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執拗
執拗
許沢看着面色沉重的陸诩成,倏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慌張的低頭掩住視線,也許陸诩成并不是來找他。
陸诩成卻并不打算給他躲藏的機會,他站起身,上前幾步,擋在許沢身前。
眸光深沉的看向他:“許沢,我在等你。”
許沢手心一緊,強撐笑意看着他。
“是有什麽事嗎?我昨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回記憶。”
陸诩成打斷了許沢的話,語氣幹澀:“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他死死的注視着許沢,試圖從許沢那張精致好看的臉上得到自己滿意的回答。
可卻只看見許沢緩緩的搖了搖頭。
“許沢”這兩個字,時隔五年再次從陸诩成口中說出,許沢心底泛起絲絲密密難縫的心悸。
他咬緊下唇,垂眼避開陸诩成悲傷的視線。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是想起了什麽嗎?還是和別人打聽出自己的名字。
陸诩成靜靜的看着他:“問了你的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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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沢呼吸一松,慶幸陸诩成沒恢複記憶,又有些難過,他居然從別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名字。
陸诩成的眸光黏在許沢臉上,察覺到他的緊張不适,輕聲說:“可以把你手上的外套給我嗎?出門有些急,沒帶多餘外套,現在感覺有些冷。”
許沢擡眼,這才想起陸诩成身上只穿了件灰絨的家居服。
“這件衣服,我不知道是誰的……”
看着他糾結的神色,陸诩成淡淡的笑了聲:“這是我的衣服。”
許沢震驚的看向他,恍然發現這件外套和他身上的家居服極其相配。
許沢想問為什麽他的衣服在自己身上,他什麽時候來的?來找自己做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壓在心底,許沢突然又問不出口了,他沉默着将衣服遞給陸诩成。
陸诩成自顧自解釋:“我剛才來找過你,想當面和你談一些事情,但是你睡着了。”
陸诩成頓了頓,沒提他看見對方在睡夢中緊蹙的眉頭,安靜熟睡的神情和記憶中缺失的東西好像重合了。
陸诩成不忍心叫醒他,悄悄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他胸口,而後靜靜離開。
許沢睡醒後就忙着上班,陸诩成不想在工作時間給他找麻煩,就在隔壁咖啡店坐了三個小時,體貼的等到許沢要下班了,才在大廳等他。
許沢攥緊了掌心,雙眸帶着歉意:“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嗎?”
陸诩成笑了笑,“沒有很久。”
“只是我本來想給你談一些事情,但現在太晚了。”陸诩成指尖輕蹭了一下左手的腕表。
“許沢,我們接下來能約個時間好好談談嗎?”
許沢臉上又露出糾結的神色,仿佛有許多事情讓他游移不定,難以抉擇。
陸诩成眸色一暗,退而求次:“我們先加個聯系方式可以嗎?”
許沢遲疑了很久,可是看見陸诩成站在冷風中孤單的身影,又難以控制的點頭。
直到和陸诩成交換了聯系方式,他仍舊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一個怎樣的選擇。
難道要讓陸诩成知道那些事情?自己背叛他的交易……
看着躺在聯系人裏的“陸诩成”三個字,許沢倏地眼眶發酸,無盡的愧疚感充斥他整顆心髒,讓他覺得這部手機都如此燙人。
陸诩成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柔聲說:“那我們後面聯系,你回家路上小心。”
許沢沒敢擡頭看陸诩成,悶悶的應了一聲,和陸诩成在大門口分開。
陸诩成站在原地,雙手插兜,神情複雜的看着那個清瘦的背影。
回到家,許沢一股腦癱倒在床上,将頭埋進枕頭中。
接下來他該怎麽應付陸诩成,如果讓大哥知道他和陸诩成又在糾纏,結果會怎樣?
許沢不敢去想後面的事情。
許沢一連幾天上班,眼底的都有片遮不住的陰影。
最近思考了太多事情,他感覺自己的大腦神經緊繃着疼。
他按部就班的上下班,會所裏再沒有見過陸诩成的身影。
手機裏躺着陸诩成的聯系方式,可對方卻遲遲沒聯系他。
小甜路過許沢的工位,探着腦袋偷瞥許沢。
餘光裏只能許沢微微蹙起的眉頭,這個表情她還從未在許沢臉上見過。
小甜怔愣在原地,好奇究竟是什麽事情可以讓一向冷靜自持的許沢,露出這樣糾結的神色。
她剛想上前和許沢打招呼,許沢放在桌上的手機就嗡嗡震動了起來。
許沢緊張的拿起手機,腳步慌亂,朝安靜的休息室角落走去。
小甜呆呆的站在原地,心裏有些失落。
沒等到陸诩成抓心撓肺的電話,許沢先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陳醫生說:“許沢,你媽媽今天狀态有些不好,你方便來醫院一趟嗎?”
許沢喉頭艱澀,立刻聽出了陳醫生的話外之音,呼吸急促:“陳醫生,我馬上來。”
他快速和主管請了日常假,背着黑色的挎包快步走出了大門。
許沢在手機上焦急的打車,卻始終顯示排隊中。
他站在街邊,看着清冷的街巷,無力感席卷全身。
手心止不住的生汗,眼眶泛起潮濕,這樣的場景重演過多少次了?
他孤獨無助的站在原地,卻連一輛車也不能快速打到。
許沢用手背胡亂擦拭了一些流下來了淚水,有時候人的脆弱太簡單了,一些小事也能讓他崩潰。
雙眸朦上一層水汽,他強迫自己冷靜,又換了幾個程序打車。
靜靜等待的過程中,一分一秒都如此煎熬。
倏地一道刺耳的鳴笛聲在不遠處響起,一輛黑色的大奔停靠在街邊。
前車窗被搖了下來,陸诩成西裝革履的坐在駕駛室,遠遠的看着他。
他一只手虛虛搭在方向盤,一只手拿着手機靠在耳邊劃動了幾下。
許沢手中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屏幕上顯示着陸诩成的名字。
他長睫抖了抖,按下接通鍵,将聽筒放在耳邊,陸诩成冷淡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許沢,過來。”
心裏湧上說不明的情緒,許沢低低的應了一聲。
陸诩成将手機挂斷,随意的扔在中控臺上,然後起身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站在副駕駛的位置。
許沢垂眼走到車旁邊,難堪的開口:“可以麻煩你送我去一趟醫院嗎?”
許沢怕陸诩成會拒絕,如果陸诩成有急事又該怎麽辦。
他緊張的看了眼手機,打車小程序顯示還需等待五分鐘。
陸诩成輕輕笑了聲:“剛好我是專門找你,上車吧。”
他單手替許沢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用手替人擋住車頂橫杆。
許沢緊張的坐在副駕駛上,視線不受控制的跟随着陸诩成動作移動。
陸诩成坐上駕駛位,目光看向後視鏡,輕聲問許沢:“哪個醫院。”
許沢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沙啞:“人民醫院。”
陸诩成的餘光瞥見了他眼角的殷紅,他收回視線,專心開着車。
許沢失神的看着車窗外疾馳而過的街道,也沒說話,車內一時十分安靜。
陸诩成盡職盡責的将人送到醫院大門口。
許沢動作迅速的下了車,感激的看着陸诩成:“謝謝你。”
陸诩成的手臂搭在車窗上,合身的深藍色西裝緊貼着他的肌肉,精瘦有力。
他今天好像還噴了香水,許沢離得近了,可以聞見淡淡的陳木香調,淡而留香。
“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許沢幹澀開口:“不用這麽麻煩你。”
陸诩成笑着說:“你如果今天處理完事情,還有時間,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許沢緊緊的抿住唇,手指無措的打攪,思忖幾秒後,才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哪怕他不答應,他也知道陸诩成不會離開。
很久以前,他就發現陸诩成是一個執拗決意的人。
許沢大步沖進了醫院,因為陸诩成開車又快又穩。
許沢到達的時間也超出了陳醫生的預料。
陳醫生将許沢帶到病房門口,和他交代情況:“抗腫瘤治療現在效果已經不明顯了,你媽媽的身體狀況很差,你要做好準備。”
許沢唇色瞬間慘白,頭腦陣陣眩暈,四肢發軟。
他痛苦的尋求一絲機會:“陳醫生,真的沒辦法了嗎?”
陳醫生嘆了口氣:“許沢,最後多陪陪你媽媽吧。”
這幾年來,許沢堅持抗腫瘤治療,陳醫生也不知道他一個人是怎麽交齊這麽大一筆醫藥費。
最近半年許母的身體愈發不好,許沢常常會在上班時接到醫院的電話。
醫院裏一些醫護人員隐隐約約知道許沢大學畢業後就工作了,常常一次性打兩三份工作。
才二十三歲,陳醫生這樣長期紮根于這個領域的醫療工作者,也覺得許沢有種超乎常人的毅力與頑強。
許沢輕輕的推開病房白色的門,四周彌漫着他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以前他只覺得刺鼻又惡心,後來習慣了,許沢害怕再也聞不到這種味道。
如果他失去了這個熟悉的氣味,那也意味着他将失去他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