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陳然小心翼翼指了指牆角遮起一只眼的男人,許沐川認得,他剛進364的那晚,這家夥往他身上招呼的最多。
第二天清晨出工,玫瑰園不見蔣默堯的身影,早上吃飯的時候聽見有人議論,典獄長請了假,過幾天才會回來。
許沐川修剪枝幹的時候順手折下一段堅實鋒利的花枝,細細削掉葉子,前段修出尖銳的頭。
他把木枝藏進袖口,端着一盆花肥走到獨眼跟前,用肩膀撞了撞正在澆水的人:“诶,幫我搬一下。”
許沐川不由分說把肥料塞進了那人懷裏。
“搬啥?往哪搬,誰讓的?”男人正叼着煙,有些不情願:“沒事閑的來使喚我?”
許沐川看也不看,推了推他的肩膀:
“搬倉庫去,李衛明讓的,你沒看後邊那麽多呢嗎,都得搬,快點吧,我先去倉庫碼貨。”
玫瑰花地前面有一間專門存放各種原料的倉庫,鐵皮房,只有一個小門開在側面,裏面被太陽曬得滾熱,平時獄警都在大門口的陰涼處歇着,沒人會往這裏走。
獨眼轉了好幾圈也沒瞧見許沐川在哪裏,把肥料扔進倉庫大喊道:“喂!給你放這裏了啊!怎麽回事啊?讓我幫你搬然後自己躲清閑是吧?”
話音未落,哐當一聲,倉庫鐵門被人從外邊關上,許沐川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還沒等獨眼反映過來,已經扼住了他的喉嚨。
鋒利箭尖刺進他動脈旁的皮膚,獨眼哆嗦着,說話都連不成句:“許……許大哥?這是怎麽了?有話好好說,咱先把東西放下行嗎……”
許沐川一腳踹在他膝彎。
“說,為什麽動那孩子。”
“哪……哪個?陳然那小子嗎?害我那不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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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沐川又在他腰窩上補了一腳:“想好了再說!”
“是……是我手賤,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我那也是受人所托啊……我也得活命啊不是?”
“誰讓你幹的?”
“這真不能說許大哥,說了我以後還在不在364混了啊!”
“我看你還是覺悟不夠深。”許沐川狠狠瞪了他一眼,掰過他的右手向後對折,兩下卸了他的膀子。
倉庫裏頃刻間響起哀嚎。
“現在想好了嗎?還是說你左手也不想要了?”
許沐川作勢掰過他的左手,獨眼見狀立馬求饒起來:“是……是典獄長!他說讓我關照關照陳然,你也知道在這裏典獄長就是天,他的話誰敢不聽啊是不是!您就饒了我一個替人辦事兒的吧!”
蔣默堯?他為什麽和一個孩子過不去?許沐川想不通,眉毛皺的更緊了,心裏一陣煩躁,他把獨眼右手臂複位後扔在一邊,踹了兩腳告誡道:“回去告訴你那些兄弟,要是還想多活兩天就收起自己那些肮髒的心思!”
“快滾!”
獨眼捂着右臂跑出了倉庫,許沐川也沒比他好上多少,心中憂思過度,胃痛也來跟着湊熱鬧,他掐着胃口靠在牆邊,皺着眉頭緊閉着嘴忍下一陣翻湧上來的嘔意。
原本還想着靠阿托品晚上能睡個安穩覺,誰想到鬧了這麽一出,陳然暫時不敢再從外邊搞貨進來,如今他只能在痙攣發作的時候靠外力按壓試圖緩解,掌心下的皮肉突突跳着,許沐川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慢慢滑坐下來。
他撫上左肩的針孔,覺得那天躺在醫務室裏的自己就是個笑話,蔣默堯怕是早就知道那瓶藥是誰送進來的,雖然沒有直接把陳然抓走,不過搞這麽一出無非就是為了惡心他,一點點瓦解掉他在這裏獲得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原來有人能愛屋及烏,卻也能殃及池魚嗎?
只怕是物是人非,人已經不是當年的人,就算哪天真相大白,他也不會落得想要的結果。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人來騷擾過他們兩個,大家每天按部就班的出工幹活,過着一日又一日簡單重複又麻木的日子。
三天後,沙漠監獄迎來了這幾個月裏的第一次降溫。
氣溫驟降在這裏不算常見但也并不離奇,可是當豆大的雨點砸在這片沙地的時候,許沐川終于坐不住了。
彼時已經是夜幕降臨,他剛剛趕完服裝廠的活,意料之中又是最後一個離開廠房,推開門,迎面的大雨和狂風給他澆了個措手不及。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出現了極端天氣,身子已經先一步向玫瑰園跑去。
早上澆水的時候是個大晴天,許沐川特意把303從花棚裏搬出來放在了架子的第一層,想讓剛剛度過危險期的小花多曬曬太陽,卻沒想到走的時候太匆忙,忘記了把它收回去。
那花枝的主幹才剛剛萌生出幾個小芽,嬌嫩的綠葉經不起這樣的大風大浪,許沐川一身單衣沖進雨幕,才跑出幾米就被大雨澆透,肺部受涼泛起絲絲縷縷的痛意,一陣咳喘不止,他腳下不敢耽擱,捶了兩下胸口跑的更快了些。
玫瑰園的門并沒有上鎖,許是運氣加持,讓他得了空子鑽進去,303的花架在園子的最裏頭,繞過一人多高的花棚,在東北角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傾盆大雨下的夜幕暗的出奇,眼睛被雨水沖的酸澀,許沐川跑過去的時候花架上只剩下一盆孤零零的小花,泥土被水泡的有些稀軟,他心中暗道不好,趕緊把303抱進了花棚裏。
沙漠裏養玫瑰保持水分是難事,但更忌諱的便是旱澇差距過大,突然接觸這樣多的雨水對它來說百害而無一利,他把花盆中的水分淋幹,又覆了一層幹土上去。
可303僅存的那幾個葉子還是耷拉着,像是霜打的茄子,怎麽也支棱不起來。
多次嘗試無果之後,許沐川終于無力跌倒在地。
被雨淋過的寒冷此刻終于找上門來,氣管被冷風嗆入,他低低咳着,按着像是被刀劃過般刺痛的胸腹,無聲落下一滴眼淚。
為什麽,他所珍視的東西連想要存活都這樣困難。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感将他包圍,偏偏此刻胃囊抽痛的越發明晰,痙攣發作的比哪一次都洶湧劇烈,他又一次無可奈何般的把掌根按進腹部,嘴唇滴下兩滴血,犬齒在下唇咬出一道裂痕。
恍然間他好像聽見花棚的門開了又關,可棚外嘩啦啦的雨聲令他分辨不清,便只當作那是幻覺,任由自己半跪在地,膝蓋借力去抵禦一陣打着旋兒卷起來的痙攣。
眼前黑霧還沒散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背随之蓋上一件外衣,一只藥瓶塞進了他的手中。
“還能動嗎?”
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說道:“起來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