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銀針刺入皮膚引來一陣酸脹,許沐川像是看着別人的身體,面無表情的将細長的針推到了底。可能是這場漫長的淩遲剛剛開始的緣故,适應了過後倒也沒什麽不适,許沐川摸着最後一點針尾沒入皮膚,估摸着差不多了,重新披上外衣。一顆顆系好扣子。
前襟,領口,再到袖口上不存在的袖扣,他依次撫過去,把囚衣穿出了正裝的規整莊嚴。
蔣默堯光是看着,一時愣了神,思緒不可控制的飄回大一剛入學,紅旗下,他們一起進行入校宣誓時,許沐川穿着警服的樣子。
許沐川身量修長挺拔,并不像他一樣長了一張帶有攻擊性的臉,可總讓人覺得,那副冰冷如霜的眉眼間,透露着隐秘的危險。
然而就是這樣一張臉,讓他放下戒備,讓他掉以輕心,讓他毫無防備的掉進了那口陷阱。
鬼使神差的,蔣默堯一把扯開了許沐堯的衣領。
他腳步不可控制的上前,在許沐川身前半掌的位置停下,猩紅眼眸試圖在面前人的雙眼中找尋出什麽,可是他實在心急,頭腦發熱的情況下根本沒法好好思考,他看着那張半抿着唇的臉,半天憋出一句:“真當自己還在警校當學生嗎?睜眼看看,這兒是監獄的禁閉室,衣服穿那麽板正給誰看?”
啪嗒一聲,他手上用力,崩掉了許沐川胸前的兩顆扣子。
扣子嘩啦啦彈到地上,跳了兩跳,再找不見了。
許沐川哼笑一聲,攥住那只揪着自己領子的手,蔣默堯想掙開,卻再一次敗在許沐川手下。
彼時他還沒有意識到,若不是許沐川自願,這裏怕是沒有幾個人能真的傷到他。
而他那九根銀針,不過是許沐川最後哄他玩的游戲罷了。
“蔣默堯。”許沐川無視他的嘲諷,眯了眯眼,捏着他的手指撫上剛剛下針的地方,彎了眉眼,帶着淺淺笑意,告誡道:“真想好了,那就別後悔。”
許沐川很少叫蔣默堯的大名,高中時他們以同桌互稱,上了大學便省略了姓氏,這好像是三年來,蔣默堯第一次聽他這樣叫自己。
許沐川有些老古板,旁人被他叫大名一般不會聯想到什麽好事,但在他這裏卻是表達親近的一種方式,就像是他并不會給在意的人留備注,因為不管蔣默堯換了什麽頭像與昵稱,他都能一眼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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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默堯直愣愣的看着他,眼中從吃驚不解到沒來由的氣憤,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麽,只是看着許沐川平淡的樣子,覺得這一切對他來說還是太輕松了。
他那顆心,像是永遠不會被任何人影響,也不會痛似的。
這次好像又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放心。”他強僞裝出從容的笑:“我只會後悔沒早點抓到你。”
他甩開許沐川的手,砰地一聲關上了禁閉室的門,順帶給門上用來送飯的小窗也關了個嚴實。
“三天禁閉改為七天。”他朝門口等候的獄警吩咐道。
禁閉室恢複了他該有的幽閉,馬桶就設在腳下,許沐川只有一小塊不到兩平米的活動空間,這裏甚至沒有一張可供他栖身的床板,每天放飯時打開小窗的十多分鐘是陽光唯一的來源。
牢飯自然沒什麽好吃的,偏許沐川又是個玻璃胃,幹硬的饅頭一碰直掉渣,零星的幾片菜葉子時有時無,帶着腥味的紅肉讓人難以下咽,許沐川幹脆就着涼水吞兩口饅頭了事,每日只維持着保持生命的最低标準。
除開飯點,禁閉室裏就是無盡的沉寂與黑暗。
一開始會有些難熬,過了幾天之後,他竟然開始享受這種黑暗。
曾經逃亡時,他總是在夜裏夢見竹雅布滿刀口的身體,和那晚他推開卧室虛掩着的門時蔣默堯被情朝催紅的眼尾。
如果說他有錯,就是那天晚上面對在床上癱軟的蔣默堯終究還是沒能抵得過一己私欲,沒想到更好的方法而是選擇了身體力行。
但在這間小小的禁閉室,他竟然能短暫的逃離那個噩夢,把自己沉浸在黑暗裏,睡的昏天黑地。
——
那天晚上從禁閉室離開後,蔣默堯再沒回去看過一次。
正如許沐川猜想的那樣,他被調去臨時充當這次剿滅行動的隊長,帶隊在S國邊界出了五天的任務。
w組織近日屢次在邊境騷擾,他帶隊打掉了四個窩點,右腿在撤退時不幸扭傷,許沐川看的沒錯,只是他懶得打夾板纏繃帶。
蔣默堯回到辦公室,拿出抽屜裏那卷針,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老實說,今晚他本沒抱什麽希望,他叫了兩個獄警守在門外,準備他萬一不配合就上強制手段。
但許沐川配合的讓他有點心裏發毛。
就好比某件期待已久的事突然很輕易的完成了,爽感和期待值并不成正比。
他轉動桌子上的一盆陶瓷向日葵,房間側面的書架随他的動作向左移動,露出一個膝蓋高的櫃子,蔣默堯盤腿在櫃門前坐下,從裏面掏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他翻看着邊緣泛黃的日記本,眼裏滿是溫柔如春風般的笑意。
那是竹雅寫給他的一百零一首情詩,是高中畢業那年竹雅送他的表白信,是他們自習課忙裏偷閑玩過的棋局,是一個個寫滿情話的千紙鶴。
他把這些看得見的回憶訂裝成冊,每每覺得自己被莫大的仇恨壓的喘不過氣時,他就把這些拿出來一遍遍的翻看,像是在告誡自己,我是愛她的,我要為她報仇,我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當年他一個被老師排擠的愣頭青,竹雅是第一個會在意他嘴角擦傷的人。
于是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也是喜歡她的,在竹雅死後,這種情感停留在那一天,在無數次回憶裏被無限放大。
他又看了一遍那封表白信,雖然早就能背下來了,但他還是喜歡一字一句從頭讀,就好像時間又回到他被表白的那一天,就好像他又感受到了那顆心髒久違的悸動。
手機不适時的響了一聲,蔣默堯看也沒看按滅了屏幕,可不過兩三秒,那手機又響起來。
他點開未讀消息欄,是一封匿名郵件。
而郵件的內容更令他震驚。
蔣默堯把剛剛放好的本子又拿了出來,翻到表白信的那一頁,一字一句對照過去,發現兩者連一個句號都不差。
他不可自控的捏緊了手機,放大那張圖片,仔細觀察郵件中的字跡。
思緒被拉回高三時和許沐川同桌時的日子,許沐川成績名列前茅,字卻有着不符合他長相的醜,當時他還取笑過他,七扭八歪的字寫的都不如他這個倒數第一。
那不會認錯,那封郵件裏的字跡,正屬于許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