一會兒幹嘛呢！睡不着躺床上也比撞見這一幕強啊！
沒有岑定的咄咄逼問，周程遠留了句“晚點見”，他毫不避諱地牽起倪音，進了倪音的房間，然後就沒再出來。
岑定：“……”
狗東西，徹底不做人了是吧。
這最後一日，倪音他們四個的行程安排是相同的。
早晨八點多，他們都洗漱收拾過，到樓下的餐廳吃早餐。
岑定和聞歆提前下來了幾分鐘，已經坐在餐桌上吃起來了。
倪音沒什麽胃口，只準備簡單吃一點，她拿了一杯甜豆漿、油條和茶葉蛋。
周程遠端着放有兩人早餐的餐盤，跟在倪音旁邊，到餐桌前，他先放下手裏的東西，給倪音拉開餐椅，然後自己才坐下。
很尋常很貼心的舉止，岑定也一直這麽覺得，甚至還調侃過“養孩子加速男人變成熟這一過程”，覺得周程遠是天選奶爸，特別會照顧人，倪音跟着他生活很合适。
結果呢，現在呢，呵。
他是眼瞎了才對。
再想到前段時間，他發現周程遠磕破的唇角和耳垂的吻痕，他當時怎麽調侃來着，周程遠又怎麽說來着——
“外面有女人。”
“幹柴烈火，老房子着火。”
“還沒撬到手。”
“唯心吧。”
他為周程遠這一把年齡終于有心儀的女生而開心，并且鼓勵支持對方勇敢追愛，還認真地提供了理論指導，但這個女生變成倪音之後……
可去他媽的吧！
周程遠衣冠禽獸！
岑定心裏發堵，面對周程遠的态度十分惡劣，冷哼了聲，陰陽怪氣道：“喲，這麽貼心啊？還知道給人拉椅子啊？”
周程遠給倪音遞豆漿的動作頓了下，他瞥了眼岑定，淡然道：“沒給你拉過？”
岑定想了想，好像确實有，他更堵了：“……”
聞歆一頭霧水，她擡頭，視線在岑定和周程遠之間環了圈，最後落在岑定身上，她無語道：“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問你怎麽心情不好又不說，難不成是周程遠惹你了？還是有火沒地兒發，朝着周程遠發了是吧，人家脾氣好不和你計較，你就感謝吧。”
“不是……”岑定下意識要反駁，話到嘴邊，餘光瞄到埋頭苦吃的倪音，他都不好意思說出來，默了片刻，悶悶道，“算了，沒事。”
倒是周程遠，首先他和倪音已經确定了戀愛關系，其次岑定也在無意間撞破了，他自覺沒什麽好隐瞞的，便明目張膽地照顧起倪音。
倪音吃完油條，擡手去拿茶葉蛋。
周程遠适時遞過他剛剛剝好的那顆，白溜溜的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
倪音沒有矯情地避嫌，她直接接了過去。
見倪音餐碗裏所剩不多，周程遠又夾起他盤中的餅，詢問道：“要不要嘗嘗這個？”
倪音搖頭：“不要，前幾天吃膩了。”
周程遠：“吃飽了？”
倪音：“嗯，反正不想吃了。”
女生總是敏感一些，聞歆從他們兩個的互動中品出了點和往常不一樣的感覺，她狐疑地多看了幾眼，其實在之前便有一點點猜測，但倪音和周程遠從各方面都相差懸殊，怎麽想都不可能，她便默默壓在心底。
另一位知情者岑定，仍處在持續的恍然大悟之中，稍稍一點細節都要被他放大再放大，他被自己膩歪到了，拿過一旁的醋，噸噸噸地往碗裏倒。
今日天氣很好，是個大晴天，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早餐之後，由岑定開車，導航前往海邊的寺廟，據當地人講，這座寺廟香火很旺，每逢初一十五本地人都會前往那裏燒香祈福。
在母親去世以後，深受社會主義科學主義熏陶的周程遠，開始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偶爾會去寺廟上柱香，捐些香火。
至于岑定，他爸的書房裏就供奉着一尊關公像。
而且這座寺廟臨海而建，如同海上佛國，神聖莊嚴，也格外美麗，近幾年成為網紅打卡地，來潞城的游客大多數都會去觀光游覽。
所以臨走之前，他們決定去寺廟拜一拜。
四五十分鐘後，倪音他們抵達，附近建設的很好，停車場寬闊有序，岑定停好車子，他們距離寺廟正門還有段距離，便步行前往。
紅瓦綠樹，屋檐坐着精致莊嚴的神獸，青灰色香火袅袅飄至上空，籠着寺廟，遠處是蔚藍海水，明亮色彩交映，一種無法用相機留存的美麗。
岑定還不想當電燈泡，秉承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四人步行至寺廟正門後，他便拉着聞歆去了另一處，和周程遠倪音他們兩個就此分開。
大雄寶殿雄偉壯闊，火燭閃爍，香火缭繞，倪音和周程遠到旁邊各自取了三炷香，等前面的香客離開，他們才上前。
倪音虔誠許願，末了還不放心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證號。
拜完四方，倪音小心翼翼地把三炷香插進香爐內，默默舒了口氣。
出門度假，周程遠的着裝比較休閑，白色短袖，灰色的運動褲，不及平時西裝革履那般禁欲正經的勾人，多了幾分少年氣。
在今日，他特意換上正式場合的襯衣西褲。
袅袅青煙萦繞在他身側，周遭的空氣蘊着幾分不真實，像是鍍了一層神性。
——周程遠确實是她的神明。
倪音眨眨眼，她在心中如是想着。
西裝革履的男人，躬身跪拜，神色虔誠。
微風過，火苗搖曳在蓮花燈之上，盞盞明亮，其中便有倪音和周程遠的兩盞。
跨過大雄寶殿，倪音和周程遠去後面參觀，趁着周程遠和別人說話的空檔，倪音悄悄溜到求簽的地方，求了一支姻緣簽。
拿到簽紙，剛搜過簽文的解讀，倪音唇邊的笑意還未落下，一擡頭，便看到周程遠站在外面靜靜地看着她。
周程遠：“結果不錯？”
倪音斂過神色，盡可能地讓自己板着臉，她語氣平淡：“還可以。”
周程遠敲了下她腦門，不客氣地揭穿了：“都看到你笑了。”
倪音還欲掩飾：“我想笑就笑了，跟結果沒關系。”
周程遠瞥她一眼，無奈又縱容地笑了下：“好，是我誤會了。”
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反而是倪音耐不住了，隔了半分鐘，她暗示道：“周叔叔，你不去求一個嗎？聽說這裏求簽很靈。”
周程遠：“求簽是因為心中有疑惑，希望能得到神佛指引，我現在沒有為難的事情。”
倪音默了瞬，索性直白了些：“你不好奇我的簽文嗎？”
周程遠好笑道：“怎麽？又想告訴我了？”
倪音糾正：“我沒有想哦，是你很想知道，我只是滿足你，不讓你失望而已。”
周程遠配合：“好，是我想。”
“肯定不會是下簽和下下簽，不然你哪兒還笑得出來，肯定拉着我說這個寺廟不靈，一刻都不想多留。”周程遠推測道，“應該也不是中簽，笑容太燦爛了，唇角都壓不下去，所以是上簽或者上上簽對嗎？”
“周程遠，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學名？”倪音沒有直接公布答案。
“嗯？”周程遠不解。
倪音：“叫做——解讀翻譯倪音智能真人助手。”
周程遠：“那通俗一點，你是不是想說，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倪音：“Yeap！”
“恭喜你猜對了哦。”倪音把紙質不是很好的紅色簽文遞給周程遠炫耀，“不是上簽，是更幸運的上上簽哦。”
周程遠接過，他壓在掌心，垂眸去看簽文。
——第十四簽。
——宛如仙鶴出樊籠，脫得樊籠處處空；南北東西無障礙，任君直上九霄宮。
大概意思是，任君無疑，路有亨通，随心自在，逍遙得意，先兇後吉，确實是一個很不錯的簽。
周程遠問：“求的什麽？”
倪音眨眨眼，神神秘秘：“不告訴你，說出來就不靈啦！”
拿回簽文後，倪音認真地對折了兩下，小心翼翼地夾在手機殼後面。
南北東西無障礙，任君直上九霄宮。
願她和周程遠長長久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