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上開着野菊,今天的風很溫柔
山上開着野菊,今天的風很溫柔
山與山相擁,雲和霧交融。時間停留古樸,科技在門前踟蹰。汽車駛過泊油路,蘆鴨群被驅趕入江。煙火流淌在街道,從帶笑的嘴角溜走,消泯于談吐。
王抗停在江邊,等着那個女孩的到來。她會來嗎?見面時說些什麽?昨夜,他将今天的畫面,在心裏推演,倒帶,再推演。最終,他自願無為。步步為營的預謀,他不愛,真實的他會隐匿,剩下的相遇不如說是排練一場話劇。
秦朵兒在遠處望見王抗,她走向道路地另一側,在王抗身後,悄悄地壓低身子,放慢呼吸,緩緩靠近,意圖給王抗一個驚吓。
“秦同學,你的影子還是快你一步。”
秦朵兒身子一頓,不甘願的直起身。
“可惡,狡猾的大花貓,說吧,約你朵兒姐出來幹什麽。”
“也沒什麽,就想約你出來聊聊。畢竟上次就那樣匆匆一別。”
“還有一件事,不要随意給別人取綽號,啊喂,我叫王抗,也可以叫我抗子。”
“哦,上次啊,某人哭了很久呢。”
“可這位朵兒姐,那時有個人也在悄悄抹眼淚,你說那個人是誰呢?好想知道啊。”
王抗與秦朵兒互相揭短,打趣對方。秦朵兒羞惱着了,氣嘟嘟地又抓亂了王抗的頭發。
王抗失去的人格在逐漸複蘇,雖然嘴巴一樣碎,但是多了幾分調皮,臉皮也厚實了。
“我投降,行了吧!你啊,還是喜歡作弄頭發”
王抗整理淩亂地頭發,無奈地看着秦朵兒。
秦朵兒坐在草茵,向水中扔着石頭,泛起漣漪的清波,倒影垂柳,小舟和青山。
“坐小船嗎?”
王抗盯着秦朵兒,期待着她的回答。
秦朵兒遲疑的落在王抗的眼中,王抗笑了笑,拍着胸口道。
“上船試試喽,不然你想和我在堤壩上吹一天冷風嗎,朵兒姐?”
“哦!抗子,你很勇嘛。那就帶我去征服星辰大海吧,王船長。”
王抗模仿《海綿寶寶》中海盜派西的語氣說到,“別急,秦船長,我給你當水手,你可要先把我弄上船去。”
“朵兒姐我啊,天生神力,抱你小意思。”秦朵兒站起身,拍拍雙手,走向王抗。
“饒了我吧,姐,我開玩笑的,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王抗讓秦朵兒從小舟裏拿出兩塊板子搭起支架,他自得的駕駛着輪椅駛入小舟。但只聽哐當一聲,某段懸空處,王抗差點由于慣性跌入河中。
“我算準了動力學,卻難思量命運的不确定性。”
王抗雙手支撐,一點點滑下身子,落在蒲團上,再用手将腿盤曲後,又把輪椅推到以前放魚簍的地方。
秦朵兒站在小舟上無言,她明白,眼前這位驕傲的少年,不會允許她施以援手。
浪花打碎山的倒影,小舟在王抗的手中,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航行。不問西東,只想載着女孩,和滿船的熱愛,在江上永遠飄着。
江面總是起着不知名的山風,王抗搖晃雙槳,聽着秦朵兒哼一曲不知名的歌謠。
“山上的野菊開了,風間的氣息很好聞。”
秦朵兒看向遠處已經泛着金黃的岸。不覺間,他們已駛出塵煙,二人,一舟,和這廣袤江面,兩側青山。李清照的舴艋舟載不動她的愁緒,而少年的船載着她滿心的歡喜。
“昨夜,四點的月亮藏在樹梢,過了一會,白日抓住了它的尾巴。”
“現在,我在船頭,風溫柔地泛起我心的漣漪。”
長發搭在秦朵兒肩上,金色的光線穿梭在她揚起的發絲,王抗看着秦朵兒的背影,放下手中的槳,靠在舟身,這一刻,斜陽正好。
水波粼粼,暈開琉璃色的妝,追趕風中的小舟,到天涯,到海角。風波無定的江上,秦朵兒踏着平穩的小船,這一刻,韶光正好。
王抗慮于自身,秦朵兒羞于矜持。所以那句“我喜歡你”,藏在風裏,最好。
那天,翻着白浪地蘆葦蕩,芳草萋萋的無名洲頭,沙沙作響地楓林,江上魚躍,山間鶴鳴,他們就坐在蒲團上,聽着萬物律動。
王抗說他小時刨了誰家地,偷了誰家瓜。秦朵兒笑罵他淘氣,就講着自己上山采筍,秋收農忙。他們說着家長裏短,說着命運無常。說着自己喜愛的詩人,他們人生的洋洋灑灑,文字間的萬般風情。說得無言之後,又看萬山紅遍,層林浸染的秋景,不知疲倦。
王抗想陪着秦朵兒,在這江上漂泊一生,可透過楓葉的夕陽,卻催促他們歸家。
“王抗,下次還能帶我劃船嗎?”秦朵兒看着大汗淋漓的王抗,她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
“随時待命,秦長官。”王抗放下船槳,對着秦朵兒敬了個軍禮。
秦朵兒別過頭,笑着看向遠處的采石場,那忽明忽滅的燈光,像随時要消散在空中。
小舟緩緩靠向岸旁,濕冷的空氣中飄着淡淡的離愁。
“蟋蟀和青蛙總愛攀比聲音的高低,喧嚣了夜的寧靜。”秦朵兒厭倦的說道,她不想和王抗分開,卻又只能系穩小舟。
“我們不也總愛用某種方式向他人證明,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嗎?”王抗拍了拍蹲在地上的秦朵兒。
“你真無趣,後會有期。”秦朵兒讨厭少年不懂他的心意,起身離開。
“後會有期。”
王抗目送秦朵兒逐漸拉長的影子,他懂,可惜,他又什麽都懂。
蕭瑟的秋風,吹動遠方竹林的葉,折斷的苦竹發出長聲嘶鳴,震顫王抗的心。地上的塵埃打着旋,江中冉冉升起十四的月,終是缺了絲毫,可窗臺上的人家卻笑着團圓,吃着明天的月餅。
“老爸今天也應該到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