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柳樹18
柳樹18
這次的柳梵真滿臉着急，他圍着郁小白轉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的身體，似乎在确認她平安無事。
直到确定她四肢健全，渾身沒有任何傷口，他才松了一大口氣。
郁小白也正在觀察他。
兩人目光接觸，他突然臉色一紅，有些尴尬地後退了一步：“那，那個，對不起，我之前一直進不來，鬼珠這次殊死一搏，拼盡全力制造的結界太強了，我沒辦法進入……”
“我也試圖通過水面投入一些靈魂觸角提醒你小心，但總會被鬼珠發現，及時抹去。”
“我在外面，只能看到你在鬼珠裏不斷下沉，漸漸沉得比水鬼還深……還好我找到機會，把修煉手冊給你送進去了！”
他心虛地撓了撓臉：“鬼珠沒有傷害你吧？”
鬼珠？
郁小白心下了然，剛才在哄騙她簽訂契約的，竟然是鬼珠？
鬼珠還真産生了靈智，它冒認了柳梵真的身份，甚至虛構出這麽一個局中局，只是為了騙她簽下那張漆黑的契約——想必那并不是什麽主仆契約，反而是更為危險的東西。
“沒有。”她笑笑，随後也問道：“家裏的料酒還有嗎？”
“有，上次某貓打折，我買了三瓶。”眼前的柳梵真對答如流：“刷的你的花呗。”
“……”郁小白眉頭一跳：“低筋粉呢？”
“我們沒買低筋粉啊？”柳梵真皺眉：“你說烤箱不行，要換個新的，在那之間不要再買烘焙原料，你忘啦？”
他說着還委屈地撇撇嘴：“可是你根本就舍不得買新的烤箱，明明說密室賺錢了就買的……”
“好，打住。”
郁小白捂住了他的嘴：“确認了，你是真的。”
說着，她一把拽過柳梵真的手：“你別怪我多疑，剛才那個鬼東西試圖裝成你騙我……”
她語速飛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進入幻境後所有事情都倒了出來。
柳梵真皺眉，沉默了片刻後開口：“他在騙你。”
“我當然知道他騙我！”郁小白笑笑：“不然我也不會看破一切，成功打破幻境出來了！”
“其實我們現在還沒有出來……”柳梵真撓頭：“現在只是破了鬼珠的迷幻陣，我們還在幻境裏。”
郁小白啞然：“什麽？”
“我們還在血肉工廠的幻境裏。”柳梵真點頭：“鬼珠入侵了百靈的靈魂，随後控制她抓走了你，把你投入更深一層的幻境，現在你從深層出來了，自然就回到了血肉工廠這一層。”
“不過血肉工廠已經崩塌了，所以這裏空空蕩蕩的，什麽都看不見。”
郁小白了然：“原來如此！我就說，百靈不該那麽壞……她是背負着所有人期望的英雄，也是給大家帶來希望的陽光。”
但如果她被鬼珠侵蝕了，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怎麽出去啊？”她跺了跺地板，“我已經逃出來了，你現在能帶我走嗎？”
提及這事，柳梵真的臉色突然有些愧疚，他搖頭：“不行，如果是之前我還能操縱鬼珠……但我想起來了過去，我和鬼珠的聯系就斷了。”
“過去？”郁小白一愣：“誰的過去？”
“我的。”
柳梵真伸出手張開手掌，他的手心突然鑽出了一根嫩綠的柳條。
“……？”郁小白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它在騙你，是因為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柳梵真手中那根柳條晃了晃，一片綠葉落了下來，它化作一塊碧綠的柳玉，啪的一聲掉入郁小白的掌心。
“你看，這是我的天賦能力。”
“柳玉封情，可遮鬼眼，避開鬼差拘魂。”柳梵真看着有些興奮，又有些害羞：“我不是那個鬼修的一魂，我是一棵成精的柳樹。”
“你小時候摔破頭，也是我拿出柳玉給你爺爺，讓他救你的。”
“什麽？”郁小白愣住了。
柳梵真點頭：“你小時候我就醒了，不過不能長時間保持，只是偶爾上來游蕩。”
“你摔跤的地方正好是一棵柳樹前，我那時候在柳樹上挂着，你的血滲入了地面，被柳樹根吸收了。”
他笑笑：“我本來不想管你，人類就是這樣脆弱，死了就死了……可你鮮血的味道喚醒了哥哥，他幾千年來第一次睜開眼，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總算是有了好轉。”
“你是我的恩人，我決定報答你。”
就是這麽樸實無華的理由。
郁小白無言，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她咂咂嘴：“那幻境裏我看到的事呢，有多少是真的？”
柳梵真回答：“他說的事情都是發生過的，但是順序有所不同。”
“他先從柳樹上折下了枝條，做成我和哥哥。”
“他原本是想将魂魄分到我們身上，但他發現大柳樹早就已經生了神智，是個不折不扣的精怪，我和哥哥是精怪的一部分，即便離開了大柳樹，也有微弱的意識。”
“我們有了形體之後，修煉更是飛快，很快就有了獨立的靈魂。”
“但我們畢竟是初生的魂體，一片純白，對世界一無所知。”
“他便起了歹意，他通過一些法子，将自己作的惡轉移到我們身上——他一邊差使我給他幹活，一邊讓我去替他受罪……”
聽到這裏，郁小白眯起眼睛，克制不住地咬牙。
這麽說獻祭是真的，那個該死的鬼修！
見她臉色不虞，柳梵真馬上補充道：“但那個法子行不通，他根本無法逃避天道的注視，所以他做了一兩次就放棄了！”
“于是他又派哥哥去傳道，哥哥常年游走人間，他比我成熟更快，他發現不對之後，在金身裏面放了我們的柳葉，所有的信仰之力都傳到了我們身上。”
“最後天雷還是來了，他被劈了個稀巴爛，我和哥哥則被功德之力庇護逃過一劫。”
說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可惜，哥哥在天雷降下之際護了我一下，他險些魂飛魄散。”
郁小白皺眉：“那柳山現在在哪兒？”
“哦，變成房子了。”柳梵真回答：“我們用來做密室接待室的柳宅就是他化身而成的，參考的是柳徵娘家沒有落敗之前的樣子。”
郁小白：……難怪那麽富貴堂皇的。
“我們那時候都很虛弱，我比他強一點，我便收攏了他的魂魄，躲進被天雷劈裂了但是沒有碎的鬼珠中，蘊養了千年。”
“千年之後，我終于好了一些，重新凝成了實體。”
“不過被雷劈之後，我們也成了鬼怪，哥哥比我更虛弱，他還需要更多陰氣才能恢複成人形。”
“開始我醒過來的時候，記憶有些錯亂，我以為我是柳梵真本人，于是我在鬼珠有意的引導下接手了它。”
他老實交代：“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用鬼珠收鬼，鬼越多陰氣越重，越利于我們修煉，我們恢複越快。哥哥化身的柳宅本身也有吸引游魂的特性，所以會有不同的鬼怪無意識地過來，成為生産陰氣的源頭。”
“但其實那些陰氣都被鬼珠吸收了，它也在積攢力量，準備逃離這裏，選擇新的主人。”
“我是鬼魂，我不能做鬼珠的主人了。”
一切終于串聯起來了。
郁小白只感覺眼前一陣豁然開朗：“那你其實根本不是柳梵真！”
“對！”他點頭：“但我喜歡這個名字，比柳水好聽多了，我還想叫這個。”
說着，他有些羞澀地一笑：“哥哥以前說了，如果我們能活下去，以後我就叫柳梵真，他叫柳道真，我們一梵一道，聽起來都很厲害。”
“柳山柳水太普通了，說出去跟個地名似的，沒意思。”
郁小白：……？
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不過在直到他和鬼修柳梵真并無關系後，她的心中一片輕松，叫什麽已經無所謂了。
當務之急，是從這裏出去。
“你有什麽辦法離開這裏嗎？”她問道：“我破開幻陣之後，鬼珠那個家夥好像躲起來了。”
柳梵真點頭：“有辦法，我雖然不能再控制鬼珠，但你可以。”
“其實很簡單的，鬼修已死，鬼珠是無主之物，你只要滴血把它收了，就能掌控它了。”
聞言，郁小白警惕心驟起：“你這說法，和鬼珠讓我做的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柳梵真挺起胸膛：“我想起過去的記憶後，我和它的虛假主仆契約就斷了，它成了無主狀态，我聚集的陰氣不能再為它所用，如果一直找不到主人，它就要進入沉睡了！”
“尤其這次，它動用了所有聚集的陰氣，才構建起這麽一個幻境來蒙騙你！”
“它是想和你簽訂器靈契約，你只能為它打工，不能傷害它，不能奴役它，還得投喂它滋養它，相當于養一只吃不飽還不聽話的狗。”
“不過你一旦識破它的詭計，它就再也沒有辦法了！它的陰氣已經衰竭，如果現在還不能認主，它就要維持不住理智，整個消散掉了。”
原來如此，鬼珠這是逼急了，才出了昏招啊。
柳梵真繼續解釋：“但如果你滴血讓它認主，它就沒法違背你的意願，往後只能聽你調遣。”
“它能聽我的？”郁小白有些不信，“萬一它寧死不屈呢？”
“一般來說不能，但是你有我呢！”柳梵真自信一笑：“我可以幫你強迫它！”
他話音剛落，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行了……不需要你們強迫。”
純黑的空間裏，突然亮起了一束綠色熒光。
一個只有人小腿高，滿臉臭屁的小孩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他紮着兩個沖天辮，戴着紅肚兜，手腳像藕節一樣雪白圓潤，像是過年時貼在門上的年畫娃娃——郁小白沒想到，這兇神惡煞的鬼珠，竟然能化形成這樣人畜無害的小蘿蔔頭！
“鬼珠也被天雷劈過，劈過之後怨氣全消了，只剩下純粹的陰氣。”
柳梵真解釋：“器靈是天雷劈過後才出生的，它也蹭到我的功德之力了，所以渾身沒有怨氣，能走正道修煉。”
簡而言之，它沒幹過壞事。
郁小白對它的接受度一下就高了起來。
“你收了我吧！”小器靈嘟起嘴，“我不想再睡覺了，都睡了千年了，好不容易能出來玩。”
他走到郁小白身邊，二話不說抱住了她的小腿：“我比那個柳樹精強多了，都是鬼物，我至少四肢健全！”
某柳樹精：……你有沒有禮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