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明天正好是個星期天,咱們黃支縣上開物資交易會,同學們有興趣的話,到舊飛機場去逛一逛。”孔耀庸他們的班長王大鵬同學,在下午班會結束時,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笑着對全班的同學們發出了熱情的邀請。全班的同學們叽哩哇啦的一窩蜂的嚷嚷了起來。
“班長,請問物資交易會去年開了嗎?我們怎麽沒有聽說過。”程報安同學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微笑着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望着班長王大鵬同學大聲說道。同學們的議論聲稍微小了一些。
“我小時候幾歲吧,大概還不太記事,模模糊糊的記憶中,我父親抱着我去過一次縣上的物資交易會。” 班長王大鵬同學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同學們認真的眼神看着班長王大鵬同學,安靜了下來不再議論了。
“那我給同學們介紹一下情況,是這樣的,一九六六年前黃支縣上開過好幾次物資交易會,可能是每年一次,已經停開好多年了。”“今年我們黃支縣物資交易會是改革開放後的第一屆,非常熱鬧的,我贊同王大鵬同學的提議,支持同學們去看一看,感受一下黃支的民俗文化和習慣。”班主任馬學海老師坐在講臺上的講桌前,對全班同學們講道。同學們個個所目光聚集到了班主任馬學海老師的臉上,靜悄悄的聽着。
學校的晚自習下課後,他和大宿舍裏的同學們,也就是他們班上的男生們,全部都回了大宿舍裏,有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看書,有的打水洗腳,順便洗了襪子和鞋塹子,有的倒上冷水再摻上些開水,去到門外面的花園地邊上刷牙。
快到十點鐘熄燈了,同學基本上全都上了床,脫衣服拉開被窩睡下了。只有王生龍同學還坐在一個放倒了的小凳上,很認真的洗衣服,是一件白色的襯衫,馬上就要洗完了。
“王生龍,快點洗,早點睡覺,休息好了明天去浪物資交易會。”程報安同學,聽着王生龍同學洗衣服時發出輕微的“嚓嚓”聲,在自己睡着的上床邊上,從被窩裏爬出來,探出個臉來,用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看着王生龍同學說道。“快洗完了,馬上就睡。” 王生龍同學微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點半,他就早早的起床了。和大宿舍裏的幾個同學從學校大竈上打了饅頭,提來了開水,吃過了早飯,就約上了朱邦明、程報安、王錫忠、王生龍和周正祥同學,去浪黃支縣物資交易會。
今天黃支縣城裏的大街上,人和車分外的多,比平常熱鬧了許多。他們幾同學們一夥兒,從東大街向西,穿過縣城中心的什字路,夾雜在三五成群的人流和車流中,繼續向西走去。
黃支縣城西大街上,從東西兩面的街道上,和南面的小巷裏,出來的人們,男女老少,還有許多車輛,向西大街中間的一個大門口裏湧了進去。
這個大門口進去,就是原來黃支縣的老飛機場。南面沿街面蓋了一溜鋪面房,裏面是低一些的小型飛機場,已廢棄多年不用了。黃支縣是全省有名的田徑之鄉,出了許多優秀的運動員,所以這裏被用來開全縣的運動會,或進行全縣大型活動的場地了。
老飛機場裏,今天是從未有過的熱鬧,人流湧動,摩肩接踵。一排一排的,搭起了許多用白布和木柱架設起來的棚房,棚房裏面從前往後,由低到高,擺放着許多玲琅滿目的商品。有衣服鞋帽,品種花色繁多,質地不同的布料,糧油食品,各種農具,電線燈泡,五金交電,針頭線腦,鍋碗盒筷,牙膏香皂,日用百貨,應有盡有。
在每一處棚房前,都不停的有人和守鋪面的攤主搭話,拿過來看東西,讨價還價,成交了就付錢,拿東西。
他們轉到了最裏面的西北角,是個牲畜交易區,木柱上用繩拴着的驢馬騾牛,在角上、尾巴或耳朵上,系上了紅綢布,或塗上了紅顏色,還有圍欄裏圈着的羊和豬、雞。多是農民模樣的人們在那裏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賣買雙方并不說話,兩個人在袖筒裏握手。
他們第一次看了覺得很奇怪,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他們正好碰見了一個黃支的同學,一問,才知道這樣是在秘密商量價錢,不會受到別人的幹擾。他們覺得這樣做很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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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浪物資交易會,其實也不是特意要買什麽東西,就是想去散散心,體驗一下黃支的民俗風情而依。他聽說黃支的酥糖糕是特産,就買了兩袋,快放學,帶回家去。其他的同學們也就買了些牙膏、香皂和毛巾什麽的小商品了。
轉眼之間,這一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這幾天是第一學年第二學期的考試了。
今天考數學,孔耀庸感覺心裏沒有底。因為在考中專時,100分的數學他只考了36分,是考的最差勁的一門課程了。平常他感到數學學起來很費勁,他們這學期學得又是高等數學,什麽微積分,集合了,這些高等數學課,他們高中時還沒有接觸過,很生疏的,也很苦燥無味,侮澀難懂。
帶他們班數學的老師叫武波,是個快要退休的老教師。中等身材,幹瘦的身體,腦袋小小的,頭發又短又稀,瓜子臉形,皮膚稍黑點,戴一副黑邊小框的近視眼鏡,又小又黑的小圓眼,顯得鼻梁有些高大了。常穿着一身黑衣服,下雨不下雨的愛穿一雙長筒黑雨鞋。平常很嚴肅的,不愛開玩笑,講笑話,也不笑。偶爾開個玩笑出是同學們笑,武波老師卻一本正經的不會笑的。講課的聲音又小又幹澀,一字一頓的。
他們同學們都搞不明白,為什麽數學老師武波對他們那樣嚴肅。後來班上的同學們了解到,原來武波老師在前些年的運動中被打成了“□□”,受到了當時造反派學生們的□□,蹲過牛棚,接受過勞動改造,改革開放後才摘帽子平反,恢複了教師工作。所以,才對學生們嚴肅,甚至對學生們産生了一種反感和逆反的心理吧,好像有些敵視學生的意味。也或許是嚴師出高徒的意思,有好心沒有好臉了。
上課鈴聲響了,門被推開了,穿着長筒黑雨鞋,右手夾着一沓數學試卷,昴首挺胸,拔着整步式的步伐,目不斜視的走到講臺上,在講桌前站住,标準的向右轉的體育課動作,以左腳為軸心,全身向右一扭轉,左腳原地不動,右腳向後提起來,向右一甩開來,然後用力并到左腳旁,這時武波老師就面向全班的同學們了。
這一連竄的規定動作,就是武波老師給他們每次上數學課時的習慣動作了。看起來很好笑的,他也說不上來怪在那裏。有些壞同學形容的很有意思,說武波老師的這套動作很像他們在什麽電影裏看到的日本小隊長小野,他聽了覺得維肖維妙,很有趣的。
武波老師把試卷分發到了同學們手中,就坐到了講臺上的講桌後面,掃視着全班的同學們。
他爬在自己的課桌上,開始看數學試卷。第一大題是幾個小題,第一個小題他試着在草稿紙上演算,沒有算出來,磨蹭了一會兒就放棄了,開始再看第二道小題,他在草紙上劃了一陣,還是沒有答上來,再看第三道小題,還是答不上來,他繼續往後審題,整個兒把全部的試卷都看了一遍,都沒有立即就能做出來的題。
一般試卷出的考題,前面是最容易的,越往後面的考題,難度就會越來越大。這樣考生就會由易到難的答題,考生就不會一開始就發慌了,心理上比較平穩,情緒上比較穩定,就能真實的反映出考生的真實學習狀況,不會以偏概全。
今天的這個數學考題是怎麽了,武波老師怎麽能這樣出題呢?一開始就出了這麽難的題,是對學生的報複,還是嚴格要求,誰也搞不清楚。他有些着急上火了,好似有人将他當頭一棒,頭“嗡”一下就大了,腦子裏全是一片空白了,心緒全被這該死倒黴的數學題攪成了一團亂麻,一鍋醬糊了。他甚至都開始有些發火生氣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和怨氣從心底生起,心裏有種無聲的痛恨,咒罵這該死的出題順序和方法,真是害死人了。
他悄悄扭頭看看前後左右的同學們,和平常每次考試,和前幾門考試沒什麽兩樣,同學們還是那樣的認真思考着,安安靜靜的寫着,規規矩矩的答題。武波老師的這種出題順序和方法,看起來對同學們好像沒有多大的影響了,也許此時此地同學們的心情和他一樣,只是壓抑在心中,沒有表現出來而依。
他沒有敢再多想下去,開始胡亂的答題。答完了就坐在那裏,也不忙着去交卷,而是翻過來覆過去,檢查已答過去的題,大部分題心裏都沒有把握,正确不正确不一定,心裏是特別的難過。就這樣熬到離考試結束還有一段時間,交卷的只有幾個人的時候,他感覺才熬下去是白熬,沒多大意思了,就交卷出了考場。
他整天提心吊膽數學考試,終于這次數學考試成績下來了,他考砸了,沒有考及格,只考了56分。他拿着發下來的自己的數學試卷,詳細看了一遍,發現武波老師将他的一道題批錯了,他做的正确,答案是對的,方法和武波老師講的不一樣,但解題思路和步驟都是正确的,這道題恰好是4分,如果改批了,他的成績剛好60分及格,再不用補考了。他拿着試卷,來到武波老師的門前,躊躇了半天,又轉身回來了,沒有再去找武波老師更正成績。有好幾個同學都更正了成績,去武波老師那裏更正成績的都被認可更正了,沒有一個不被承認的,也都達到了幾格分數以上。但盡管如此,這次他們全班數學考試,還是有一大半的同學沒有幾格,需要重新進行補考。
第二天下午,一個同學對他講,班主任馬學海老師帶信,叫他到馬學海老師辦公室去一下。他第一意識就是,肯定是為他這次數學考試沒考及格的事。他從教室裏出來,右拐,從他們一級五四三三個班的門前走過,上了臺階,橫穿過西校園中間的大路,往上走到學校氣象站南面,左拐,從小路往西走,校園西牆前的一排平房,是教師辦公室兼卧室,再往北走過幾間辦公室,就到了馬學海老師的辦公室。
馬學海老師的辦公室門開着,他心裏很緊張,就像有十八個吊桶在井裏打水,七上八下的。“孔耀庸,你這次數學考試怎麽了,我們班上把你當學習好的典型樹立,你讓我很失望。” 馬學海老師看着站在面前的他,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了,很生氣的說道。他沒有吱聲。
“回去寫份深刻的檢查交上來,然後好好複習,補考時考個好成績。回去吧。” 馬學海老師停了一會,也不那麽生氣了,顯得有些關心體貼的對他說。
兩三天後補考,果然他們沒有及格的同學們,都考出了比較上次好得多的成績,全部及格以上。因為數學課補考的原故,他們班的學習成績榜再沒有出。從班主任老師的成績冊上他自己算了下總成績,他在全班的總分排名一下就降到了第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