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殺豬女也有春天(八)
殺豬女也有春天(八)
第十九章
他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天快亮的時候奉君終于趕了上來。往常身上那身白衣已經看不清顏色了,稀薄的晨光中,能看見上面深深淺淺的血跡。向晚知的心一下提了上來,她迎上去問道,“你沒事吧?”聲音是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緊張。
奉君搖頭,“都是他們的。”向晚知這才稍微放心下來,那邊胡大姑由路淮川扶着,上來問他,“鎮上的那些人呢?”這其實也是向晚知想問的,雖然早就知道鎮上的人已經死了,然而要她在夢中再看着他們死一遍,她也覺得難以接受。
奉君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死了幾個,傷了幾個,只是我不認識。”雖然知道在那樣的環境中想要一個人都沒事不現實,然而真的聽見那些跟自己朝夕相處的街坊死的死傷的傷,胡大姑還是覺得有些難過。路淮川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奉君一個人要對付那麽多的刺客,不可能面面俱到,能夠保全下來一些,已經很不容易了。說多了難免有求全責備之嫌。
見休息得差不多了,路淮川便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一行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連忙從鎮子外面離開了。
奉君離開那個鎮子之前跟鎮長說過,讓他組織村民暫時離開那裏,就怕之後褚慶涵的皇兄派來的人再過來,他們一樣逃不掉。鎮長十分精明,奉君話沒有說穿就已經明白,連忙點頭答應。
鎮上已經是回不去了,一行人一路北上,如果說之前逃離鎮子是為了保護褚慶涵,現在他們已經是在逃命了。他們幾人的行蹤,只要特意打聽,還是很好辨認的。現在只能趕在褚慶涵皇兄的殺手到達之前,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但對向晚知和奉君兩個人來講,還有一重壓力。留給他們完成委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胡大姑身上有傷,幾個人都很疲累需要休息,路淮川雖然累,但這地方只有他相對來講熟悉一些,采買打點一應事情全都是他一手操辦。想到之後還有殺手上來,向晚知又往自己的包包裏裝了不少的金瘡藥和迷藥。
路淮川找到她的時候,她并不驚訝。她跟奉君兩個人留下的破綻這麽多,她不信路淮川會不懷疑。一路上不說,只是因為沒有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眼下奉君在屋子裏睡得昏天黑地,就她一個人在外面給胡大姑熬藥,加上她看上去又比奉君心思淺薄那麽多,不找她找誰?
路淮川臉上帶着淡淡的歉意,“大姑的傷,這些天多勞姑娘費心了。”向晚知搖搖頭,路淮川等了這麽多天,肯定不是來說這個的。果然,他又續道,“其實從姑娘和向公子第一天到我家裏來開始,我便有疑惑。”
“鎮上人家那麽多,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非要來我家。雖然向公子說他也是讀書人,可是我看他那樣子,倒不像是個單純的讀書人。”奉君那些天跟路淮川一起天天談論國家大事,雖然是有見地,然而奉君那副氣度,跟真的讀書人比起來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別的不說,眼前這個就是讀書人裏的精怪,奉君跟他,可是大相徑庭。
“而且,我看你們也不像是家貧之人,不至于住不起客棧。但如果說是嫌棄鎮長客棧小不周到,那就另說了。”路淮川朝她笑了笑,“不過,雖然有各種疑惑,我覺得你們沒有惡意,也就沒有往深處想。”
“後來遇見三皇子,我以為你們是在這裏等他的,可是看上去又不像。如果是專門在這裏等他,那為什麽見到他受傷你們依然無動于衷?可若說是他對頭派來的,你們也沒有趁此機會要了他的命。況且,向公子武功還那麽高,你們兄妹兩個,我思來想去,都想不出您們的來歷。”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向晚知學着路淮川之後的樣子,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來。“總之我們沒有惡意,路公子知道這點就行了。”
不過說起來,奉君是個什麽來歷,向晚知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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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想出個結果,路淮川又繼續說道,“我也相信你們沒有惡意。”要不然他也不會讓向晚知和奉君跟着一起上來。“想來人人都有些難以言說的隐衷,我也不方便問。不過,”他看向向晚知,眼中帶淡淡的笑意,“向公子,不是姑娘的親兄長吧? ”
“啊?”他怎麽連這個都看得出來?
路淮川笑了笑,解釋道,“雖然你們看上去很平等,但是姑娘總是不由自主地征詢向公子的意見。縱然他是兄長,你是妹妹,也不至于如此。”
本來就不是兄妹啊,他們兩個是老板和打工妹之間的關系啊。
向晚知在內心狂喊,但臉上還是帶着幾分淺淡的微笑,努力不讓路淮川看出破綻來。她不說,路淮川肯定不會問的,她那麽心虛幹什麽?
不過,這是不是也說明,奉君對她的壓迫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呢?要不然路淮川一個外人為什麽會看得出來?
路淮川見向晚知不回答,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笑了笑,說道,“我今天來找姑娘,是有一事相求的。”
雖然知道他要說什麽,但是向晚知還是說道,“公子請講。”
“當今皇子之中,三皇子文韬武略,雖然有些驕縱,但跟其他幾個皇子比起來已經是最優秀的了。然而礙于‘立長立嫡’的老規矩,聖上雖然意屬三皇子,卻遲遲未能立他為太子。這便有了現在的事情。”
“三皇子我想救,為了自保也必須要救。”倘若褚慶涵被殺,路淮川和胡大姑作為知情人,一定不會被放過,“但是姑娘也看到了,我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身邊還有一個姑娘家,單憑我的本事,根本不足以讓三皇子平安進京,所以我想請二位援手,幫我這個忙。”
請她援手是假,主要還是請奉君吧,畢竟奉君有多大殺傷力,路淮川也看見了。
他的請求正中向晚知下懷,她接到的委托是要讓路淮川打開心結,如果半路撤手,胡大姑再死了,她可沒有下一個四十九天來繼續做這事情了。之所以不跟奉君講,那還不是因為奉君看上去不好說話麽?
向晚知答應了,路淮川倒感到有幾分意外,“姑娘不用征詢一下向公子的意思麽?”
“不用。”藥已經熬好了,向晚知用抹布包住把手,将裏面的藥倒出來,“我哥他不會不答應的。”她轉過頭來,對路淮川一笑,“你放心吧。”
奉君自然不會不答應的,一行人休養了一天,又繼續趕路。褚慶涵早就留下印記,沒等他們到京城,就遇上了來接他的人。
那天晚上,也是向晚知委托的最後一天。
她原想跟胡大姑告個別,然而去的時候,她正跟路淮川花前月下。這些日子兩人生死與共,早已經超越了一般戀人的感情,看他們這幅樣子,她這個委托,應該已經辦到了吧。
向晚知遠遠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便撤出來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誰知道剛剛走了幾步,身後就有人叫住了她,“向姑娘。”
她回頭,是路淮川。看到她,路淮川趕緊快走了幾步,走到她面前,問她,“姑娘這是要走了嗎?”
向晚知點點頭,“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們已經把三皇子送到了,也就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她遠遠地看了一眼院子裏面,已經看不到胡大姑人了,不過同為女性,她還是想囑咐一句,“路公子和胡姑娘這一路走來頗為不易,還請珍惜。”
路淮川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向晚知看錯了,居然覺得他的笑容有幾分隐秘的味道。他朝向晚知抱了抱拳,說道,“這些日子,多謝姑娘和向公子了。”向晚知正想說不用,誰知到他下面一句,差點兒讓向晚知魂飛天外。
“不管是這陣子你們幫我渡過難關,還是讓我再次見到大姑,讓我能夠彌補曾經的遺憾。”路淮川将向晚知的震驚看在眼裏,笑了笑,不緊不慢地續道,“都要謝謝你們。”
不等向晚知說話,他又繼續甩下一個炸彈,“我是不打算出去了,天涼路滑,連個等我的人都沒有。我雖然沒有完全想起來我以後是什麽情形,但是這些日子也多少猜到一些。”奉君見向晚知許久沒有回來,便出來找她,看到她在跟路淮川說話,也就沒有走近,在不遠處等她。
看到奉君,路淮川笑了笑,沖向晚知揮了揮手,“快去吧,向公子在等你了。”她回頭,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奉君,向晚知再次回過頭去看路淮川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的景物越來越遠,越來越淡,她甚至還不及繼續跟路淮川說句話,人就已經不見了。
時間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