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雖然從名字上很難體現,不過盛燃的确就是齊薊的父親,而且是她唯一的親人。
這對父女之間的長相可以說毫無相似之處,而且齊薊根本沒聽任何人提到過自己的母系,盛燃采取的撫養方式又是全年托管給雇傭的助理,齊薊往往一整年都見不到一次他,只知道他一直在外國旅居。
綜上所述,齊薊懂事之後不由得猜測自己是收養來的,然而按她了解的盛燃這個人的個性,又不太可能去發善心收下一個小女孩——尤其是沒有任何遺傳疾病和殘疾、外表正常還年紀很小根本不記事的孩子。
哪怕是按照肥皂劇套路的朋友兄弟全家遇難留下這麽一個小孩,盛燃也只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将其交給別的監護人來照顧。
齊薊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可能跑去問盛燃“我是不是親生的”,也就把疑惑這麽無限期擱置下去了。
她花一秒鐘想了想,确認助理小姐肯定已經把她做怪夢和休學等事宜都傳達給盛燃過了,而對方的回應是撥了幾百萬治療經費過來,預備給齊薊如果不想在家調養了就随便住特護病房或者旅游散心去。
那麽就不知道他又特地來電聯系的理由了,齊薊默默接通電話。
聽筒裏傳來的嗓音絲毫不像一個女兒已經成年了的中年男性,語調裏透着還沒褪去青澀的少年獨有的粗粝傲慢,倒像是齊薊的學弟。
這語氣把他原本具備的溫柔甚至甜蜜的音色給遮蓋得一幹二淨,最終聽上去的效果就像個永遠心理不成熟的野小子。
聽見電話接通,另一頭的盛燃徑直說:“我明天回國,今晚和明天早上都別出門了,也別讓人進去,要是家裏沒吃的就喝水頂一頓,又餓不壞。”
齊薊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他這腔調,應了一聲:“知道了。回來有事嗎?”
“當然有事,不然誰樂意回去?行了,早點睡吧,頭疼就少玩手機。”盛燃最後一句倒是頗有做家長的神韻,說完就自顧自挂斷了電話。
三言兩語消散後室內又重歸沉寂,齊薊被這消息一打擾就忘了剛才在想什麽,順勢把手機扔在旁邊,光着腳走到窗前,揭開窗簾。
伊坦納緊緊跟在她身後,齊薊用這個高了一大截的視角新奇地低頭看着“自己”黑溜溜的發頂,同時又在自己的身體裏踮起腳,輕輕碰了一下青年線條瘦削好看的下颌。
窗外的夜景五光十色,車水馬龍照常流動着,一團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白絨絮悠悠地飛過近處,今夜餘下的時光仍然靜谧而漫長——
——咚!
一聲悶響砸在齊薊公寓的門外,在別無雜音的深夜顯得格外驚人,聽起來像是有人重重摔倒在門口附近,接着那個人就不成節奏地拼命用手掌拍起了她的門。
因為離得太近了,即使隔着兩層門齊薊都聽見了驚恐萬狀的、夾雜着哭腔的喘息聲。
齊薊愣了愣。她這住處是一梯兩戶的複式公寓,她偶然見過幾次對門的住戶,記得是個年輕的、胖乎乎的白淨男生,長着一張備受疼愛的乖小孩式的娃娃臉,看不出到底是在上學還是已經工作,倒是十分安靜且常年深居簡出,沒帶任何閑雜人等回來過,再加上門口收拾得比較幹淨,作為鄰居來說這就已經算是優秀了。
雖然盛燃的叮囑她還記得,不過那畢竟是一條人命,齊薊沒再多猶豫,一心二用,本體老實地縮回卧室關好門,而伊坦納那邊走向門口,順手提起擱在玄關的長雨傘,然後擰開了鎖。
鎖舌彈動的清脆聲音在此刻沒人會錯過,扒在門口邊拍邊回頭張望的小胖子立刻連滾帶爬地沖了進去,一直爬到沙發後面,喘了幾大口氣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觀察情況。
他看見了一個高挑的猩紅背影,陌生男人放他進來之餘還有空按亮了燈,一頭打着彎的金發如黃金織就的瀑布般堂皇地垂過背脊,和那些繁複的寶石飾物一起在燈光下泛着璀璨迷人的光澤。
而那個追撲他的怪物居然不知何時已經斃命了,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半截在門裏半截在門外。
小胖子——呂壹予這時再也不感謝自己熬夜打游戲仍然5.0的視力了,他隔着大半個客廳清楚地看見,那男人在一瞬間解決威脅之後不慌不忙地半跪下來,僅僅是往那個類似人形的黑漆漆怪物喉嚨位置一抹一勾,就在完成補刀的同時把一些骨殖般慘白的“氣管”之類的結構挑了出來,還饒有興致地觀察起來。
而他所用的器材僅僅是一柄随手拿來的小巧廚刀,看尺寸和造型還應該是這裏的戶主即那個小女生的東西。
呂壹予縮回頭去,一時間弄不清楚是都市傳說變為現實的怪物比較恐怖,還是秒了怪物的身份不明的華麗大佬比較恐怖。
房間裏齊薊已經把自己團在厚厚的被子裏,剛才她用着伊坦納的身份完成了一次驚心動魄的……好吧,得心應手的戰鬥,她怎麽忘了這位陛下擅長拷問的同時還很會殺人呢。
她從被子裏鑽出來,抹掉在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裏捂出來也可能是吓出來的汗,然後控制着伊坦納站起身來,徑自去洗掉手上沾染的些許碳灰似的幹涸“血液”。
小胖子呂壹予已經非常乖覺地手腳并用回到了門口,哆哆嗦嗦地替陛下把橫在門檻上的漆黑屍體和弄髒的小塊地毯都提了出去,關門,然後蹲在門口再也不動,生怕自己步了小怪獸後塵。
他看着衣着華貴好似在拍古文明大片的金發男人若無其事地走在這座房子裏,熟門熟路拿出櫥櫃裏一只淺緋紅色的可愛玻璃杯,拆開包裝——呂壹予瞟了一眼,茶幾上就放着淺藍色的同款——然後從酒櫃裏抽出一瓶度數不低的白蘭地,倒滿,甚至閑适地扔進了幾顆冰塊。
呂壹予回憶一番偶爾能見到的那位對門:個子适中、文靜好看的小姐姐,剛念完高中,考試後身體好像出了什麽問題(他聽見過救護車的聲音),很有可能最近不在這裏。
小胖子又鼓起勇氣仔細打量一番算是救了他一命的大佬:五官明晰,精致得有點混血那個意思,眉宇和眼型都相當冷淡鋒利,但經過奇妙的中和之後看上去居然只是“稍微有點兒”陰沉,金發明亮藍眼睛幽深,身材修長又完全不缺力量感,只要随便往那兒一杵,整個人就透着股造物主親兒子的氣質。
而大佬那身打扮也不簡單,用肉眼看去光是面料和寶石的質感就顯然并非現代工藝小打小鬧能弄出來的戲服之流,複雜的款式在華貴之餘還極襯氣質,就差把王者倆字刻在人視網膜上。
于是呂壹予醍醐灌頂地明白了一切。
他意意思思往前挪了點距離,盤腿坐在玄關以內的第一塊地板上,很有眼色地等金發男人放下被征用為酒杯的情侶款水杯之後才開口說話。
白白嫩嫩的小胖子在短暫的逃命掙紮裏蹭了一臉灰,這時也顧不上收拾形象,猛虎落地式往前一撲:
“謝近衛型大佬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規矩我都懂,酬金這方面只要我掏得起的,您随便開價!”
伊坦納動作微微一滞,瞥了他一眼。
而幕後全程沒露面的齊薊這時已經打開了空調,吹着清新的涼風默默蹲在床上,整個人是茫然的。
——你在說什麽?什麽規矩?什麽近衛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