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殺豬女也有春天(七)
殺豬女也有春天(七)
第十八章
夜來風急,風大得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向晚知吃過晚飯就上床休息了,她熄了燈,卻沒有睡着。她知道,跟她一牆之隔的奉君一樣沒有睡,今天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一樣,三更天的時候,她聽見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人動作雖然輕,但人多,他們腳步又整齊,加在一起自然被放大了些。
向晚知翻身從床上起來,剛剛拉開門,奉君就站在外面,對她說道,“去叫胡大姑。”向晚知點點頭,從矮牆上下去,到了胡大姑家中。
她鎖了門,向晚知花了些力氣才把門打開,進去之後将胡大姑搖醒,她乍然間看到一個人出現在自己床頭,很是吓了一跳。眼見着她要叫了,向晚知連忙捂住她的嘴,食指豎起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她說道,“今天鎮子上有土匪來了,路公子不放心你,讓我過來叫你跟我一起去那邊。”
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很熟悉了,胡大姑聽了不疑有他,連忙穿上衣服,跟向晚知一起出門。走到門口,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反手從門腳拿了一把砍刀出來,拎在手上,沖她笑了笑,“走吧。”
她們到路淮川家裏的時候,路淮川和褚慶涵已經醒過來了。褚慶涵大病未愈,模糊中也看得出來臉上有濃重的病容。見到胡大姑過來,路淮川朝她伸出手,把她拉過來,她這才有空問是怎麽回事。
路淮川抿了抿唇,沒有做聲。還是奉君站出來說道,“今天晚上的那些人是沖誰來的,除了胡姑娘,想必我們都心知肚明。”胡大姑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路淮川,還是沒用明白那些人究竟是沖着誰來的。在一個小鎮的殺豬女腦中,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殺手追殺,她十幾年生活中所能遇到最險惡的,也就只有前段時間那鎮子外面的流民了。
“聽聲音來人不少,身手不弱。”也是,褚慶涵何等重要的人物,想要殺他,必然要派高手來。聽到奉君這樣說,他嘲諷似的一笑,說道,“我這個哥哥啊……我身邊的人都已經死盡了,他為了殺我居然還派了這麽多人。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看得起我呢?”
胡大姑看了看他,又看向路淮川,這才明白過來,“是沖着他來的?”路淮川沒有做聲,胡大姑轉過臉沖着褚慶涵說道,“既然人是你招惹來的,那你就應該把事情給解決了,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她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什麽來頭,但直覺他會牽扯到鎮上的人。“這些都是你跟你哥哥的私怨,如果會殃及無辜,還請你自己提早站出來。”
她話音剛落,就被路淮川拉了一把。褚慶涵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們可以把我叫出去,或許能夠換你們一命。”
這裏面的人,除了胡大姑都知道,就算将褚慶涵交出去也不可能換來他們整個鎮子的平安。依照這些人的心狠手辣,他們要面臨的是和上個鎮子一樣的命運。刺殺皇子本就是大事,這些人為了不走漏風聲,一直都是挨個兒屠村,沒道理會突然手軟,況且,褚慶涵還在這裏呆了這麽久,說不定已經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為了安全起見,那些殺手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而事實是,路淮川的确已經知道褚慶涵的身份。
“趁着現在他們還沒有準備完全,你們先走。”奉君看向向晚知,“你跟他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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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知點點頭,他知道奉君這是在讓她保護路淮川他們,免得委托完成不了。雖然知道以奉君的本事,一定不會有事,但是向晚知還是免不了要問他,“你呢?”
“我斷後。”奉君笑了笑,眼中有幾分浮動,他如此鎮定,讓身邊的人安心不少。向晚知點點頭,對他說道,“那你小心,我們在鎮子外面等你,你把這邊甩掉了,就跟上來吧。”她說完就對胡大姑和路淮川他們招了招手,路家的後門開得比較隐秘,那些刺客才到這裏,不見得會發現,趁着他們現在還蟄伏着,此刻走是最好的。要不然等到他們找上門來,奉君一個人要保護這麽多手無縛雞之力的,難免會捉襟見肘。
向晚知最後一個出去,她剛剛走出去,就聽見路家院子的大門被打開了,接着便是一陣刀劍相撞的聲音。雖然知道已經看不見他了,但向晚知還是深深地看了院子一眼,跟上了路淮川他們。
有了奉君在前面吸引火力,他們出來得還算比較順利,雖然路上有人想攔他們,都被胡大姑一把砍刀給殺退了。向晚知手上還有準備好的辣椒粉迷藥什麽的,也能讓他們暫時安全一下。等到逃到鎮子外面,幾個人終于可以歇一歇了。胡大姑身上有傷,雖然只是皮外傷,但流了好多血,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向晚知身上有早就準備好的金瘡藥,她跟胡大姑一起,到樹下給她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大概是止了血,她雖然依舊臉色蒼白,但精神比之前好多了。胡大姑見奉君還沒有上來,就問向晚知,“把向公子一個人留在那裏,真的沒關系嗎?”
她話音剛落,旁邊的褚慶涵就一聲輕笑,“放心吧,你死了他都不會死的。”向晚知擡頭朝褚慶涵看去,他嘴角挂着一絲嘲諷的笑容,對向晚知說道,“怎麽?我說的不對嗎?姑娘手上的金瘡藥和迷藥,是早就準備好的吧?我不信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姑娘家,會随身把這些東西帶在身上,而且還帶的不少。”
“為什麽會一早就準備好呢?是你們一早就知道這些人會來嗎?那就奇怪了,你們一對外地兄妹,怎麽會知道這些人會找來?”
向晚知點頭,忽略掉胡大姑和路淮川朝她看來的目光,說道,“是,我們是一早就知道這些人會來。”她頓了頓,續道,“那天抓我們走的那些流民,分明就是前幾個鎮子的村民,那些要殺你的刺客,沒找到你本人,就殺了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麽,他們能夠逃過一劫,但又害怕那群刺客斬草除根去而複返,他們有家也不敢回,只能一路逃到這邊,打劫糧食。哦,我知道你又要問我是怎麽看出來的,這還不簡單嗎?”她的目光移向褚慶涵收到腰帶裏的玉佩,“那枚玉佩上寫得清清楚楚,三皇子殿下,你說我怎麽知道呢?”
有些事情只需要前後聯系起來一想,便能夠清楚。“正是因為猜到了前因後果,我才提早準備好了金瘡藥和迷藥,免得将來那些刺客找上門來,我們無力應對。”她擡起頭,仿佛是在說問褚慶涵,這個解釋滿意與否。
褚慶涵一笑,點頭道,“姑娘思維敏捷,還真是少見,我佩服。”卻依然沒有說要相信她。他信不信自己,向晚知根本不放在心上,關鍵的是路淮川和胡大姑信不信自己。
還沒等向晚知反唇相譏,胡大姑就站出來維護她了,“我說你這個人真讨厭。”這是對着褚慶涵說的,“我們好心好意救你,你不感激就算了,現在還要反咬一口。向姑娘的哥哥還在那邊呢,你能不能少說點兒莫名其妙的話?”
向晚知一下就笑了,因為要保護褚慶涵,一個鎮子的人全都死光了,這是事實。不管他是不是皇子,他都逃脫不了幹系。只要這一點在,褚慶涵永遠甩不掉這個人情。
他未必是要針對向晚知,可能只是覺得他們兩個形跡可疑。然而向晚知雖然能夠理解他,但也不允許他在這個當口懷疑自己。只聽褚慶涵說道,“那好,那我就承認向姑娘說的話是對的。但是還有一點我想不明白。既然你和你兄長早就知道那些刺客會找上門來,為什麽不提前通知鎮上的居民轉移?而是等到今天人家來了才說?”
“轉移?你以為我不想,但是你要我用什麽理由去說服他們轉移?說你是皇子被人追殺嗎?你信不信只要這樣一說出口,馬上就有人跑去告密。”向晚知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認為這樣就能保全他們一命嗎?你那個皇兄做事情那麽不留情面不擇手段,他會放着這麽多的人留到後面戳他脊梁骨嗎?”
“那……難道,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嗎?”胡大姑的聲音難得的弱,她自幼生長在這個小鎮上,這裏的人一人一事,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哪怕其中有些人不那麽友善,但想到他們真的可能會死會離開,胡大姑還是覺得有點兒受不了。
向晚知也是一陣沉默。她生長在和平年代,對這樣皇權至上的年代根本不熟悉也不想熟悉。這地方,人命如草芥,只要皇室需要,平民的性命就可以所以踐踏。她這段時間住在路淮川家中,跟附近的居民也熟悉了起來,想到他們會死,雖然知道他們在現實中已經死過一次了,向晚知依然覺得心裏不好受。
她默然片刻,才低聲說道,“那就……只有看奉君能救多少人了。”
希望……希望他能多救一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