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裴沁連着做了三個晚上的噩夢,回回都在深夜時,一身冷汗地驚醒過來。
這晚也一樣,他在夢中眼睜睜地看着胡崖從那個十米石臺上,毫無掙紮地摔落下來,再毫無緩沖地掉進那洶湧的地下河中,瞬間就是鮮血翻騰,幻化出無數條血龍朝他咆哮,而他的愛人再也不複蹤影了……
裴沁從那種高空墜落的驚魂痛苦之中駭醒,只能睜開雙眼,肢體卻是繃得發僵,絲毫動彈不能。
冷啊,真冷啊,從四肢未端開始,那股寒意又歹毒又兇猛地侵襲了他全身,連一絲逃脫的可能都沒有。
他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不光身上的衣衫濕了個透,連身下的床單都發了潮。
那種冰冷和黏膩讓他難受又厭惡,可他像被釘在了床上,躲不了也動不了。
胡崖,胡崖啊,你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你再這麽吓我一次,我就真的活不了了。
小混蛋,小壞蛋……
正心有餘悸地暗嘆時,這幾天反而睡得格外沉的人,卻似有所感一般,似醒非醒伸手摸上了他的臉,含糊着聲喃喃:“又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我守着你呢……睡吧……”
這是每次胡崖做噩夢時,裴沁守着他,一遍遍在他耳邊安撫時說的話。哪怕每次都昏沉難醒,可聽得多了,他潛意識裏竟也記了個清楚。
只是話還沒說完,那話音就散得聽不太清了。
裴沁怕擾了他的睡夢,忙将臉貼上他的額頭,應着聲輕柔哄道:“沒事,快睡吧。”
胡崖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差,很多時候,他幾乎是把睡覺當成一種訓練來進行,看似跟一般人一樣躺在床上安靜入眠,可他要不就是閉着眼睡不着,要不就是深陷在噩夢之中醒不來。
裴沁一開始也沒發現,之前倆人多次能同床共眠,不是他強取豪奪,就是連哄帶騙得來的,而胡崖幾乎每次都是被他折騰地昏睡過去,所以才能一覺睡到天亮。
但他們要是沒親密,要是沒把胡崖折騰到脫力,胡崖就能裝睡裝到天亮。
不過,從烏山回來後的這幾日,不知道是裴沁的陪伴起到了安心作用,還是面對了宿敵後暫時的松懈,胡崖竟極為難得地夜夜都能安然入眠。
做噩夢就像是某種病症一樣,傳染給了裴沁後,胡崖終于不治而愈了。
可惜,裴沁剛如此這般慶幸,下一秒懷裏的人就警醒了過來。
胡崖迷糊之中摸了滿手的冷汗,那種觸感與他記憶深處的某些場景重合,驚得他立時清醒地半撐起了上身,伸手再次一摸,枕邊人果真是滿頭滿臉的汗水。
他反手按亮了床頭燈,借着昏黃光亮,看清楚了裴沁冷白得近乎透光的皮膚。
“怎麽了?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太熱了?還是哪裏不舒服?”他啞着聲急問。
裴沁清亮着一雙眸子,癡癡地看着他同樣明亮透澈的雙瞳,這人……明明也是把他整個人都裝進了自己的心裏,可有時怎麽就能那麽不管不顧,狠着心腸想也不想他,就去以身犯險呢?
他們早就誰也離不開誰了,卻偏偏總有那麽多人那麽多事,那麽輕而易舉地就能分開他們倆。
“我做噩夢了,夢到你在那個岩洞裏沒了,我當場就瘋了,也一頭撞在了岩石上,陪着你一起去了。”他平平靜靜地說,好像那就是他們前世的結局一般。
胡崖僵直了脊背,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輕輕地伏在了他胸前,聽着他胸腔裏再真實不過的心跳聲,低聲說道:“不會的,我這人別的運氣都很差,可是唯一的好運氣就是死不了。我……我去找各贊之前,有打過電話給你,當時沒想瞞你,真的是想跟你說我去去就回的。後來又想,既然是去去就回,那就索性不讓你擔心了。我有自信,我一定死不了……”
裴沁擡手按住他的背,讓他緊密地貼着自己。
“胡崖,你哪來的自信,你又哪來的狗屁好運氣?這種屁話別再讓我聽到第二次,再這麽胡說八道,小心我揍得你下不了床。”
自從這次找回了懷裏這人後,裴沁真覺得自己迷信了不少,以前說話做事從來不忌諱,只憑自己痛不痛快。但現在,只要他的愛人能平安喜樂,他甘願帶上最沉重的枷鎖,低下頭跪下膝,虔誠無比地匍匐在地,只求滿天神佛的保佑。
胡崖一時沒聽出裴沁裹挾在話裏的恐懼,依舊實心眼地說:“真的,我遇到好多次了,幾乎每一次都必死無疑了,結果最後都沒事……”
裴沁聽得心驚肉跳,擡手就往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驚得胡崖整個人都抖了一下,訝然地擡頭去看他。
“還胡說是不是?”裴沁咬牙切齒地瞪着他。
胡崖見他這模樣,又奇怪又委屈,吶吶地問:“你……怎麽了?”
裴沁又心疼上了,攬着人抱在胸前,良久才長長嘆了一聲道:“寶貝,你男人現在脆弱得不行,風一吹草一動就能碎在你眼前,所以千萬不能再吓我了行嗎?我沒騙你,如果你沒了,我也絕不獨活。”
胡崖終于明白過來這人在害怕什麽了,他只覺得又驚奇又甜蜜,同時也滿腔的酸澀和難受。
他伸手環住他的腰,将臉蹭進他的頸窩裏,這是他一直以來最喜歡,也最覺得安心的姿态。
倆人緊密地相擁久久,久到不發生點什麽都覺得對不起這親密了。
胡崖抿了抿唇角,最先擡頭在裴沁的下巴上輕輕吻了吻,那麽喜歡又那麽依戀。
裴沁好一會兒都沒動,也沒有一點反應。
胡崖等了等,見他如此,便也散了那點念頭,又将腦袋貼回了他的頸側,卻覺得那頸上的皮膚比剛才燙了不少。
“你……”他想問,他是不是發燒了?
沒想,裴沁也在這時出聲問他了:“身上不疼了?”
“啊?”胡崖沒聽清,又仰起頭,有些傻不愣憕地看着他。
裴沁望着愛人的那雙眼已竄起了烈焰,見他這副毫不設防的傻模樣,哪裏還能忍得住?一個翻身就壓了上去,但最後的一絲理智,還是顧慮着他身上的傷,一手撐着自己,另一手又撈着他的腰,把人圈了個嚴實。
“身上還疼嗎?”他叼着傻東西的唇珠,噴着熱息問懷裏快要融化的人。
胡崖紅了臉又燙了身,跟以往一樣,只要在這種時候,他總是不願回答裴沁的任何問題。但當裴沁将他的上唇整片含進嘴裏,又用舌與自己的舌勾纏不休時,他還是做出了回應。
裴沁清晰地感覺着身下的愛人,像一朵嬌花一般,雙臂像裹了蜜的花蕊,摸索着繞上他的後頸,身體像那最柔嫩的花瓣,微顫着為自己綻放、纏繞、包裹着……
不過,裴沁再是想瘋,還是顧念着胡崖那滿身的傷,終是沒忍心往最狠的程度去做。
倆人深吻着,緊貼着,厮磨着,交纏着……裴沁只用手就掌控住了胡崖的所有喜怒哀樂,時而逗弄時而較勁,時而溫柔時而兇狠,把自己最愛的這人,寸寸縷縷、裏裏外外都翻弄了一遍。
胡崖悶聲哼着,小聲喘着,帶着哭音求着,最後實在忍不住,又是掐裴沁的手臂,又是摳他的背,仰着頭大叫了出來……
裴沁紅着眼,淌着熱汗,看着身下的愛人那深陷情潮的模樣,心裏像被火一遍遍燎過一般,又痛苦又痛快……
他的胡崖啊,真真是最好看的。
這一鬧就鬧了一個小時,交疊着癱在床上的倆人,除了喘氣連睜眼都費勁。
“有弄疼你嗎?”裴沁低啞着聲問。
胡崖連聲都發不出來,只輕晃了一下頭。
裴沁笑了一聲,又嘆了一聲,說:“你是舒服了,你男人的寶貝,可是都要成石杵了。”
胡崖這次沒有将臉埋進裴沁的胸口,來個不聽不看不理。而是眼珠子黑黑亮亮地望着他,然後很認真地說:“那我也幫你……”
裴沁愣了愣,倆人在一起後,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無論他以前怎麽兇怎麽逼,還是現在怎麽哄怎麽求,胡崖從來不願意主動幫他,好像只要他不踩過那條線,他就還可以轉身,還可以收回一切。
他試探一般故意笑着逗他:“怎麽幫我?用手還是……這裏?”
裴沁輕輕啄了一下胡崖的唇,沒想被親的人,竟也仰頭親了親他的唇,然後貼着他的耳朵低語:“都行……”
“什麽?”裴沁這輩子問出的最傻的一句話,就是這兩個字。
胡崖最終還是把臉埋了起來,但又鼓着勇氣悶聲說:“我願意……就是……不太會……”
裴沁驀然醒過神來,又差點溺死在愛人的寵溺之中。
他把懷裏的人抱緊,緊得極想把這人全部揉進骨血之中去。
一口又一口深深吐息着,直到把翻湧的心緒徹底平息下來。
“算了,這種事……還是算了,我不想把你弄髒了。”
其實裴沁暗地裏想過無數遍,看自己怎麽把胡崖弄得越來越髒,甚至光是随便想想那種畫面,都能讓他原地爆炸。
可是,真的把人抱在懷裏了,他就怎麽也舍不得,讓自己的寶貝去做那種又髒又累的事了。
他這邊用金光閃閃的漫天咒語,死命壓制着自己的邪性,誰能想到,那明明已羞得躲着不敢露臉的人,卻偏要在他耳邊用氣音勾引他犯戒。
“弄髒……也沒關系……”
裴沁覺得自己真的只差一念,就要原身化魔了。
“你再勾我,信不信,到天亮你都別想睡覺了?”這話絕不是玩笑話,至少裴沁是這樣想的。
話音一落,胡崖果然老實了,整個人都往裴沁懷裏縮了縮。
裴沁莫名還有點失望,正幽幽然嘆氣時,卻又聽那不要命的小混蛋,唇尖貼着他胸前的肌膚,很小聲地嘟囔道:“可是……已經睡不着了啊……”
轟一聲,整個世界就這麽炸了。
在距離天光大亮的四個多小時裏,直接化身成魔的裴沁,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地,讓胡崖知道了什麽叫真正的髒活、累活和爽活。
裴沁教得盡心盡力,無一處私藏,甚至不斷地舉一反三,勇創新高度。
胡崖卻是學得一塌糊塗,因為領悟力極差,又怎麽也記不住要領,且一次都沒有回答對問題,實際操作更是亂七八糟,被裴老師精準地揪住錯處後,反複罰了好幾遍。最後胡同學被苛刻得數次崩潰,哭着又吵又鬧、又打又罵、又躲又藏,才終于結束了這場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