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Anja?”
男人問道:“你是說她嗎?哦不,在你們那裏,他應該叫竹雅才對,是吧?”
竹雅……
蔣默堯大腦一片空白,他盯着牆上那張照片,男人在一旁說的話湧進耳朵裏,卻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她是我最得意的手下。”男人說起Anja洋洋得意:“讓警校十年難得一遇的好苗子成為在逃通緝犯,讓老警員的兒子甘心看守監獄,成為一個沒什麽用的典獄長。”
“這還都得歸功于Anja,和我們蔣警官的全力配合啊!”
如果說之前面對許沐川和自己進退兩難的心意時,他是糾結與對竹雅的愧疚,那麽現在,當竹雅的照片出現在leo所謂的光榮牆上時,他心裏的那座山才算是真正的崩塌了。
大量失血令他陷入寒冷與脫力中,那顆傷在肩膀的子彈卻像是打在了心上,難以言喻的劇痛令他大腦無比清醒,他甚至不能昏厥過去來逃避這幾乎被事實擊敗的慘狀。
那副把自己和leo鎖在一起的手铐成了困住他的枷鎖,他眼睜睜看着隊友的屍體被擡走,看着衆人圍聚上來,可身體像是脫離了大腦的控制,動彈不得。
“驚喜嗎?蔣警官?”男人幾槍打斷鎖住他們的手铐,譏諷的問道:“想知道真相嗎?”
蔣默堯瞪着充血的眼睛盯着他,一口氣悶在胸口,說不出話來。
“不急,主角還沒來齊,好戲不能開場。”
“來人!帶走!”
頭被黑布套住,他被人丢進暗無天日的密室裏,一條鎖鏈拴住了他的雙手,肩膀上的傷口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倒是沒有生命危險。
Leo的人給他注射了一種藥物,類似于吐真劑,會讓他神志不清,出現幻覺,從而在幻覺裏說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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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w內部一直都有老鼠。”男人盤着手裏的佛珠,
“你們警方在w實時更新的卧底名單,相信你心知肚明,但我要的是破解名單的密鑰。”
蔣默堯選擇閉耳不聽,leo蹲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臉說:“沒關系,不想說的話我有大把時間陪你耗。”
“畢竟當年,你父親也是這樣,只不過他嘴巴太嚴,最後只能輾轉死在我的手裏。”
男人大笑着,欣賞自己的“作品”,蔣默堯被堵住了嘴,喉嚨發出嗚嗚的低吼,再次提起父親他還是忍不住發狂到熱淚盈眶,那份密鑰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幾個領導,父親是唯一一個,他不記得父親臨走前對自己囑咐過什麽類似密碼的東西,他只知道當年因為這一份密碼,他們家付出了多麽慘重的代價。
父親去世後沒幾年母親也跟着離開,而他因為緝毒警察家屬的身份一直隐姓埋名。
直到他繼承父親的警號,重新奮鬥在這份事業當中。
對時間的概念早已模糊,他只能憑借肩膀傷口的狀态大致評估,整整一夜,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有人進來給他注射新的針劑,可能是吐真劑,也可能不是,他似乎體會到了許沐川剛剛入獄時被他喂下藥片丢進364時的絕望,到沒有多少是對于死亡的懼怕,更多的是後悔,彼時他才知道,原來遺憾的不是他才發現那兩本日記的主人,遺憾的是他發覺自己也早就愛上了許沐川,卻親手把一切推上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等到天光破曉,蔣默堯面前的地上已經散落了一堆針管。
但leo還是連一句他想聽的都沒聽到。
信心滿滿的男人此刻有些失落,他暴躁的揪起蔣默堯的頭發,拿針管指着他的眼睛。
“最後問你一次,說不說?”
蔣默堯甚至有些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他下意識搖了搖頭,啐了那人一口:“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聽了這話男人若有所思,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貼在蔣默堯眼前,“那不如,我們來聊聊Anja的故事?”
神智不可抗的恢複了幾絲清明,蔣默堯擡起頭對上那張照片,對面的男人慢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慢條斯理的從竹雅加入組織開始講起。
立場使然,蔣默堯并沒有心情聽什麽卧底的生平,直到男人說起竹雅和他的相遇,他才打起幾分精神來。
男人自豪的面容令人作嘔,“Anja十分聰明,她看出許沐川對你感情非同尋常,從他的日記裏找到證據,并以此為要挾,強迫他替她給你寫了一整年的情書。她當時提的條件是,要是不想她把這件事說出去,就必須要确定你會愛上她,這樣才算交換成功。”
“誰知道你們真就乖乖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蔣默堯咬牙切齒,
“也就是說,從這個女人一開始進我們班級,她的每一步就都是……”
“對,都是計算好的,包括她給你的每一封信,我這裏都有記錄,哦對了,前些日子寄給你的東西都收到了吧?怎麽樣,看的還開心嗎?”
說起這些蔣默堯心頭一陣酸楚,盡管從剛剛開始就隐約猜到了郵件的發出地,但當這話親口從那人嘴裏說出來時,他還是忍不住想把他撕碎的沖動。
“那殺死竹雅的兇手到底是誰!”
被他這麽一說,leo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朝外邊吩咐了幾句,随即一臺電腦被送了進來,leo點開視頻播放鍵,一段有些模糊的監控視頻出現在他的眼前。
“設備有限,清晰度最高就這樣了,蔣警官別嫌棄啊。”
蔣默堯無心理他,光是視頻裏的內容就令他大驚失色。
那是三年前出事的那一晚,喝醉了的蔣默堯被竹雅攙扶着走進卧室,他記得那天竹雅約他出來喝酒,沒喝了幾杯就頭暈腦脹,渾身燥熱的不行,大腦像是斷了片,回到家之後的記憶只零星剩下幾塊碎片,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依舊怎麽都拼不起來。
視頻裏,竹雅安頓好他随即轉進書房大肆翻找,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一個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出現在視野裏,兩人發生争吵,而後男人跳窗離開,竹雅拿着一把短刃,毫不猶豫的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最主要的是,在她自殺之前,特意把那把刀放在蔣默堯手裏抓握過……
随後出現的便是察覺到不對趕過來的許沐川,看到他那一身作訓服蔣默堯才想起來,那天他們本來約好了去練習射擊。
許沐川發現了刀柄上的指紋,他在自己床旁坐了很久,将近一個小時後,他終于起身,小心清理幹淨蔣默堯的指紋,抓着那把刀在竹雅的屍體上補刺了八刀。
确定留下的證據足夠充分,又替蔣默堯解了酒裏的藥性,許沐川生怕監控拍不到他似的,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公寓。
視頻到此為止,有那麽幾個瞬間,蔣默堯覺得自己眼前都一陣陣發黑。
“所以許沐川根本沒有殺人,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他冷笑一聲道:“讓一個無辜的人卷進來,為什麽不直接沖我來呢?”
“我并不是很喜歡和手下敗将解釋這些問題。”leo搖搖頭:“現在還覺得你守護那一身警服是值得的嗎?”他撤下蔣默堯胸前的警號,随手扔在地上:“因為這個,你父親,你,你愛的人,統統都折進去了,就算你成功了又能怎樣,等你功成名就榮歸故裏,就剩下你自己一人獨活,你真的受的了嗎?”
“孤獨,你獨自坐在家裏的時候難捱的孤獨才剛剛開始,等到夜晚降臨,你真的能不怕黑嗎?”
蔣默堯咬着嘴唇不發一語,從他看到竹雅自殺的那一刻,心中無盡的悔恨就已經将他包圍,他恨自己魯莽又沒腦子,竟然能讓真相被雪藏這麽久,還得讓一個仇人來給自己揭曉。
可他又覺得慶幸,竹雅的死因已經真相大白,那麽許沐川的死刑就統統不作數了,到時候就算自己回不去了,Aron會陪着他遍尋名醫,總會有人破解那套針法,總會有人有辦法救他。
蔣默堯垂着頭,嘴角逐漸浮現一絲笑意,他滿腦子都是那晚許沐川躺在他身邊的樣子,仿佛只要這樣,他就可以無視這裏的黑暗與寒冷。
“要不要加入我們?“leo朝他伸出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反正你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加入我們,密鑰就是你最好的投名狀。”
蔣默堯裝出一副得到救贖的樣子,等着leo靠近之後狠狠吐了他一口。
“做夢!”他罵道:“幹脆直接殺了我,反正你們在我這得不到一分想要的!”
“是嗎?”
Leo不滿的抹了把臉,嫌棄的把那些唾液擦回蔣默堯身上:“看來你還是不夠死心啊,K,把人帶進來!”
直到大門打開的前一秒蔣默堯還不知道之前leo的那句人沒到齊是什麽意思,那個被叫做K的男人拖着一個光裸着上半身的人走了進來,雙手一松,那人沒有骨頭似的軟在了地面。
K像是故意的一樣,把那個人擺成和蔣默堯一樣跪坐在地的姿勢,雙手背在身後鎖好,和他對着,緊接着抓着頭發擡起了那人的頭。
蔣默堯瞬間嘶吼出聲。
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依稀可以看出許沐川輪廓的臉。
一同入目的還有他前胸的七個針孔,個個帶着新鮮血跡,像是又被人重新紮了一遍似的。
蔣默堯想要破口大罵,可張開嘴就變成了嗚嗚的哭聲。
活不成了,一個聲音在他心裏說道,我們都活不成了……
他只覺得擺在面前的是無盡的絕望。
“怎麽樣?”leo托着蔣默堯的臉,讓他不得不目視前方,
“徹底堕入黑暗的感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