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A級水母
A級水母
常林軍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注意,A級污染物。”
A級污染物,離道子級僅差一步,屬于一個打上不足,打下有餘的尴尬境地。
但好在他們這次為了防範神尊級,全員都在戰時待命狀态,處理一個還沒到道子級的污染物只需要謹慎一些就可以。
常林軍還在交代隊形陣列,将實習生和姜溯這個臨時工放在了後方,自己和其他小隊裏的正規軍頂在了前方。
姜溯忽的愣了一下。
剛剛張玲的話,是直接從通訊頻道傳出來的,而駕駛艙外,張玲依舊是駕駛着制式機甲的模樣,并沒有變為修士。
她的幻覺呢?
不等她疑惑,來自屠妲的私人通訊便亮了起來:“姜溯,你剛剛聽到了嗎?”
是指張玲在緊急通訊裏的話嗎?姜溯低聲應了一下,很快聽到屠妲如釋重負的聲音:“太好了,你也聽到了。”
“沒想到張玲隊長變成污染物以後還能用緊急通訊頻道。”她的聲音有些興奮地發顫:“我剛剛聽到緊急通訊裏傳來污染物的聲音,還以為我是污染值過高出現幻聽了。”
姜溯手裏握着方向杆,正在輸入指令跟着常林軍的隊形,聞言手指一停:“你聽到了什麽?”
“嘶吼嚎叫之類的吧,反正沒什麽意義,你怎麽問這個?”
問題大了,她明明聽見的是張玲在說話。姜溯笑不出來了,只能勉強應了句敷衍了過去。
她的幻覺到底去哪了?以聽覺方式呈現嗎?
那為什麽本應該變成妖魔的正常人,比如屠妲,常林軍又還是能正常交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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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古怪的幻覺到底是個什麽破機制?
姜溯來不及再想,就看到那只形容古怪奇詭的機甲水母慢慢升起,帶着不斷閃爍的火花越升越高,直到她們幾人都不得不仰視這只水母。
機甲水母慢慢被粘稠的黑液包裹了起來,原本微微反光的金屬外殼活像是一只只或大或小的眼睛,忽閃着俯瞰着地面上的人群。
“注意躲避。”常林軍話語簡短,卻是對着後方的三人說的,自己和另外兩位已經結成小隊,一人沖鋒,一人掩護,另一人支着外置懸挂系統上的炮火随時支援。
沒什麽特殊戰術,這種時候就是打。
要麽把它打爛掏出蝕晶徹底終結污染,要麽他們能源耗盡進入地面戰鬥。
機甲水母擡起金屬外殼裏垂下的線纜,黑液極快地順着線纜延伸,将先前被火力轟的支離破碎的地方重新粘合了起來,只留下幾根直徑十公分的線纜支撐着自己龐大的身軀,其餘的則帶着腥臭的熱風甩了過去。
姜溯眼睜睜看着常林軍的機甲熟練地像是長了十幾只眼睛,靈敏地穿梭在那些線纜中。
機甲厚重的履帶被常林軍收起,利用飛行模式啓動時的垂直起飛機制躲閃着。
掩護常林軍的機甲則緊追其後,抄着姜溯叫不出名字的炮筒對着那些支撐機甲水母的線纜轟了過去。
支援的那位則領着她們三人設計着空中甩動的線纜,不一定打中,但至少能讓常林軍有一線喘息的機會。
張玲的聲音又在緊急通訊中響起,清麗的女聲有些躁怒,聲音尖利到幾乎要破音:“你們不是來支援的嗎!!!”
您都快把我們做成烤串了,這種時候就不要再喊支援了吧…姜溯雖然心中腹诽,手上編碼的動作卻始終未停。
她和屠妲原本只是預備去集市裏賣蝕晶,順便看看有沒有花木一類的奢侈品賣,并沒有預料過一次簡單的外出直接就成了面對神尊級的戰鬥。機甲攜帶的武器彈藥都不足,必須要謹慎規劃使用。
這是模拟倉給她的慘痛經驗。
姜溯敲下發射鍵,一連串的綠色虛影帶着藍色的火光就從自己餘光中飛掠而出,追上了那架懸在空中的機甲——也就是水母的身軀,爆起了一連串的藍色火光。
這火光只微微閃爍了一下,很快就被水母悄無聲息地吃了下去。
下一秒,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個詭異的水母忽的擰了一下身子。也不能說是擰了一下,它只是站直了。
它從近乎平躺的姿态站了起來,被線纜直直舉着,站在了空中。
忽閃着眼睛的水母兩側也爆起了火花。
幽藍,靜谧。
和姜溯剛剛射擊出去的一模一樣。
“卧槽!”屠妲率先反應過來,一腳把站在自己身後的機甲踹飛了出去,以破損率下降5%的代價讓裴玉的機甲第一時間遠離了瞄準區,之後像常林軍那樣開啓了飛行模式,以垂直升起的方式躲了開來。
負責拿火力支援前方的那位正規軍反應也快的很,一個滑行斜斜飛了出去。
姜溯在模拟倉中并未練習過類似場景,但反應卻也不慢,直接一個擡手拉下了引擎,準備像其他二人那樣,直接進入飛行模式。
當她的手敲在駕駛艙面板中的起飛鍵上時,傳來的并不是清脆的敲擊玻璃或金屬的聲音,也不是按鈕被按下的摩擦聲,而是一種發悶的鈍響。
這種鈍響帶着溫吞,笨拙,更像是在敲擊實木。
姜溯的幻覺姍姍來遲,在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觸手所及處都是溫吞的實木聲。
要麽權當眼睛瞎了,在沒有視覺沒有觸覺也沒有聽覺的情況下操縱玄女。
要麽老老實實跳出這個看起來像棺材的木盒子,靠自己本身力量殺了那個污染物張玲。
姜溯只一霎便做出了決定,直接擡手一撚機械鈕的位置。
玄女機甲回歸空間,木盒子一樣的物事也在她眼前崩塌。
姜溯落地一滾,剛一擡頭,迎面而來的沒有那閃着藍色火花的燃料空氣彈藥,只有一張看起來脆弱不堪,但帶着刺耳破空聲的符箓。
雲爆符箓?這個她熟啊,修真界量産的…不過你們這群修仙的也一樣用?姜溯側身一避,符箓便擦着她的鼻尖飛向了後方。
符箓落入不遠處的沙土之中,轟然炸起了兩三米高的沙牆。
她收回視線,沒再看已經散開的屠妲、裴玉幾人,将目光移向了空中的那個長滿眼睛的機甲水母。
在姜溯的幻覺裏,那裏是一個人。
一個穿着碧藍長裙,披着毛皮的女人。她的長裙上繡滿了眼睛般的花紋,在空中被風輕輕一拂,便像是忽閃着的眼斑。
長裙下也不是那些帶着油脂古怪氣味的線纜,而是柔軟又光潔的彩色束縧,飄飄散散。
女人的長發挽了一個靈蛇髻,耳邊垂着幾條細細長長的小辮子,用綠墜子收攏,垂在了肩上,一副仙人氣貌。
姜溯和她剛一對視,便聽到她頗訝然的聲音:“哎呀,原來是道友。”
姜溯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麽。她的手拂過腰間的空間鈕,将激光劍手柄取了出來。這還是三天前她剛簽完合同,李自一股腦塞給她的制式裝備。
身穿碧藍長裙的張玲緩緩在束縧支撐下落了下來,全然不顧一旁碩大的妖魔。
她并不光滑細膩的手拎着束縧,柔柔地飄出去,重重地打在了妖魔身上:“道友,你怎麽和妖魔站在一處,險些讓我們誤傷了。”
妖魔大概是常林軍的機甲,還有另外幾人吧?
姜溯餘光一掃,就看到束縧打飛了幾個妖魔後并未繼續行動,而是将他們卷了起來,懸挂在了半空。
張玲卻也任憑他們掙紮,妖魔身上不斷滴落的黑色液滴也是輕輕松松就能躲閃開。
怪不得他們明明命中了機甲水母,卻始終沒有辦法徹底擊殺!
等等!
“我們”?!
姜溯瞳孔一震,心中不好的預感頓增,猛地扭頭看向那坨機甲交疊的金屬球。
哪裏還有什麽交錯疊加嵌合的機甲,有的只是一個蹲在金屬廢墟上披着黃色長衫的道人。
道人手上捏着幾張符箓,一只手的手腕輕抖,便将符箓飛了出去,另一只手則沾着血在衣袍上書寫着。
寫完就地一撕,衣衫脫落後,便又成了新的符箓。
再仔細看看,姜溯赫然發現那道人并不是蹲着,而是整個人從那個金屬廢墟上長了出來。
他的下半身憑空消失,像是嵌在了機甲之中。
黃布符箓飛旋着貼向那些懸在空中的巨大妖魔,飄飄搖搖,上下浮動,明黃色卻在此刻幽暗到令人生怖。
除妖符!
姜溯沒時間再想什麽幻覺、機甲,激光劍在“呲”地一聲後猛地閃爍起,帶着燒灼空氣的奇特味道,一劍紮向了眼前毫無防備的張玲。
A級污染物她并不是沒殺過。
當初她剛從火石星的沙子裏刨出來,一點修為都沒有的時候,都能拿着鋼筋捅死那個被誤認為是“道子級”的污染物朱素的分身。
現在她有修為,武器也從鋼筋升級了成了冷凝等離子爆能光束…應該是這個名字吧。
閃爍着明亮暖光的光芒刺入了張玲的小腹,照亮了她的表情。
她的眼神只迷茫了片刻,瞬間便兇狠的豎起了眼睛,兩個瞳孔不斷放大又放大,直到整個眼球都變得漆黑一團。
原本塗着紅色點朱的唇瓣驀地撕裂開,裂口一直衍生到了耳下。她張開嘴,憤怒地咆哮了起來。
姜溯卻壓根沒興趣關注她到底是什麽表情,一劍剛剛紮入,立刻旋身,以腳踵帶動膝蓋到腰部,一個旋擰扯出劍,劈向了她那些還在瘋狂張揚的束縧。
被懸在空中的巨大妖獸,現實世界裏的機甲似乎全然未察那在黑夜裏飄飄搖搖的黃布符箓,依舊在掙紮着撕咬着彩色的束縧。
姜溯來不及多想,靈氣不顧一切灌進激光劍,順着瘋狂嘶叫的張玲身側劈下,斬斷束縧——那些捆着機甲的線纜。
束縧飄飄揚揚落下,下一瞬,滿溢靈氣的光劍出現在了張玲眼前。
“妖氣……你是!”張玲的大嘴剛剛嘶吼出了四個字,就被姜溯直接從裂口中刺入。
先碎丹府,再破任脈,從承漿直穿向下,連破膻中,鸩尾,巨闕,氣海,再穿入已經碎裂的丹府!
她很少如此心狠,但此刻已經來不及再考慮什麽人道主義。
姜溯眼前世界忽的一搖,面前被串起來的張玲身形晃了晃,黑色的瞳孔流出了黑色的液體,迅速包裹住了全身。
像是夢境碎裂一般,張玲肩上披着的皮毛變成了機甲的肩甲,碧藍色的眼斑羅裙也不再閃爍,一片死寂的凝結成了微微反光的機甲外殼。
支撐着機甲水母的黑液在姜溯劈落時斷開,此刻軟綿綿地順着重力往地上墜去。
被捆住的幾架機甲正努力掙紮,用各種武器劈着已經沒有黑液保護的線纜。
姜溯抽出直接捅進駕駛艙的激光劍,從高處一躍,直直撲向那由機甲堆疊嵌合出的金屬球。
腦海內的系統界面吝啬地變動了一下。
【當前任務:逃離“巢”】
【任務描述:濕巢覆卵,穢土轉生】
【任務獎勵:無(努力活下來吧,宿主)】
【當前完成度:2%】
【當前污染值:98】
她從未如此期望過自己的速度再快一些,也從未如此期望能再見到那黃袍道人的幻覺。
黃袍道人俯在金屬的廢墟上,左手松開了握着的符箓,高高舉起。
他的大拇指搭在了中指的第二個指節上,輕輕一撚,打了個響指。
姜溯身後響起不似人聲的嘶鳴叫聲,陡然間爆開的熱浪撲上了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