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一路上,胡崖的手拿起又放下,最後只能自暴自棄地随它了。
墨鏡一樣就一樣吧,總好過腫着一樣的雙眼讓人盯着看好。
一想到這點,他又皺起了眉,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他們倆……眼睛都會腫成這樣?
讓蟲子咬了?一咬咬倆?
想不明白。
車子開入地下車庫,停在離電梯最近的專用車位上。
裴沁眉眼含笑地下了車,看着對面那人一臉郁悶地在那磨蹭,忍着笑跟他說:“你回家休息吧,高燒剛退,小心又反複了。”
胡崖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惜字如金。
裴沁心情好得都能在臉上開花了,等着他走到自己身邊才往電梯走去。
光線算不上明亮的地下車庫,倆個戴着墨鏡的怪人,旁人若是看了,怕是要嘀咕上一句神經病。
剛想轉頭再逗逗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情緒極為複雜的喊聲。
“班長?”驚疑不定又難以置信,甚至還帶着委屈和憤怒。
胡崖身子一僵,頓了頓才轉身去看。
隔着七八步的距離,陸聖霆站在一盞白熾燈下,大睜着眼直直望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陸聖霆竟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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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沁皺眉,看着那個年輕男人,像夢游一般,直勾着雙眼朝他們走來。
胡崖抿了抿唇角,将臉上的墨鏡摘下後,才邁腿往前走了兩步。
陸聖霆一雙黑亮的眼珠子,來來回回地看着倆人,臉上一秒一變,走到胡崖面前時,已是緊攥着拳,全身都在發顫了。
倆人相顧無言片刻,還是陸聖霆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咬着牙,語氣有些沖地問:“班長,你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不聯系我?為什麽……要去找別人,就是不來找我?難道我就這麽沒用嗎?我說過,我能養你和小嫣兒一輩子,你……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來找我?”
胡崖靜靜聽着,知道自己與裴沁的事大概也傳到他耳裏了。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沒有怕,沒有慌,沒有難堪,反而隐約像松了一口氣,就好像……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
他想了想,一時也不知道該跟這個曾同生共死的戰友說些什麽。
“小陸,對不起……”
胡崖知道有很多人都不能接受這種事,甚至很是厭惡和仇視,他可以不理不管旁人,但陸聖霆是他的戰友,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如果對他造成了困擾,他理該道這一聲歉。
沒想,他才出口,不僅陸聖霆情緒大變,身後的裴沁也變了臉色。
“為什麽要跟我道歉?班長,你為什麽要跟我這樣說話?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錯,你是我班長啊,你不是那樣的人……是姓裴的逼你的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劉峰的事?他哥就是給姓裴的開車的,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你才被他……”
裴沁看着胡崖,雖然他此時此刻很煩這個叫‘小陸’的男人,但他還是更想聽胡崖會怎麽說他和他們倆的事。
胡崖略略沉吟後,看着陸聖霆說:“小陸,我和他十年前就認識了,雖然關系比較複雜,但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我如果真要走,沒人能留住我。”
陸聖霆愣了愣,然後堅決不信地搖頭,上前一把拉住胡崖的手,急切道:“那你現在就跟我走,你不喜歡留在京城,我們就去南邊。以前在部隊上的時候,大夥不都說過想去南方玩嗎?我們今天就走,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看,然後在班長你最喜歡的城市住下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現在有的是錢……”
裴沁氣笑了,比有錢是吧?老子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個小王八蛋。
胡崖反握住陸聖霆的手腕,目光清亮地看着他,毫不動搖道:“小陸,別鬧,你已經聽明白我的意思了,是嗎?”
陸聖霆真的哭了,情緒激動地喊道:“班長,為什麽?我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死了那麽多人,就只有我們三個,從雪山上活着下來了……為什麽還要讓人這樣糟踐?為什麽?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唯獨你不可以。班長,我欠了你好幾條命啊,我的命是你的,我發誓要生生世世還你……可你為什麽……要這樣?”
他的班長那麽厲害,卻被一個權貴子弟這樣玩弄,他光是想就想殺了姓裴的。
裴沁定定地看着胡崖的背影,不想錯過他任何反應。
“就因為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所以,我才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胡崖很平靜地說,平靜到幾乎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陸聖霆紅着雙眼看他,眼淚沿着下巴不斷滴落。
“班長,你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根本不喜歡這個姓裴的,你只是想讓我死心,就像那時候你騙單朝陽那樣,說你心裏一直有喜歡的人……”
“小陸。”胡崖低喝了一聲,終于有了明顯的情緒。
倆人無聲地對視了好一會兒,胡崖無奈道:“我過幾天會去找你的,今天你先回去,好嗎?”
陸聖霆眼神很是倔強,但神情中又透出些微的不安,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倔着不願低頭,可心裏又有些發慌。
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而且班長生氣了。他班長很少生氣,所以他也真的怕了,怕班長不再理他了。
“班長……”
胡崖輕聲一嘆,勸道:“回去吧。”
說完,他自己先轉了身,看到身後的裴沁,略略一皺眉,低聲說道:“走吧。”
倆人走進電梯的時候,陸聖霆還站在原地沒動,胡崖垂了眼不再看他。
電梯向上,過了十層時,站在前面的裴沁,忽然一個轉身面對胡崖,摘了墨鏡盯着他不放。
“那小孩喜歡你?”他似笑非笑地說。
胡崖視線掠過他的肩,看着電梯門。
“他比你小兩歲而已,他要是小孩,你也不是什麽大人了。”
裴沁往前一步,一下就把人困在了自己身前。
胡崖視線無處可落了,只能擡頭看他。
“他喜歡你。”肯定句。
胡崖露出有些厭煩的神色,聲音平板道:“在特定的環境裏,因為崇拜,因為感激,再加上他年紀還小,所以分不清這些感情的區別。”
這次,裴沁竟然很好打發,他低頭看着他,雖帶着笑,但語氣很認真道:“嗯,我相信你的判斷。”
胡崖眨了眨眼,反而有點迷惑了。
裴沁笑得更開心了,覺得這人可愛得要命,飛快地往前一湊,在他額上親了一下,柔着聲說:“以後,你說什麽我都信。”
比如,剛才他說的‘我如果真要走,沒人能留住我’。
又比如,曾經他對章朝陽說的‘我心裏一直有喜歡的人’。
他的胡崖一直都很乖,所以一定不會騙人。
胡崖見他這反應,心裏更煩了,忍着額頭上的微癢,手一擡,又把墨鏡給帶上了。
意思很明顯,不想看你,也不想理你。
裴沁笑出了聲,要不是電梯到了,他正想把這人捏巴捏巴給一口吃了。
不過一個小時,蔣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陸聖霆是商務部副部長陸仲賢的獨子,十五歲的時候□□,炸了他學校一層樓,被他爸送到鄉下關了半年,結果把他爺爺家也給炸了。陸家實在管不住他了,就把他送到了部隊上他舅舅邵誠那裏。邵誠是個狠人,往死裏操練這個外甥,想把他鍛煉成一塊好鋼。”
裴沁冷聲一笑,邵誠這個名字他還是耳熟的,畢竟時常被他爸和他大哥挂在嘴上提起。只是沒想到,這麽一個厲害人物,竟然也有那麽找抽的混蛋外甥。
“可是陸聖霆天性不服管,越管就越逆反着來。聽說邵誠好幾次當着全軍的面,都想一槍崩了這個外甥。大概過了一年多,在一次演習中,陸聖霆不聽指揮,偷偷開走了他老舅的軍車,結果差點一腳油門沖下懸崖。”
裴沁一聽就覺得可惜,啧,怎麽就是‘差點’呢?應該‘正好’啊。
“那天,胡先生正帶着自己的三人小隊,繞到後方想活捉邵誠這個指揮官,結果為了救陸聖霆這個渾小子,不僅暴露了行蹤還受了傷,被幾百人圍追堵截了半天。最後不但突圍成功,而且還順利逮走了邵誠這個冤大頭,讓自己那方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裴沁磨了磨牙根,他早就看陸聖霆一臉倒黴相,跟他沾邊肯定沒好事。
不過,他的胡崖就是這麽牛皮哄哄,真想把人逮過來,好好親上一頓。
“從那以後,陸聖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從整天不着調的官少爺,變成了全軍操練得最狠的那個兵。事事争第一,不要命的訓練自己,一年之後,這小子竟然搖身一變,從鬼見愁變成了全軍的優秀标兵。”
裴沁閉了閉眼,是個人都知道姓陸的想幹什麽了。
果然,蔣龍揭曉答案:“又過了半年,陸聖霆成為了那十萬分之一,進了兵王集中營——雪鷹大隊,而且剛好被分給了胡先生那個隊。從那以後,陸聖霆就是胡先生的小跟班,每次出任務必定是一組,直到他們執行完最後一次任務。”
裴沁郁悶,他的寶貝這是什麽體質啊,怎麽聚在他身邊的個個都是刺頭?陸聖霆如此,劉擎的弟弟也是這樣。其他隊員是不是也都是這麽讓人窩火的臭脾氣?
如果真是,那胡崖那幾年可真是有夠不容易的。
轉念一想,自己好像才是那個最讓他頭疼的大刺頭。嗯……好吧。
不過,十年前那麽弱的一個小孩,又是怎麽成為能降住那麽多兵王的人的?
是因為……沒有家了,沒有退路了,所以只有讓自己變成最強,才能繼續一直留在部隊上?
那後來留不下的時候,胡崖他又該多傷心啊……
所以,那最後一次任務,到底是什麽?怎麽會讓明明立下大功的人,反而落個退伍的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