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第二天中午,裴沁坐在自己地标大廈頂層的敞亮辦公室裏,君臨天下般俯瞰着半個京城。
電話裏傳來褚世青困倦的聲音,無奈笑道:“沁哥,我這邊可是大半夜,連着一星期都在談判,都快把我談吐了,好不容易才挨着枕頭呢……還是說家裏出事了?”
裴沁面無表情,語氣卻照舊慵懶悠然,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了,真出事了?”褚世青立刻清醒了,聽動靜連人都爬起來了。
“廢什麽話,我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在外人面前一向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在最熟最近的人面前,向來是張牙舞爪,渾不在意的。
褚世青從小就被這小表弟呼來喝去地,早就習慣了,所以微微一頓後,很快又笑着說:“有事就跟哥說,哥雖然不在京城,但有的是給你辦事的人。”
“褚世青,我就問你,你什麽時候回來?”裴沁冷了聲,只咬着這一個問題。
被問的人立刻回道:“最起碼還要半個月。”
裴沁哼了一聲,又慢着聲問他:“你還記得胡崖嗎?”
“誰?”聽聲音,褚世青是真不知道。
裴沁輕聲一笑,感嘆般說:“那就趁着這半個月好好想想吧,等你回來,等我問你時,最好有問必答。”
的确,十年前那個又破又窮的小孩,連村裏的破落戶都可以随意踐踏他,自然更入不了這些權貴的眼。但很快他就會讓整個京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記住‘胡崖’這兩個字,且牢牢記一輩子。
他又像耳語般,很是親昵地提醒道:“青哥,千萬別讓我對你失望。”
都不等褚世青有任何反應,裴沁就挂斷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越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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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宅子是褚世青的,裏面的人是褚世青的,最清楚自己和胡崖的事,也只有他這位大姑家的二表哥了。
褚世青從小就是人精,不然生意也不可能做得那麽大,但這幾年,裴沁這頭巨鱷,氣勢更兇,財運更旺,背景更硬,也更不當人,所以吞食的量,已不是褚世青這樣的前浪能比的了。
可以說,裴沁心情好,就能給這個二表哥錦上添花,心情不好了,直接把人摁在地上逼着人叫‘爺爺’,都是輕而易舉的。
商場如戰場,全憑實力說話。
裴沁剛将手機放下,蔣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裴總,胡先生和他女兒都不見了。”蔣龍說話的聲音都發飄了,像是被敵人突然攻占了重要山頭一般,明顯是慌了神了。
裴沁眸色一暗,牙根狠狠一咬,邊起身往外走,邊無比陰寒地說:“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回來。”
胡崖,胡崖啊,你可真是有能耐,我把你女兒藏得那麽好,都能被你找到,果然是國家培養出來的頂尖人才啊。
所以,這一星期你乖乖呆在我身邊,不是束手無策,不是被逼無奈,更不是對我裴沁留有舊情,你他媽就是一直在等待良機,伺機而動啊。
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看來,你是真的從來沒喜歡過我,對我也真是毫不留戀啊。
一直到這天都過完了,裴沁的人才在一輛大巴車上找到那對父女,而那輛車那時候都已經穿過鄰省,快要進入另一個省去了。
夜幕四合,荒野一片。
等裴沁趕到時,大巴車正從一堆精壯肅冷的男人中間,小心翼翼地挪移着開出去。
被吓了個半死的滿車乘客,哪裏還有半點睡意,膽小的縮着身子一動不敢動,膽稍大點的,抖着手捏着一角窗簾,露着半只眼睛朝外看。
只見那個跟他們同車,從京城一起出發的年輕男人,正緊緊抱着懷裏睡得香甜的小女兒,直挺挺地站在剛才下車的地方,不跑不慌也不怕,就那麽默然地站着等着。
那個男人其實長得很好看,一開始坐在第二排,上車的乘客路過他時,都會忍不住朝他看上一眼。
他脾氣也很好,有個吊兒郎當的小夥子,放行李時把包砸到了他身上,‘嘭’的一聲,光是聽都覺得疼,但他不僅沒生氣,還幫着人把包放到了上面的架子上。
開到一半的時候,有個坐在很後面的老太太暈車,吐得全車人都怨聲載道,然後那男人就主動把自己的位置換給了她。
他的女兒也很漂亮可愛,說話奶聲奶氣的,全程不哭不鬧,瞧着就被照顧得很好。
誰能想到,這麽一對惹人喜歡的父女,不知道得罪了什麽惡人,那黑壓壓的六七輛轎車追着堵上來時,所有人都以為是遇上電影裏的那種‘□□’了。
大巴車停下時,那些轎車上的人都下來了,最起碼有二三十人,個個都剽悍精壯,一瞧就不是普通人。
司機一開始不敢開門,後來有人在車窗外跟他不知道說了什麽,車門就開了。但上來的只有一個人,其他人連車子都沒靠近。
那人直接走到那年輕男人面前,低聲說了幾句,那男人就抱着他女兒下車了。大家想象當中的争吵搏鬥,一樣都沒有發生。
上車請人的人格外有禮,車上被請的人也格外配合,一上一下,全程不過三分鐘。衆人一頭霧水時,那個領頭的人已讓司機可以離開了。
車子搖搖晃晃地重新開上大路時,偷看的人看到又一輛瞧着就很好的車子停了下來。
那車上下來一個高個男人,寬肩長腿,氣勢十足,雖然看不清長相,但那輪廓俊秀挺拔,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樣,像極了書上那種富貴人家的大人物。
不過,那男人脾氣應該很壞,只見他大步沖到那個年輕男人面前,像一頭怒獅一樣盯着他,那氣勢、那沖勁,讓人以為他要一口把人咬死。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對着那人拳打腳踢時,他卻是叉着腰轉過了身去,然後在那個男人面前,像頭困獸一般來來回回地走着,一直走,一直轉圈,好像除了這樣做,就根本不知道還能怎麽辦了……
大巴車很快就看不到那邊了,但直到徹底看不見,也沒見那氣得在發瘋的人,沖人怒罵一聲,更沒有對人動一下手。
再次回到京城時,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裴沁把胡崖推進自己的卧室,眸光又冰又沉地盯着他。
“我知道繩子綁不住你,鐵鏈也鎖不住你,我手下幾十號人更攔不住你。可是胡崖,你別逼我行嗎?別讓我做讓你恨我的事,行嗎?”
胡崖垂着眼抿着唇,沉默着不說話。
裴沁在回來的路上,已不下百次想過親手掐死這人算了,可這樣的念頭只是剛剛湧起,他就恨不得先将自己先弄死了。
他怎麽舍得啊,這可是他的胡崖啊,這人……這人簡直比他的命都要重要啊。
裴沁上前一步,一眨不眨地看着人,壓制着所有暴烈的情緒,低聲問他:“你還想跑嗎?”
胡崖眉間一皺,擡頭看他,反問:“你讓我留下來做什麽?裴沁,你鬧夠了沒有?”
裴沁看着他臉上木然冷淡的神情,竟是一絲‘情’都沒有。
“我鬧?這一切都只是我在鬧嗎?他媽的,我喜歡你,我舍不得你,我要你,這些都只是我在鬧嗎?胡崖,我就是這麽一個人,我喜歡一個人,就是把人牢牢抓在我手裏。十年前,我把你拖上床,我一遍遍地睡你,那就是我喜歡你的方式。我不覺得有錯,我是裴沁,我生來就是這樣的。我不喜歡的就毀掉,我喜歡的就絕不放手。
“十年了,我他媽的還是喜歡你,喜歡得非你不可。胡崖,我告訴你,這十年我沒碰過任何人,全京城那麽多漂亮的男男女女,你知道每一天,每一天有多少人想爬我的床嗎?又有多少人想把人送到我床上來嗎?可我不要,我惡心那些人,別說睡了,讓我多看一眼,我都惡心得想吐。
“我就只想要你,我他媽的睡不夠你,我看你一眼都能硬,滿腦子就想抱着你幹,我他媽的能幹你一輩子。胡崖,我沒跟你鬧,我從來就沒跟你鬧過。我想要什麽,我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
年少時,他或許只是對這個人眼饞、手饞、心饞、身饞而已,他也以為只要吃到他了,解了饞了,那種渾身滾燙的熱就能消退,那種躁動的癢就能解除,可他要了他以後,反而更饞更熱更癢了。
他那時候,真的就像瘋了一樣,每分每秒都想看到胡崖,想抱着他,親着他,摸着他,想壓着人一遍遍弄他,無數次他真的想直接把人弄死。
不夠,根本不夠,他就像中了什麽無解的蠱毒,完全控制不了那種饑渴。
在對胡崖有這種貪欲之前,別說有什麽睡人的欲念了,他那時候最厭惡的就是人,男男女女,越往他面前湊,越想讓他對他們感興趣,他就越惡心得想吐。
對胡崖感興趣,他一開始也以為只是鄉野無趣,便随着本性逗着他玩而已。
可真的碰了人了,就像嘗了蜜沾了毒,那種瘋狂,簡直讓他甘願成魔成鬼。
之後沒有胡崖的十年,他就像一座徹底爆發過後的火山,死寂得再也冒不出半點火星了。
有嬌美如狐妖的男女橫在他的床上,他厭惡地連門都沒踏進去;
有水靈似露珠的少年少女,跪在他腿間求恩寵,他一腳踹過去,連那雙鞋都不要了;
那麽多人拿眼珠子勾他,那麽多人往他身上撲,那麽多人明裏暗裏,費盡心思想讓他瞧上一眼,他都懶得擡一下眼皮。
有的是比胡崖好看,比他柔情似水,比他溫存懂事,比他會讨人歡心不知道多少倍。
可裴沁就像死了一樣,身死心也死了,任那些人前赴後繼,他始終無動于衷。
因為不是胡崖,因為不是他的胡崖,所以一點沖動、悸動、心動都沒有,只覺得惡心。
對,只剩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