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顧念小聲道: “不想浪費你的心意。”
許楠澤怔愣一會兒，心跳的非常快。
因為不想浪費他的心意，所以情願讓自己受委屈。
這個人，總是輕而易舉地撩動他的心跳。
偏偏自己還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真是太犯規了。
天色黑沉沉的，仿佛下一秒這層黑色的幕布就要壓下來。
許楠澤不想讓她離開，義正言辭的道她落水了要留心觀察，但最終還是敗給了顧念撲閃撲閃的眼神，送她回家了。
真是的，被這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完全沒辦法拒絕。
顧念也成功被送去了，許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讓人感到疲憊，她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清晨，一縷溫暖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射到她蒼白的臉上，她纖長睫毛顫了顫，吃力地睜開了眼睛。
她感到頭暈乎乎的，嗓子很癢，身體也在發熱。
渾身無力的感覺讓她不由皺了皺眉，一看時間，已經9:00多了，早就錯過了上學的時間。
不知為什麽，這次的感冒不同以往，生病的症狀也比之前嚴重很多，她猜想是因為昨天入水又吹了一會兒風的緣故。
索性，顧念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請了個病假。
電話被接通後，她開口說話，聲音嘶啞的自己都吓一跳， “老師，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顧念，我現在生病了，不能來學校，想給你請個假。”
班主任今早就奇怪顧念怎麽沒來，還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不免有些擔憂。
現在接到電話才松了一口氣，她關心地問道: “感冒了，去看了沒有”
顧念吸了吸鼻子， “等下就去。”
班主任讓她早些去醫院，又關切地問了幾句，溫柔地道: “那你好好休息，不要操心學習。”
顧念心中一暖，小聲道: “謝謝老師關心。”
挂了電話，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發現好像自己好像更嚴重了，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打電話給了顧玥，翻看聊天記錄時，她才發現她們已經很久沒有聊天了。
上面的備注是媽媽。看着已經有些陌生的電話號碼，指尖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鼓足勇氣點了點屏幕。
自從顧念爸爸去世了，顧念和顧玥的關系一直很僵硬，盡管她很想改變現狀，但顧玥看她一眼都不願意，何談緩和兩人的關系呢。
鈴聲在整個房間回蕩，她的心情忐忑不安。
她會接嗎看着許久未接通的電話，她眼裏劃過一絲黯然。
看來是不會了。
在鈴聲消失的最後一秒，電話裏傳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顧念”
聽到這個聲音，她輕輕“嗯”一聲，覺得鼻子有些酸澀，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麽， “媽媽，你在忙嗎”
沉默許久，顧玥道: “你感冒了”
顧念: “嗯，有一點。”
對面沒說話了，顧念小心翼翼開口道: “你可以回來陪陪我嗎”
顧玥冷淡開口: “公司很忙，沒有時間。”
又被拒絕了，這個結果她并不意外，但還是覺得失落。
可能因為生病了，腦子不太清醒，她問出了以前絕對不會問出的話， “你不想見我嗎”
顯然顧玥聽見了，但她沒有給顧念答複，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電話已經被挂斷了。
只留給她一片沉默。
緊接着就是一道轉賬記錄的提示。
面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她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哭了。
眼淚毫無症狀的落下，似斷了線的珍珠般一滴一滴滴在地面上。
人在生病的時候，情緒最為低落。
她蜷縮在床上，小小的一團，單薄的身子輕微抖動着，讓人止不住心疼。
這時，門鈴響了。
她不想去開，但門鈴不停地響着，有一種是不罷休的感覺。
顧念強撐着身子，腳踩在地上的感覺就跟踩在雲上一樣，飄飄悠悠的，讓她有些不知東南西北。
将門緩緩打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邊，帶着幾分焦灼，讓她有些恍然。
她茫然地看着他，眼尾因為剛哭過暈開一道豔麗的紅，眼裏水汽氤氲。
他怎麽會來…
許楠澤眉心皺的厲害，從班主任那裏聽到她生病的消息，他曠了接下來的課，馬不停蹄地趕來了，他媽的他都快擔心死了。
“顧念，你怎麽樣”明明再見到她的前一刻，許楠澤還在想，他一定要好好斥責一下她，打的電話為什麽不接
生病了了為什麽不告訴他
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落回了原處，看到她虛弱的樣子，沒辦法忍下心教訓他。
所有的焦慮和不安都盡數被咽下，餘下的關心都化作一句問候，你怎麽樣了
顧念微微仰頭看他，他身材高大，站在她面前高出她一大截，近乎把她摟在懷裏。
她靜默地看着他，只覺得滿腹的委屈找到了歸處，鼻頭一酸，滾燙的淚水便自覺從臉頰滴落下來。
為什麽這個人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
她的臉白的像一張紙一樣額頭上還冒着冷汗，長長的睫毛上挂着晶瑩的淚珠，眼眶也紅紅望向他，坦誠地道: “不好，很不好。”
許楠澤很少見到她這副脆弱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生病，她不會直白的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看着她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從眼角滑落，悄無聲息地砸在地上，他的心竟生出一種疼痛，讓他無從适應。
他想安慰她，抱抱她，只要她不露出這種好像…被抛棄的表情，他什麽都願意做。
他想，他是瘋了。
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好一會兒，良久所有的話都化為一聲無奈地嘆息，張開雙臂， “過來，給我抱抱。”
顧念聽到這句話，就好像委屈的小孩找到了家，向前走了一步。
卻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失去意識前，她被一個溫暖而長情的懷抱微微接住。
耳邊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喚聲。
她努力的睜開雙眼，告訴他她沒事，不要擔心，她只是有些暈乎乎的，睡一覺就好了，可眼裏好似沾了膠水，沉重無比。
許楠澤伸手手忙腳亂地将她擁在懷裏，一個打橫抱起，一腳踹開她的卧室房間的門，把她放在床上。
冰涼的手指輕觸她的額頭，只摸到一陣滾燙，他下意識想打電話讓人過來看看，但卻想起她昏迷前說的話，停下了動作。
“我…不要看醫生。”
許楠澤沒有照顧人的經驗，所以想上網百度了一下，找找看怎麽照顧病人。
可是他剛把放在她臉龐的手指收回，她就下意識蹭了蹭，好似把他的手當成降溫的冰袋了，哼哼唧唧不肯放手。
他心軟的一塌糊塗，但還是抽出了手，就見床上臉上蒼白的女孩難受地哭了，她的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很小聲的哭，卻讓人感到一陣心疼。
他只得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動作略顯僵硬。
他敢保證，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耐心都用在了顧念身上。
而此時顧念陷入了夢魇，冷汗從額頭不住滴落，蒼白的唇沒有一絲血色。
夢裏是入眼的漆黑，一絲光都透不出來，讓人感到窒息。
一切仿佛又回到她被鎖在漆黑的屋子的一天。
她看到自己被意外鎖在漆黑的屋子裏，那裏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她拼命呼喊，用小小的手拍打着門窗，想盡一切可是出去的辦法，都沒有用。
夜晚的時候，樹的枝丫被月光映射着，在飄動的窗簾上打下一片陰影，那影子像猙獰的怪獸張口血口大盆好像要把她吞進肚子裏。
她害怕極了，在一片寂靜聲裏她甚至出現了幻聽，聽見了女人嗚咽的呻吟，和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聽見了水滴的聲響。
所有的一切在她耳朵裏無限放大。她用力拍打着門，直到手拍到紅腫。
她的聲音因為過度哭喊而變的嘶啞。
可她太小了，她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哭喊，祈求着可以得到一絲回應， “媽媽，我要媽媽。”
“給我開門，我要出去，不然媽媽找不到我的。”
“我。。我好害怕，要開門。”
……
她無數次求救着，大聲呼喊着。
小小的顧念不明白明明是媽媽讓她躲起來的，怎麽還不來找她，是忘記了嗎。
那時她突然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她被遺忘了。
而“遺忘”是顧念心從電視裏學的詞語，不重要的人才會被遺忘。
所以，是被抛棄嗎當時的她不理解抛棄的意義，只知道媽媽可能不愛自己了。
一切都靜的可怕，只有風的咆哮聲在她耳邊萦繞不絕。
小顧念知道不會有人來找她了，她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紅腫，她沒有再哭喊呼救。
黑暗中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她突然湧上一股窒息感，溺水的人總想抓到最後的稻草。
冬天的天氣很冷，門外的水都結了一層冰，顧念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她不住的咳嗽，發嘔。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不清了，眼裏好像蒙上一層白霧，身體很沉重。
她害怕的縮成一團，努力在手裏哈氣，試圖讓自己溫暖起來。可是怎麽都暖不熱，她手腳冰涼，身體微微發冷，不止顫栗着。
“好冷啊，媽媽，還會來找我嗎。”
“好黑啊，肯定要被吃掉了，能不能不要吃掉我，我很乖，也很聽話。”
“會死掉嗎像電視裏演的人物一樣死掉，會被發現嗎會不會有可怕的怪物吃掉我，可是這樣媽媽就見不到我了。”
小顧念喃喃自語道“萬一被吃掉了，連骨頭都沒有了，媽媽找不到我肯定會傷心的。”
她拿小手使勁拍了拍臉，控制住自己想睡覺的念頭，想着，一定要活下去，不可以被怪獸打敗。
但是小顧念還只是一個孩子，她控制不住自己惶恐的心情，克服不了對未知的恐懼。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來，眼淚争先恐後的從眼眶流出來， “嗚嗚，我害怕。”
“這裏有怪…怪物，我…我不要待在這裏，我要回家。”
“我…我要回家。”她哭的已經沒有聲音了，風一吹她的聲音好像要消散一樣。意識開始模糊，她的身體承受不住昏了過去，倒在了地上。
狂風呼嘯着，發出嗚咽的聲音，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瀉下一絲微弱的光，照映在她蒼白的小臉上。
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存在，仿佛她的命運在此刻被停滞了，她蜷縮在灰暗的角落，直到最後一刻都在祈禱。
她…就這樣被大人遺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