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裴沁一身酒氣的坐上車,歪着頭閉着眼靠在後座上。
劉擎開得無比小心,生怕一丁點小震動,又會惹得後面的噴火龍咆哮不止。
這一星期,裴沁像吃了炸藥一般,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暴跳如雷,毫無征兆,也毫無緣由,随時随地都有可能發作,再不複矜貴端雅的風範。
光劉擎就被罵了六次了,比他過去五年挨得都多,一天一次,非常有規律,就不知道今天這次什麽時候來?
劉擎咬着牙,提着心,終于穩穩地将車開出了軍區大院,大門口的兩道減速帶都被他過得如履平地。
剛想松口氣,後座的裴沁卻忽然開口說話了。
“你弟弟幹的怎麽樣?”像是随意問的,但聽的人知道,這絕不是一句閑話。因為他弟弟最崇敬的胡班長,就是一切亂象的源頭。
劉擎格外謹慎地回道:“他吃苦吃慣了,所以幹得還不錯。”
裴沁默了一會,然後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當兵的哪個吃不了苦?也是賤骨頭,好日子不要過,非要去自尋苦吃。那麽喜歡吃,就給我吃個夠。”
劉擎冷汗都下來了,噤若寒蟬。他知道老板不是罵他,也不是在罵他弟,而是在罵家裏那位。可聽着那麽刻薄的話,還是心有餘悸。
不過,老板也就只敢在外面這樣不點名不道姓的罵,回了家,半聲不好聽的話都不敢在那位面前多說。
裴沁坐起身,問:“你弟弟有說過章朝陽這個人嗎?他是他們的班副,最後一次任務時,跟另外四個人一起犧牲了。”
“劉峰從來不說在部隊上的事,不小心提了,就會去找酒喝,喝醉了就大哭,然後一整宿都在喊他戰友的名字。”
劉擎一想起弟弟那痛哭流涕,一聲接一聲喊那些戰友名字的模樣,就受不了了。他也當過兵,也有過命交情的戰友,他太懂那種痛苦了。
裴沁又問:“聽說當時他們都負傷了,你弟傷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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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子彈從左腹射進去,再從右後腰射出來,還有另一顆把他左大腿洞穿了。也是這小子命大,沒有傷髒器,也沒有破動脈,就是遭了些罪,命還是撿回來了。他說,是他班長背一個,拖一個,把他和另一個戰友救回來的,不然他也得交代在那了。”
片刻沉默後,後面的人低了聲再問:“那他班長傷了哪裏?”
劉擎知道這才是自家老板真正想問的,認真想了想才回道:“胡班長……胡先生應該是傷了右肩,中了一槍,又讓人捅了一刀,肩上被人給攪了一個大洞,肩胛骨都碎了一半。腹部還被橫拉了一刀,口子又深又長,聽說要不是他自己紮得緊,腸子都要掉出來了。
“劉峰說,他班長本來還是神槍手呢,傷成那樣,別說拿槍了,平常拿點重物都廢勁。”
這回沉默了更長時間,當劉擎以為自家老板醉得睡過去時,卻再次聽他問道:“為什麽你弟弟有二等功,他卻什麽都沒有?他那麽厲害,為什麽不讓他繼續留在部隊上?他連個家都沒有,退伍了讓他去哪?就少他這麽一口吃的嗎?他那麽瘦,能吃你們多少糧食?不夠錢找我啊,我他媽的就只剩錢了……”
似醉非醉,越說越委屈,越說心裏越疼。
劉擎不敢答了,裴沁也不再問了。
裴沁不讓人扶,自己搖搖晃晃地摸上了二樓。然後他也不回自己的主卧,就站在隔壁房間門口,用額頭朝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哐哐’直撞。
房裏的人一如既往地無動于衷,看一眼、問一聲都沒有。
裴沁撞得又痛又暈,腳下一個不穩,直接就跌在了門邊,他索性叉着雙條長腿,背靠着房門繼續用後腦磕。
“胡崖,胡崖你就這樣吧,啊,我都要撞死在你門外了,你都不來看我一眼啊?行,你胡班長現在多了不得了,大英雄,神槍手,雪鷹大隊尖刀班的班長,喲喝,多厲害啊,一只手就能把我脖子擰斷了,肚子上劃一個大豁口,肩上頂着一個大洞,還能牛皮哄哄地上陣殺敵呢。了不起,真他媽了不起,現在都瞧不起我這種小老百姓了是不是?是啊,我這種滿身銅臭的庸俗商人,哪裏還配得上你這種蓋世大英雄?
“行,胡崖你就繼續對我冷暴力吧。我告訴你胡崖,冷暴力也是家庭暴力,你這麽一個響當當的人物,竟然也對自己男人家庭暴力,你可真是比我有出息多了啊……沒事,我不着急,反正離王寶釵苦守寒窯還差八年呢,不就剛熬完十年,再等個八年嘛,我他媽的等得起,我明天就去挖野菜去,我挖一大筐,吃不完就去賣,我就靠挖野菜發財致富,你保家衛國,我就給國家發展經濟,到時候,你的軍功章上必須得有我一半功勞……”
門一下就開了,裴沁毫無防備,整個人後仰着摔了進去。
裴沁頭暈得厲害,索性就四仰八叉地癱在了地上。
他歪着頭,眯着眼睛往上看,看見胡崖也正低着頭在看他,一下就高興了起來,伸手就去抓他的褲腳,胡崖腳一挪,不讓他碰到。
裴沁一愣,然後就徹底不好了,直接翻了個身,極其耍賴得一把抱住了他的右小腿,一邊死命箍緊,一邊嚷嚷不止。
“讓你跑,讓你再跑,你跑啊,你再跑就把你腿打斷……啊,腿不能打斷,那我就親你,把你親暈,哦,我還可以把你幹……”
被臊得早就整個人都在冒熱氣的胡崖,一把将大聲逼逼叨叨得,樓上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的混蛋給捂住了。
胡崖瞪着就差滿地打滾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壓着聲趕他:“你快去睡吧,別鬧了。”
這是倆人冷暴力一周以來,第一次有肢體接觸和對話。
裴沁那臭不要臉的哪裏肯聽,不僅眨巴着醉紅了的雙眼沖人勾啊勾,而且還用唇舌對着胡崖的掌心又親又舔,直驚得他整個頭皮都麻了。
胡崖真是被這人煩得夠夠的了,可他不管是想把他扯開,還是把他撈起來扔出去,那人要不粘得像狗皮膏藥,要不滑溜得像一尾魚,讓他根本無從下手。
忽然,他渾身一顫,裴沁竟然把手從他的褲管伸了進去,沿着小腿摸個不停。
“裴沁,裴沁,你給我滾去睡覺。”胡崖生怕聲音大了,把樓下的保镖保姆給招上來,可那種聲量又透着某種隐秘,撩得裴沁更是心癢難耐了。
裴沁就閉着眼繼續耍酒瘋,滿嘴‘寶貝’‘老婆’胡叫個不停,每叫一聲都氣得胡崖想就地殺人滅口。
他雙手更是一刻不停,又抱又樓又摸,又扯又拉又扒,直把能輕易以一挑十的胡班長,給弄得束手無策又心煩意亂。
結果剛按住衣擺,不讓他往腰腹上摸,就被他扯了褲子抱住了腿根。
鐵骨铮铮的胡班長,又氣又急又惱,又想破口大罵這人‘臭流氓’,又想手起刀落一掌劈暈這人。
可他就是罵不出口,也下不了手。
這人怎麽……怎麽比十年前更壞得徹底了?平日瞧着那精英範,那大老板樣,竟只是比以前更衣冠禽獸了而已。
“裴沁,你別鬧了,聽到沒有?別鬧了……”
裴沁越聽他喊‘別鬧’,心裏越是熱血沸騰,第一次時,他的胡崖就是這麽笑着喊着‘別鬧’,然後就被他拖到了床上。
這一次,他們已長成真正的男人了。真好,他們又在一起了。
他的胡崖啊……
裴沁單臂用力一拉胡崖的膝彎,又借着自身重量往上一壓,趁着倆人相疊着往地上倒時,雙手一抱一托,穩穩地護住了他的背和後腦。
地上有厚毯,裴沁用得又是巧勁,倆人并不算摔,更像滾在了一起。
裴沁一點都不像醉酒的人,手上動作迅捷又利落,胡崖還沒回神,手上也忙着拉扯自己的衣褲,結果就被身上的人給壓得嚴嚴實實了。
“放開……”胡崖渾身一僵,連聲音都暗啞了。
他用力掙了掙,發現裴沁雙手精準地扣住了他的關節,除非他一頭撞上去讓他見血,不然還真不好輕易掙脫。
裴沁沖他笑,炫耀似的說:“你們在部隊裏學的那些招式,我打小就學會了。不過,這一招是我新學的,專門用來對付你胡班長的,省得你一拳就把我幹翻了。”
“裴沁,你……”胡崖繃着全身,額頭上甚至很快就冒了一層細汗。
裴沁極盡無賴地搖頭,盯着他的眼睛卻無比認真:“我不放,打死也不放,永遠不放手。”
說着,就低頭去吻胡崖,卻被立時扭頭避開了,他也無所謂,直接就啃上了他的脖子,又咬又吮,急切得像是要把身下這人吞食幹淨。
胡崖眼中瞬間浮起極力克制的驚慌,和難以自控的厭惡,層層冷汗把發根都浸濕了,臉色也白得有些不正常。
他猛然使了狠勁,以一種不顧自己關節,會被人扭斷的狠絕姿勢,一個扭身肘擊,再加一記弓腿側踢,随着裴沁的一聲痛哼,一人順利掙脫,一人則痛得蜷縮在了地上。
胡崖左手一撐就站起了身,微喘着氣,眉眼沉沉地看着趴伏在地,痛得直□□的人。
好一會兒,裴沁才緩過勁來,他慢慢擡頭,臉上不見惱怒,反而是一種異常興奮的狂熱。
他看着胡崖,低柔着聲說:“為什麽不把我的骨頭踢斷?因為你舍不得是不是?因為你愛我對嗎?”
胡崖似連呼吸都屏住了,抿了抿唇角,低着聲說:“裴沁,我不喜歡男人,從來沒喜歡過。”
三分鐘後,胡崖的房門被重重甩上了,下一秒,裴沁的卧室門也被用力砸上了。
震得心驚肉跳,又靜得抓心撓肺。
這一夜,主宅裏的兩人,誰也沒有睡,一個躺一個靠,都睜眼到天亮,然後繼續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