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在那場悲劇發生之前,蔣默堯一直拿許沐川當自己最好的兄弟。
蔣默堯的父親是一名老刑警,在他小時候因公殉職,心中執念使然,他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只有警校這一個目标。可他文化課距離公大還是差了一點,滑檔調劑,來到了s市刑警學院。
他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許沐川。
許沐川一直是班級前三,全校大榜上沒掉過前三十,他的分數遠遠超過當年刑警學院錄取線,是當年新生裏的第一名。這也就有了為什麽那年的錄取分數段裏第一第二名有着斷崖式的差距。
警校同窗的兩年,訓練的時候許沐川是他最強勁的對手,訓練場下他總是拉着許沐川去食堂搶那幾口剛炒出來的熱菜,有幾次和竹雅鬧矛盾,心煩郁悶的時候約許沐川出去喝酒似乎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人充當了他的酒搭子兼情感顧問,那些無人傾訴的惆悵似乎都有了出口,他不知在這人面前喝醉過多少次,說過多少胡言亂語,每次他說什麽,許沐川總是能精準提煉出他最想表達的要義,有時候竹雅無法理解他,但許沐川可以。
但他一直保持着兄弟之間該有的分寸感,那封表白信是他藏在心尖上的東西,他從來沒給任何人看過。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許沐川。
所以這封和表白信內容一模一樣的郵件,到底為什麽會出現許沐川的筆跡……
聯想到三年前的那場噩夢,身後撕裂般的痛楚現在還記憶猶新,一個可怕的預想在蔣默堯腦海中浮現。
他至今都無法接受好兄弟睡了自己的事實,不管那人出于何種目的。
“Aron。”他喊站在門外的助手:“幫我查一個郵件的發出地。”
“要快。”
——
七日後,禁閉期解除,許沐川再一次見到陽光時臉上已不似之前那般光鮮,半長的頭發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唇邊長滿了胡茬,兩頰深深凹陷下去一塊,青白的臉色暗沉無光,倒像是個活骷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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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閉室設計成密不透光的目的之一,就是讓關進這裏的犯人體會到與世隔絕的痛苦,沒有邊際的沉默會把他們的心理防線擊垮,從而達到“管教”的目的。所以哪怕□□上抗住了,精神也萎靡了大半。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許沐川正按着隐隐作痛的胃腹,靠着牆壁假寐。
這些天來他就連昏睡的時候也覺得胃腹痛的厲害,想來是紮下去的第一根針起了作用,本就不高的食欲所剩無幾,最後的幾天哪怕餓急了他也吃不下一點東西,送來的飯都喂了馬桶。
“可以走了。”一個瞧着面生的獄警敲了敲門邊,催促道:“快點到玫瑰園澆水,完事了去服裝間趕工去。”
“服裝間?”
“別廢話,典獄長統一安排。”
說起玫瑰園,許沐川滿腦子都是那盆被折斷了的303。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七天沒開口說過話的嗓子有些陌生,再次回到這片園地時,眼前的玫瑰苗們已經不似剛開始那樣病怏怏的,葉子帶上了些許亮色,許沐川找到角落裏的303,手臂橫亘在腹前不着痕跡的下壓,一邊蹲下來端詳那盆略顯破敗的小花。
還行,這麽多天葉子沒完全枯掉,看上去還能再救一救。
就像他似的,掙紮一下還能再多活幾天。
他能感覺到,來到這個世界後,原主的情感和記憶變得無比真實,好像他真的是許沐川一樣。
要說怎麽利用系統進行攻略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一些不現實的問題,蔣默堯恨他入骨,并不會因為他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而心疼他半分,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在這裏好好活着,靜待一個讓真相大白的時機。
“得堅持啊。”他沖着花說道:“我養的花怎麽能慫呢?”
施了新肥,餘光瞥見有人走過來,許沐川怕獄警又以為他要偷懶,趕緊放下303,挪挪身子,到一邊其他玫瑰苗澆水。
“嗨!許哥!”
來人并不是獄警,而是和他一樣穿着囚服的一個少年模樣的男人。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注意到這邊,蹲下來往許沐川身邊湊了湊,低聲說:“哥,我叫陳然,也是364的。”
男人嘴角帶着一塊傷痕,看上去已經有了一段日子,只剩下一層青黃色還沒褪去,他氣質不像是在這裏待了幾個月的死囚,有一種沒心沒肺的陽光,讓人看着像個沒心眼的小夥子。
“別擔心啊,我和他們不一樣,就是單純的想來道個謝。”
“謝我?”
“在你進來之前他們都欺負我,真的,三天兩頭的找我麻煩,現在沒人注意我了,你倒進了禁閉室,我這心裏過意不去。”
他摸出一根煙塞進許沐川手裏:
“為了表達感謝,許哥,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盡管和我說,我能幫你弄進來,也算是交個朋友。”
“不必了。”
許沐川搖了搖頭打算拒絕,誰想到那人不折不休:“不行許哥,我都發現了,364裏就你一個人住牆角,在這裏單打獨鬥很吃虧的,有了我,相當于你在這個地方多個朋友多一份保障,你說是吧。”
“那……”許沐川壓着胃腹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些,壓低了聲音問道:“有沒有止痛藥,越多越好。”
“許哥你身體不舒服?”
“沒什麽大事,就是想着以備不時之需。”
“那行。”陳然松了口氣似的笑笑:“我盡快給你弄進來。”
看着那人的模樣也就二十歲出頭,許沐川受益于人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看着你歲數不大,犯了什麽事了,被關進這種地方。”
“我啊……”陳然眉毛趴了下去,像個受了委屈的狗:“我要說我沒罪你信麽。”
“被冤枉了?”
“誰說得清呢,這話說來可就長了,啧,一會兒他們又來催了,等以後得空再告訴哥。”
獄警走過來巡視,許沐川順勢遞給他一鏟子化肥,讓他撒進遠處幾盆他夠不到的花裏去。
被冤枉了還能這麽樂觀,許沐川看着那人幹活的背影,莫名覺得這人和高中時候的蔣默堯像的很。
那個人也是這樣,以極其活力樂觀的姿态,拉回了當時差點被壓力壓垮的他。對他來說蔣默堯就是沙漠裏出現的水源,是絕不同于這個世界的一抹色彩。
止疼藥是第二天午飯後送進來的,一小瓶阿托品,痙攣的時候可以臨時抗一下,這類藥物本沒什麽治療的藥效,只是常規解攣。
彼時許沐川剛吃完這些天來的第一頓飽飯,昨晚胃疼的惡心,看見那些飯菜跟見了仇人似的,早上勉強喝了兩口白粥,可能是今天太陽大,天氣好,幹了一上午活胃口好了不少,餓意終于湧現出來,比往常整整多吃了一個饅頭。
胃裏只剩下些冷痛,倒也習慣了,但他并不想讓吃下去的食物成為負擔,為了不耽誤下午服裝廠的工作,他還是吞了兩片藥。
服裝間的工作看似輕松實則最是累人,在玫瑰園時收到的任務是等到開花時每個人最少要保障多少盆的成活率,在這裏,則是每天都有最低生産要求,完成了才能離開。
許沐川并不精通縫紉機的使用,昨天下午幹活紮破了兩根手指,延後一個小時才從服裝間裏出來。
所以今天他特地多瞄了幾眼對面坐着的那個熟練工,學着他的樣子,速度比昨天将近快出了一倍。
就是針腳還是會紮手,血不小心染上白色布料,許沐川正愁怎麽交代,忽然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以李警官為首湧進來一隊人馬,大叫着說要搜他們的身。
“手裏的活都停下,站好!接到匿名舉報364號有人吸食毒品,有沒有主動承認或者檢舉的,現在說出來還能從輕發落!”
在S國這個嚴令禁毒的地方偷食毒品無非就是給自己找麻煩,關在這裏的都是死囚犯,他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緩期執行,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幾年,但最終結果都是死,沒人會讓自己死都死不消停。
李衛明問了三輪下來,所有人面面相觑,琢磨着是哪個找死的。
許沐川坐在廠房的最裏端,等待着獄警挨個搜過來的空檔,他甚至還想再趕出兩件衣服。
不過在這個秩序森嚴的地方不聽指揮顯然是不被允許的,他把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裏,以免自己總想去碰那臺縫紉機。
手指碰到那個小藥瓶的時候許沐川腦子都跟着的抽了一下。
自從紮了針之後腦子總是混沌的很,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那瓶阿托品送過來的時候瓶口是不是封好的,若要是被有心之人在中途換了,哪怕只是一粒,對他來說也是致命的傷害。
李衛明剛檢查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許沐川瞄了他幾眼,抓住時機,起身跑到廠房盡頭的雜物間裏反鎖了門。
門外由遠及近響起叫喊聲,獄警發現了他的舉動,大吼着叫他出來。許沐川一手撐着門板,一手緩緩伸向了自己的喉嚨,試圖把一個多小時之前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胃裏難得舒服,被胃痛和饑餓折磨了十來天的人十分珍惜這點安逸,毫不掩飾地說,他也是肉做的人,哪怕他再沉穩冷靜,他也怕痛怕餓,怕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再次折磨,如果有另一種選擇,他也不想把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
可他曾經也是一名警察,他深知毒品對身體的危害,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他都決不允許自己沾染上那東西。
但無奈的是,此時距離午飯已經過去近兩個小時,飽脹感消失不見,各種催吐辦法都沒有很明顯的效果。
偏這時候李衛明已經堵在門口,警棍哐哐砸着門,讓他趕緊出去配合調查。
幹嘔催的他兩眼猩紅,隐約挂着水汽,許沐川五指緊緊扒着門板,感受着胃裏更加強烈的叫嚣抗議,情急之下,許沐川點開系統,捏出了食物中毒的現象。
腸胃型食物中毒的表現之一就是劇烈的嘔吐,只要他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就能減少一點沾染的風險。
這是當下他能想到的,有效催吐的唯一一個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