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我們果然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
我依舊每天都去店裏,将等她過來講故事變成了一個習慣。
偶爾,我會覺得我們之間有一種詭異的平衡關系。
這種關系沒有辦法對并不知情的人說起,可是對于我們兩個人來說卻是真實存在的。
我偶爾會回想起她之前給我講過的那些事情,然後我會感到一陣說不清的心痛。
這種痛感,是最開始只有輕微的刺痛,随後是一陣心口傳來的猛烈的裂痛,仿佛用針在我的心髒處劃開,我不斷忍受着這痛感,仿佛無法呼吸的魚。
再之後,是毀天滅地的黑暗,眼前仿佛看不見任何東西,腦海中有一個我在不斷地打着滾,不斷地悶哼。
我每天都在等着她過來。
可是很久,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并沒有過來,我們也沒有見到面。
甚至,我無從得知她的消息。
我有一些說不清的恐懼,我以為她不會再來了,但是當然,她還是來了。
在我終于不再每日去咖啡廳後。
我并不是每天都那麽閑的,家裏對于結婚這事催得有些緊,我已經有些要妥協去相親。
我見到她,十分驚訝。
她只是笑了下,說:“我昨日過來,你并不在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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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下,說:“近日裏有些事情。”
她了然地點了下頭。
“我們上次說到了哪裏?”
她問。
我說:“你們結婚了,結婚當天,他并沒有留下來。”
“你去了畫室。”
她有些恍然地笑了一下,“是的。”
“我曾以為我們會慢慢變好的,”她說,“在我回國後,我曾有一段時間以為我們會慢慢變好的。”
“即使我們結婚那天沒有睡在一起,我也以為,我們總會度過這段時間。”
而轉折發生在一個平常的日子。
江森和難得完成了一個很大的case,在公司聚會完回到家。
遲見歡見他回來,問:“你喝酒了?”
江森和低聲:“嗯。”
他換了鞋,走到沙發邊坐下,松了松領帶。
遲見歡站起身,“我去給你煮水果粥。”
這是她唯一會做,并且唯一會經常做的食物,正好用來解酒。
江森和揉着額角沒說話。
遲見歡打開冰箱翻了好一會兒,她問:“我昨天買的菠蘿怎麽不見了?”
江森和依舊揉着額角,似乎有些頭疼,迷迷糊糊道:“你不是對菠蘿過敏嗎?我把菠蘿扔了。”
遲見歡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問他:“誰對菠蘿過敏?”
江森和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說:“你啊。”
随後他仿佛想到了什麽,臉色很難看。
遲見歡将冰箱裏的蘋果拿出來砸向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吼道:“我從來沒有對菠蘿過敏過!”
——她不對任何水果過敏,對水果過敏的只有他的前女友。
江森和顯然想到了這一點,僵持着半天沒說話。
遲見歡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充血,眼前一陣陣發黑,思維停頓,站在原地。
她想她現在大概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她不停地将冰箱裏的東西拿出來往江森和的方向砸,眼中的屈辱無法磨滅。
直到那個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人控制住了她的手,冷聲道:“發什麽瘋?”
遲見歡嘴唇顫抖地看着他,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他,牙齒不停地搭着顫。
“你既然那麽愛她,為什麽不抗争?!!!為什麽不願意舍棄自己家裏的財産跟她結婚回家???!!”
她的聲音在別墅裏響起仿佛有回聲,遲見歡不停地掙紮着。
“你放開我!江森和!!!!”
“你就是個垃圾!!你自己沒本事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你憑什麽三番四次給我甩臉色??!!!”
“我從來不欠你的!!!江森和你放開我!!”
“冷靜點,遲見歡。”
江森和的聲音裏有無法掩飾的煩躁。
遲見歡冷笑,“是因為我提到了你心上人嗎?怎麽?事到如今還是不敢承認嗎?你也不過如此,江森和,你真是個垃圾,不願意結婚就別結婚,一邊跟我裝模範夫妻,一邊心裏想着你前女友,裝深情給鬼看嗎?你真讓我惡心江森和,你真惡心!”
她繼續道:“你放開我!!”
江森和的臉色鐵青,原本回家時興奮的情緒已經跌倒了谷底,看着在他面前發瘋的遲見歡,他甚至還有興趣想——
遲家千金也不過如此,即使外面的人都說他娶了一個好妻子,性格溫和,又有才能,不怎麽管束他,也不插手他工作的事情,即使晚上不回家也不需要報備。
可她發起瘋來,和大街上的潑婦其實也沒有多少區別。
“江森和,你別碰我,我覺得惡心!!”
她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情緒,吼完全部的話,身上的力氣也卸盡,輕而易舉地被江森和制住。
“冷靜了嗎?”
江森和繼續問。
遲見歡依舊咬着牙,過了一會兒,說:“放開我。”
江森和見她沒有再繼續動作的心思,松開了她的手腕,淡聲:“今天是意外。”
遲見歡撇開臉,沒有說話。
已經是夜裏,明明并不是冬天,遲見歡卻覺得冷,她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閉了閉眼,說:“我有點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
地板各處有她扔出去的水果汁液,一片狼藉,和她的心髒同樣。
遲見歡緩慢地往樓上走。
在她就要逃離現場的最後一步,江森和突然開口:“你還喜歡我?”
遲見歡僵住了身體,過一會兒才挪動步子,沒有回答江森和的話,徑自回了卧室。
江森和最後沒有回房間睡。
遲見歡很慶幸,又有一股說不清楚,甚至讓她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的恨意。
她之前從來沒有管過江森和和他前女友的事情。
她懦弱地将這件事情視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禁忌區,可是這個禁忌區現在被打破了。
她甚至覺得江森和是故意這樣做的,就是為了讓她難堪。
而她還喜歡他這一點,已經被他知曉,讓她更覺害怕。
他擁有最能夠刺傷她的刀,可她沒辦法讓這刀離自己遠一點。
或者,幹脆銷毀這把刀。
第二天早上,遲見歡收到了一條短信。
——江森和給她轉了三百萬。
這算是什麽?
遲見歡分不清,用錢來砸她嗎?
可她缺錢嗎?
遲見歡有些想笑,又不知道要笑什麽。
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一直到晚上才爬起來,又去洗漱。
躺在床上看手機時,江森和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并沒有看他,在江森和進來的整個過程中,将他視為空氣。
到了十一點,她關上自己手邊的臺燈。
江森和的手是一點點一點點靠近她的身體的。
先是放在了她的腰上,之後開始上移,察覺到她并沒有抗拒,江森和的動作更肆意了。
他将她翻了過去。
而她閉着眼,咬唇,不願意發出半點聲音。
他的手指靈巧,遲見歡眉頭越皺越緊。
“遲見歡,睜開眼。”
他說。
他的聲音有些輕喘,在她的耳邊吹氣。
遲見歡不願意。
“睜開眼,歡歡。”
他又說。
遲見歡依舊不願意。
江森和說:“今天打給你的錢收到了嗎?”
遲見歡終于明白那錢是為了什麽。
原來是嫖/資啊。
她覺得諷刺,想笑又笑不出來,臉色實在是很難看。
她将臉埋在枕頭裏,想要避免這樣的屈辱和尴尬。
緩了好一會兒,她轉回頭,睜開眼笑了下,說:“一定要睜開眼嗎?”
她想她一定笑得很難堪,否則江森和不會動作僵住。
她等了一會兒,江森和翻身下去。
她問:“還要嗎?”
江森和沒說話。
遲見歡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說話,轉過身閉上眼繼續睡覺。
江森和在她快要睡着時說:“昨天的事,對不起。”
遲見歡頓時清醒了不少,背對着他眨了眨眼,感受着眼裏的幹澀,說:“下次如果有需要,提前說一聲。”
她想了想,又說:“直接打錢也行。”
江森和抓着她胳膊的手指用力了兩分,聽到遲見歡“嘶”了一聲才松開。
“……我打錢不是那個意思。”
他說。
遲見歡實在是有點困了,随口“嗯”了一聲。
“我有點困了,我們睡覺吧。”
江森和看了她的背影好一會兒,終于松開了禁锢着她胳膊的手。
“睡吧。”
那是遲見歡難得一次睡得那麽好,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出去将拜托經紀人将那三百萬都捐了出去。
當天晚上回去,江森和問她:“你把錢全捐了嗎?”
遲見歡沒想到他消息那麽快,頓了一下,笑道:“不可以嗎?”
江森和沒說話。
遲見歡痛恨他這個樣子,可即使那麽恨,也依舊拿他沒辦法。
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和江森和的關系到這一步,仿佛都是她自找的。
遲見歡也沒一定要個答話,給自己倒了杯水。
江森和目光在她的身上,遲見歡感受得到。
她并沒有受影響,将水喝完,她說:“我上去睡覺了,你要是今天需要,盡量快一點。”
江森和看着她的動作,道:“你一定要讓我們之間的關系變成這樣嗎?”
遲見歡:“這樣是什麽樣?”
“我們這樣好嗎?”
他繼續說。
遲見歡只覺得好笑,“不然呢?”
“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已經忘記她了,之前只是意外,讓我別介意嗎?”
她轉身看向他,笑容裏的嘲諷怎麽都掩飾不住。
“別搞笑了江森和,你誠實一點我還能同情你兩分,現在在我面前否認只會讓我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