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兩團粉紅悄然爬上他幹瘦的臉頰,在氧氣面罩的掩蓋下并未被誰發現,許沐川當然認得,那就是他的字,醜的和小強爬的沒什麽兩樣。
“我……”
他還記得寫下這封情書的時候的心中糾結與掙紮萬分,明知不會有結果,只把那三千多字當成自己美好的寄托。
他徒勞動動嘴唇,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總不能在這種地方來一場深情告白,說我暗戀你很久了,除非蔣默堯是個傻子,不然絕對不會信這種鬼話。
可他還是沒想到,自己的猶豫不決落在蔣默堯眼裏,竟然成了他猜想的印證。
“什麽時候抄的?在我家?還是那天晚上?”
蔣默堯一副篤定的樣子,許沐川聞言怔愣了兩秒,随即苦笑一聲,那原本就是他親手寫的表白信,被人認定為抄襲還無力反駁,他把手機扔遠了些,掌根完全陷進胃腹,只覺得痛意洶湧,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他躲開那人目光,望向窗外,眼中光亮熄滅的徹徹底底:“蔣警官都已經這麽認為了,什麽時候抄的還重要嗎?是我卑劣,殺了您的女友還要破壞你們的定情信物。”
“為什麽這麽做?”蔣默堯雙目猩紅,後槽牙恨不得咬碎了。
許沐川似笑非笑,挑釁般擡起一側墨眉,輕聲道:“我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別太荒謬。”他提起許沐川的領子,膝蓋頂進那人腹間:“你我都是男人,你怎麽會喜歡我?”
許沐川上腹有一道陳年舊疤,厚厚突起醜陋不堪,每到陰天下雨就酸痛難耐,近日住在陰冷潮濕的地下牢房,那處舊傷本就有複發的趨勢,如今在暴力重壓下突突跳起來,連帶着內裏髒器一同猶如被撕裂般,許沐川一時失語,在心頭藏了許久的感情被人拿在口頭玩弄,失望之意遠遠大過疼痛。
“是嗎?”許沐川順勢讓膝蓋陷的更深些,貼在那人耳邊說道:“但蔣警官的身體可是很誠實,那天晚上纏着我一直要,我能有什麽辦法?”
“閉上你的嘴!”
蔣默堯氣急敗壞,從口袋裏掏出那一卷針,撚出一根來,匆忙去扯許沐川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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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攜帶……呵,蔣警官還真是用心良苦。”
“呃……”
銀針快準狠,紮進許沐川另一側的肩膀,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他一口氣卡在喉嚨,連聲悶哼都沒能發出來,雙手推開蔣默堯,側身咳喘個不停,恍然間以為自己的肺都要咳出來了,那口沒喘勻的氣才将将消停下來。
許沐川嗓子像是拉風箱,絲絲拉拉透着寒氣:“滿意了?不滿意就再來一根,反正早晚都是要紮進來,早死晚死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區別?”
蔣默堯雙手氣的發抖,聞言去拆那包針,拿出一根抵着許沐川的脖子,兩人皆是氣喘籲籲,猩紅着眼眶,誰都不肯退讓一分。
“你別逼我,許沐川。”
“是我逼的你嗎?”他看向那人的眼睛裏第一次帶了點委屈:“你認定了的事情,不論真假,你難道會輕易改變嗎?”
話到嘴邊又說不出,監獄裏說不定有多少眼線,他們活着又不知道是活在誰的監視下,許沐川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蔣默堯對上他婉若冰霜般清冷的眼睛,手中捏着的銀針終是沒法再向下,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有什麽東西鉗制住了他的手,明明是一腔痛恨無處發洩,可他不得不承認,看到許沐川咳喘的撕心裂肺,他并沒有像預想中一樣覺得暢快。
反倒是心口好似被揪扯住,一抽一抽的疼。
銀針被蔣默堯攥進手裏,他松開許沐川的肩膀,低下頭去,頸側滿是暴起的青筋,咬着牙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那些。”
“基于有理事實。”許沐川按着左肩摔回床上,粗喘着氣說道:“你沒錯。”
“只是我想你該明白,有時候事實也會騙人。”
錯的不是我們,他苦笑着,最後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那封情書。
錯就錯在我遇見你的時間,地點,身份,沒有一件是剛剛好的。
“身體恢複之前先住在這裏。”蔣默堯吩咐道:“會有人過來二十四小時看着你,別再動些歪心思。”
手機鈴嗡嗡響起,蔣默堯接起電話說了兩句,叫上Aron就又匆匆走了出去。
醫務室內,許沐川緊緊扣着銀針剛入體的地方,額頭上迅速布滿細密的冷汗,氧氣面罩都不能令他呼吸暢通,與上次下針後的無知無覺全然不同,以針孔為圓心的酸痛感逐漸向外擴大,一呼一吸牽連起胸腔絲絲縷縷的痛,咳嗽一陣接着一陣,無休無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他撫摸着手腕內側那一只不起眼的向日葵紋身,兀自咽下一口順着食管返流上來的血。
這才不過是第二針,他要熬的日子還長……
“老大,郵件源頭追溯不到。”Aron跟在蔣默堯身後快速彙報道:“郵件是經過多個中轉郵箱發送過來的,最多往回追溯三個,但都是些無名境外郵箱,查不到具體地址。”
“許沐川入獄時上交的随身物品呢?”
“查過了,只有一身衣服。”
“這幾天你替我盯一下,等他好差不多了再放回去,告訴李衛明盯緊一點,再出什麽事兒直接給我滾蛋回家。”
“那您……”
“我回趟局裏,看看那裏的追蹤器能不能查到。”
許沐川在醫務室将養了三天,每天手臂上的輸液針不斷,雖不用他幹活,但整日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對他來說并沒有輕松多少。
食物中毒這事一出,聽說蔣默堯當天就換掉了食堂的廚子,并下令處理了所有還沒使用的食材。許沐川腸胃受到了不小的傷害,胃黏膜受損,只能吃一些軟和的流食補充體力,偏他這幾日胸口痛的厲害,每餐只少少吃上幾口便汗流浃背,胸悶氣促,說什麽再吃不下去了。
三日後再回到36□□景已大不如從前。
算得他剛從禁閉室出來就鬧了這麽一出,差不多十天的光景沒回這間地下牢房,裏邊的犯人看上去無意關心,實則個個都等着看他的笑話。
只有陳然,那孩子蹲在大門旁邊,見着他回來了立馬起身往過靠了兩步,随即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擺低着頭,默默退回了角落。
許沐川一眼看出玄機,揭掉手背上的膠布揣進口袋,跟過去靠坐在陳然身旁。
“303怎麽樣了,還活着呢嗎?”
他搶先一步問道,堵回了陳然溜到嘴邊的話。
“我這幾天都有給他澆水,折斷的地方有新芽,看着沒死。”
“那就行。”許沐川笑笑,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許哥,我真的不知道藥會被人換掉。”
小孩眼淚驀地蓄滿了眼眶,許沐川嘆息一聲:“我知道,沒怪你,外邊的人太複雜,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
許沐川頭疼道:“行了別哭,我不會哄孩子。”
陳然到底比他小了七八歲,心理年齡不知道嫩了多少,哭起來就沒完,非得說是自己害了他,許沐川無奈,捏着袖子給人擦眼淚。
袖口碰到臉頰還沒等用力,那人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閃了一下。
“別動。”許沐川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不好,把人扒拉過來仔細一看,心頭一股邪火瞬間沖到他的顱頂。
陳然嘴角帶着新傷,一只眼睛周圍的腫還沒消,指關節處被擦破了皮,衣服撩上去,身上滿是青紫。
“是誰?”他壓着怒意啞聲問道:“告訴我,我不在的三天裏,都哪個混蛋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