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昏的餘響
黃昏的餘響
陽光透過窗紗，一下又一下試探秦朵兒的鼻翼。紅着眼的她不情願的鑽出被窩，吃着奶奶準備的早餐，心不在焉的她看着手機中變幻的奇異符號，只覺得外面的人群喧鬧。
她不想在寫信了，那個呆木頭永遠也不會懂她的心，昨天那麽直白的話，他也沒聽懂。
廟前的月老，中秋也會寂寞吧。要不，去陪他說說話。
山上的野菊，依舊肆意的生長。山水間總藏着大智慧，秦朵兒走在曲折的山路，偶爾停歇，嗅着那股沁潤靈魂的芬芳。
注意到四下無人，她站在山口，大聲喊道，“王抗，你這個大白癡。”聽着天地幫自己一起罵王抗，她傻笑着。
廟修在另一個山腰，雜草叢生，樹與樹之間結着茂密的蛛網。泛着青苔的瓦片，露着天光的屋檐。這座廟，荒廢了許久，只有月老還在大堂面目慈祥，注視着廟前的生靈。
她小時候，難過時總是跑來這，那時候，打理廟的老爺爺還在，每次都會給她玉米糖吃。她就坐在旁邊，聽老爺爺講年輕時的故事。可現在物是人非，老爺爺去世後，這座廟再也沒人來過。這裏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月老爺爺，那個男孩總是不懂我的心意，你在天上能不能幫我看着點啊。”
“你不說話，那就算你答應了啊。”
秦朵兒拍拍地上的灰，就這樣躺下。山雀，斑鸠，布谷鳥，不知休的吵鬧着，在枝頭。
那時，父母剛去世的時候，奶奶老是哭，她也想哭啊，可看到奶奶，她就笑着跟奶奶說，“奶奶，我畫了畫，這是你，這是我，我們會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奶奶別哭了，哭花了臉就是大花貓了，會被小狗叼走的。汪汪。”
那天奶奶又哭了，她的心也會難受，一時就跑出了家，順着山路，跑啊跑，腿乏了，望見有座廟，但也不害怕，她就進去。裏面的老人看見她眼睛哭得水汪汪的，摸着她的頭說，“丫頭，怎麽了，爺爺這裏有糖，吃了就不哭了，好不好？”
“爺爺，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回去一定要寫封信好好罵王抗一頓。只有我這麽蠢，喜歡那傻瓜。”
秋日的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秦朵兒晃悠悠地起了身，擦拭去眼角的淚痕。
“朵兒，剛才郵差送來封信，放你桌上了。”
“對了，郵差說鎮上的期刊明天送過來。”
奶奶的話刺撓秦朵兒的心，她急匆匆地跑到了桌前。
她期待男孩說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期待男孩又會帶給她怎樣的驚喜，是晴岚，還是霁月，不曾料：
“朵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離開。
很抱歉，叨擾你的生活一些時日。
昨天在船上的日子，很高興，真的，我很高興。你知道嗎？在陸地上，人人都要靠雙腳辦事。而在水上，我能去往我想到達的地方。
看着你坐在船頭，眺望遠方的蘆葦蕩，紅楓林。我真的很高興，我能帶你看遍世間的景色。我能感受到，那時你在依靠我的力量。平時要靠父母才能洗澡，才能吃飯的我，也能帶你做這樣奇妙的事。
我當時就想，要不把你帶到天涯海角，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可惜我不能啊，不能。人啊，總是要紮根到大地上。而在陸地上，我會成為你一生的累贅。
因為你才走出了那個書房的我，怎麽還能奢求更多呢？
所以，我走了，我要去另一個城市了。繼續生活在這個小鎮上，我肯定會一次又一次找你。昨天，原本不會見面的我們，就是那顆夜夜折磨我的渴求一時貪歡的心，讓我寫下那封邀約。我無法管控自己的想法，我總在欺騙着我自己。
你知道嗎？昨天，你說我無趣，我的心像墜入冰冷的湖面。
望着你遠去地背影，我多想起身告訴你，我是如此的愛那山花，愛那水凫，愛那你存在的、意動的每一個地方。
可當我明白你那潛藏的喜歡時，我就知道，我那癡心的妄想，何其可笑。
那一葉小舟，還是在那裏。你以後也會再有心愛的男孩，讓他載着你，再看看那江上的風光吧。他比我更健康，他能帶你去泰山看日出，去渤海看日落。人的生活是在大地上的，我能給你的，他能，我不能給你的，他也能。
就這樣別過吧，我心愛的女孩。我怕我忍不住哭腔，都沒敢親自送信到你的家。請盡情嘲笑我的膽小吧！
別再為我這個自作多情的男子傷感，我只是你世界的一個過客，一個藏在自己捏造的夢境中的逃避者，就讓時光慢慢将我在你的回憶中淡化吧。
真希望我在你的生活中沒留下不美好的記憶。這段時間真的仰仗你了很多……！
王抗
九月十日”
不辭而別嗎？如同她那已逝父母。淚嗎？嘴角鹹澀，臉頰濕潤。
秦朵兒對鏡整理憔悴的容顏，自嘲一笑。短短幾日的交往，一幀一幀晃過。
她喜歡的王抗在過去，而非現在。虛假與真實交替，那滿腔熱愛與夢的交融，混淆她的心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