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楚孑聽完電話, 就拜托成幫主,将自己火速送到了位于城西的第一人民醫院。
雖然聽父親的說話感覺他中氣還比較足,再加上理智告訴他前列腺結石的确算不上什麽嚴重的病, 但可能是因為最近的經歷,讓楚孑總覺得心懸着、不踏實。
終于趕到了住院部, 幸好還沒錯過探視時間, 看着父親穿着病號服、帶着眼鏡在病床上看報紙, 楚孑這才覺得心安了不少。
“哎呀, 兒子, 你怎麽還是來了?”楚峰放下報紙, 一臉嗔怪,“不是都讓你回家了嗎!”
“來看看您,”楚孑坐在病床邊,很自然地問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唉......”楚峰将報紙一攤, 倔強地看向窗外,“你爹我現在不完整了。”
“什麽?”楚孑滿頭問號, “發生了什麽?”
楚峰嘆氣:“你知道備皮的意思是……”楚峰湊近楚孑耳邊, 小聲說道, “是把那裏的毛毛剃幹淨嗎?我這輩子第一次剃毛毛,他們還不讓我自己動手,剛剛雀雀兒都被年輕的小護士看光了,羞死個人。”
“哈哈哈,”楚孑實在是忍不住,“您要做的是前列腺碎石的微創手術, 其實男性尿道感染的幾率并不大,一般是不需要備皮的, 但是醫生可能怕您這個年齡有合并別的複雜情況,到時候需要開放創口,所以先給您備上了,都是正常的,人家護士見過的比咱們多多了,這是人家的工作,根本不需要不好意思。”
“哦……”楚峰神色方才舒緩一些,“也是,還是你個大學生懂得多,但我就是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嘛……”
“啥不好意思?”楚峰話音未落,王莉蓉就拿着一盤切好的蘋果走過來了,一牙簽一個分別塞進了楚孑和楚峰嘴裏,“老楚,我就說吧,你兒子知道了肯定來看你,你還不信!你們爺倆剛剛說什麽呢?”
楚孑将酸甜的蘋果塊吞落進肚,剛想回答,就又被楚峰往嘴裏塞了塊蘋果。
“我和兒子沒說什麽,”楚峰拼命向楚孑使眼色,“是吧,兒子。”
楚孑沒想到父親在這個問題上還挺保守,連母親都不想告訴,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只能點點頭,含混道:“确實沒說什麽大問題。”
重音放在了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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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楚峰胡嚕了楚孑頭一把,“怎麽還拿你爹打岔呢。”
然後父子二人對視,似乎也被楚峰這自然的親昵動作震撼了一下。
兩個人各自的腮幫子都塞滿了蘋果塊,鼓鼓的就像兩只倉鼠,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向彼此......
噗——
二人瞬間都繃不住了,全都笑起來了,險些把母親精心準備的蘋果塊噴了一地。
一老一少的笑聲不絕于耳,很快傳遍了整個病房。
隔壁床的病友朝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感嘆道:“父子感情真好啊,不像我家那個倒黴兒子,我病了也沒回來看看。”
王莉蓉看着這一幕也感慨道:“他倆平時也不這樣,可能要做手術,腦子都不正常了。”
雖然嘴上說着不好聽的話,但王莉蓉覺得心裏暖暖的。
她一直知道楚孑和楚峰并不算親近,再加上楚孑離開家太早,其實二人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幾句話。
她本以為可能小男孩和父親的關系都是這樣,但沒想到楚孑回來上學以後,父子關系竟然緩和了不少。
這個家就這樣,吵吵鬧鬧,打打鬥鬥的,什麽坎兒過不去啊。
多好。
楚孑和楚峰又囑咐一些手術的問題,這才切入正題。
“爸,”楚孑現在已經能很自然地叫出這個字了,“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您說西區殡儀館還需要幫忙是嗎?”
“對的,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離不開人,”楚峰也恢複了正色,正經道,“就是咱們殡儀館終于拿到民政部的那筆撥款,可以翻修一些地方了,這兩天施工隊就要作業了,但我這身體不是沒法盯着嗎,所以想拜托你去看看。”
王莉蓉面露擔憂:“老楚,二兒子他這樣能行嗎?施工隊那幫子人都是老油條了。”
“沒事的,還有白倬章老館長也在,他也幫忙一起盯着,”楚峰又道,“你最好今晚就能過去看一眼,至少先讓白老帶着你把要翻新的地方了解一下,其實其他地方都不算太重要,就是二層的第一悼念廳的翻新最重要,而且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完成,不然就要耽誤事了。”
楚孑點點頭:“好,我這就聯系白伯伯去看看。”
楚峰還不忘囑咐:“可一定要盯好了啊,上頭好不容易撥這麽一次款,可千萬弄好了……”
……
楚孑當即就聯系到了白老爺子,二人摸着黑在殡儀館門口見面了。
老爺子也沒打招呼,上來就拎起了楚孑的手細細查看。
直到看清他指肚上還存在的繭子,這才會心一笑:“看來還在練功,不錯。”
楚孑不好意思道:“是的,上次實操過後覺得自己做的并不是特別好,所以還需要好好努力。”
“有這種心态就是好的,”白倬章拍了拍楚孑的後背以示鼓勵,“不管你以後是不是确定要從事這一行,至少你目前是在學這個,努力就是應該的。我那天去看了你縫合的第一具遺體,縫的非常不錯,基本上可以稱為熟手了。”
“謝謝白伯伯。”
“就是王昌那孩子,唉……”白倬章縷縷胡子,滿臉惋惜,“王花工還是當初我招進來的,那也是個悶葫蘆,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知道怎麽樣……”
楚孑趕忙将王花工和兒子的事對白伯伯講了一遍,白伯伯起初聽得時候還滿臉難過,最後聽到王花工要接手“暴力摩托團”之後,這才眉心舒展,止不住地說好。
“真是,只有這樣,沒了孩子的家長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啊,”白倬章長舒一口氣,“小楚,你做的特別好,真的是站在逝者的角度,替他們去思考的,也許你真的很适合做這一行。”
楚孑笑笑:“也許吧,能幫到他們讓我感覺很快樂。”
二人又聊了幾句,白倬章這才想起了二人晚上約在這裏見面不是來聊天的,趕緊帶着楚孑往殡儀館裏面走。
殡儀館的儀式一般都在上午舉行,到了下午和傍晚,員工們都下班之後,裏面一個人也沒有。
“一層這裏你應該來過,主要就是賣一些殡儀用品,以及骨灰盒之類的,”白倬章邊走邊給楚孑指着,“我們這裏的殡儀用品都是從外面進貨的,和我那個白事店一樣,但是這裏的定價會比我那裏貴一些,所以有些懂行的客人會從我那裏買,但我也會把利潤補貼給退休的員工還有殡儀館本身,所以也算是雙贏吧。”
楚孑走近,細細查看,這才發現即使是在白伯伯口中的“貴一些”也算不得多貴的定價,挽聯大多五塊錢一幅、花圈分大小從十元到二百元不等。
其中唯一算得上比較昂貴的殡儀用品就是骨灰盒了,便宜的有一百塊左右的,貴的則能到五千以上,放在頂層的格子裏,看上去無人問津。
“來咱們殡儀館的大多數都是城西的人,家底都不算太殷實,所以三四百塊錢的骨灰盒是最好賣的,”白伯伯介紹道,“對了,你知道咱們殡儀館另一大屍源是哪嗎?”
楚孑搖頭:“不清楚。”
“是璞蘭市公安局法醫部門,所以我們的入殓師團隊都很厲害,比如你上次見過的吳班長,那技術別說是在璞蘭了,就是放到全國,也絕對是這個。”
白倬章比着大拇哥,看上去十分驕傲。
楚孑見此情況,思索了片刻,又問:“那請問白伯伯,按理說咱們館一年處理三到四千具遺體也不算少,為什麽殡儀館還到處破破爛爛,缺乏經費呢?”
“這和經營模式有關,”白伯伯答道,“我們是民政部直屬的殡儀館,也沒有走政企合作的路線,漲價需要民政部同意,所以一直拖到今天還用着00年代的定價,入殓一具遺體其實只收60元,就算是對破損嚴重的屍體,也只收200元,而這些殡儀用品你也看到了,其實都不怎麽掙錢,而且還有很多沒人認領的遺體的火化工作其實都沒有收入的,還要倒貼……”
“哦。”
楚孑默默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通常殡儀館的殡儀服務項目有六個環節構成,分別是遺體接運、遺體冷藏、遺體整容、遺體告別、遺體火化、骨灰寄存。
火化的價格是國家規定的,按照爐子的不同,從180元一具到700元一具不等。
而殡儀館一上午的場地收入也只是600元。
也就是說一場葬禮算下來,平均也只有2000左右的收入。(當然家屬的支出不止這些,還有棺材、鑼鼓隊、喇嘛等等額外花費并不算在殡儀館的收入之中)。
刨除人員工資,和各種電費、火化爐的柴油費用、冷凍室的冷氣費用……
其實這家殡儀館也只能勉強達到收支平衡而已。
而之後,跟着白伯伯又逛了一圈殡儀館,這才讓楚孑更加篤定了這個想法。
偌大的殡儀館,地下一層是“地下工作室”,負責遺體的交接入殓、火化、等等事宜,四樓是辦公室,有服務部、遺體整容火化班、儀表總裝班、業務科、火化班、擡運班、財務科等等,近百位工作人員都擠在這一層。
而能用作悼念場地,真正向外租借的,也只有二層和三層的十幾個房間而已。
楚孑看着殡儀館的指示圖,不解問道:“那請問白伯伯,我看殡儀館有五層,第五層是用作什麽呢?”
“這個啊……”白伯伯想了想,“以前是想做貴賓服務的,就是附加價值比較高的葬禮可以在這舉行,但後來實在辦不來,就荒廢了,現在整個都空着。”
“哦。”
楚孑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逛的也差不多了,其實最重要的就是二層第一悼念廳的修繕工作,那是我們館除了五層以外最大的悼念廳了,如果它一直關閉,對我們的影響可是很大啊。”
“好的。”楚孑也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那明天一大早我就來盯着。”
“正好,明天我要去醫院做體檢,就先拜托你了,”白伯伯說完,又想起來什麽:“對了,你不要對裝修班的人太客氣,之前我們也找他們修過……如果你太客氣,他們就會欺負你的。”
“懂了。”楚孑點頭。
……
隔天上午,楚孑一早就站到了殡儀館的後門,等待裝修隊的到來。
而直到時鐘的指針過了十點,他才看到四五個人拎着設備,慢條斯理的走過來。
“你們好,麻煩各位快一些,”楚孑的語氣也沒有太客氣,“按照合約,你們七點鐘就應該開始工作了。”
為首的老大一幅滾刀肉的樣子:“知道了、知道了,我們這就開始……”
然而,一上午過去了,他們幾乎是剛接好設備,就到了飯歇。
楚孑無奈,也只好放飯。
經過一上午的觀察,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裝修隊的領隊叫劉工頭,幹活一點也不積極。
這和一般的施工隊做法截然不同。
正常的施工隊為了縮短工期、提高效率都是日夜趕工。
劉工頭他們倒好,跟死□□一樣,一戳才一蹦跶。
到了下午,楚孑只能開始轉變策略。
“來,我看着你把這塊地磚扒了。”
“這牆皮哪裏難刮了,你看看,這不是很好刮嗎?”
“這電線我來幫你接,對喽,接好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牧羊犬,催着劉工頭他們幹活。
雖然一整天下來,楚孑覺得自己累了個半死,但也算是有點成果。
結果第二天上午一看,他一不催,這幫人又開始磨洋工了。
無奈,楚孑只好又開始瘋狂催促起來。
然而,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了第三天。
因為劉工頭,竟然消、失、了!
“劉工頭呢?”楚孑拉住了一個施工隊成員問道,“他怎麽不來?”
那個成員木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于是,當天的效率跌到了谷底。
通常情況之下,楚孑只用催劉工頭,其他人的手腳也會快起來。
可這劉工頭一不見吧,他就要一個人一個人的去單獨催,實在是分身乏術,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一整天下來,楚孑累的幾乎脫了相不說,效率還大打折扣。
照這個進度,別說是在月底之前完成第一悼念廳的修繕了,就算是下個月月底,也不一定完得成啊。
楚孑心裏冷笑。沒想到這劉工頭還有王八縮頭這一招。
當晚他就悄悄跟着工人們回到了他們的住處,果然見劉工頭坐在裏面。
于是他幹脆找了幾個暴力摩托團的人,幫他一起盯梢。
這才發現,第二天早上才六點多,劉工頭就帶着另外一隊人,往城東去了。
而他們的目的地,竟然是城東火葬場!
楚孑之前只聽說過娛樂圈拍戲軋戲的,還沒聽說過施工隊軋活的呢。
他當即就追進了城東殡儀館的大門。
這一進門不要緊,楚孑直接被驚了個呆。
因為這裏面和他們城西殡儀館一比,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一樣!
一進門就有個大室內噴泉不說,光是大堂就有三部電梯,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
一看指路牌,楚孑這才發現,這裏竟然有足足三十個悼念廳。
而更誇張的,是這裏殡儀用品的标價。
挽聯五十一幅、花圈四百起,就連骨灰盒的最低價,也是5888。
而那骨灰盒的款式,和他們城西賣的一模一樣。
就是這個價格,來的人依舊不少。
饒是楚孑知道城東住着的富人居多,但也沒想到有這麽多冤大頭。
雖然有點亂花漸欲迷人眼,但楚孑還是沒忘自己的最終目的。
他知道此刻去找劉工頭一定是沒有用的,于是直接上了八樓的辦公室。
他要直接和城東殡儀館的負責人聊聊關于施工的問題。
秘書十分有禮貌地對楚孑說:“現在我們領導正在和一位貴客溝通,麻煩您稍等。”
楚孑便在門口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因為施工隊這件事,今天必須解決完。
而也就是坐下的這點時間,他才咂摸出了點門道
——這家殡儀館的運營模式和他們城西完全不同。
這裏到處都能見到王氏企業的logo,顯然是政企合作的結果。
但就算是政企合作,也斷沒有把一個進價40塊錢的骨灰盒賣到5888的道理。
而且,楚孑忽然覺得,這王氏企業的名字,似乎有點熟悉。
正在尋找着自己記憶的角落,沒想到許久沒聽到過的系統提示音忽然響了。
【觸發支線任務:守護城西殡儀館。】
【王氏企業是楚城之前所說的死對頭之一,請你讓城西殡儀館崛起,狠狠消滅城東這種浮誇造作的火葬場吧!】
【提前解鎖獎勵:熬夜水平提升30%,睡眠精力回複速度增加10%!】
果然。
楚孑也在同一時間想起來了。
之前楚城找他,就是想讓他來對付王家……
正想着,總裁辦公室的門開了。
那位所謂的貴客也終于和負責人聊完,走了出來。
而他一出來,看到楚孑就在門口,忽然感到有點驚訝。
楚孑也趕忙起身,又遇到熟人,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安慰......
這為所謂的“貴賓”,正是葉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