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你想做什麽?別想讓朝廷拿軍費養你這老相好!”
我:……
“我不跟你說了!”
還是跟雍親王說吧, 至少他是個事業型工作狂,不會把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臆想上。
“行,你走。我跟着你去缈琴院, 咱們炕上說!”十四嬉皮笑臉地跟上來。
我只能折返回去,放好吉他, 把他推到書桌前的椅子上, 板着臉說:“我在葡萄牙的時候曾研究過他們的航海技術為什麽進步神速。總結下來,我認為比較重要的一點是:全民競争。大航海時代的開啓,最初是因為傳教需求, 是教廷想要把基督福音傳到富庶的東方大陸,才支持哥倫布西航, 在航行中他們發現了沿途的貿易機會, 但是國家的船艦和航海技術根本不能滿足日益旺盛起來的市場需求。
為了搶占市場, 葡國給予商船稅收減免等一系列鼓勵政策,于是原本不想冒險進行遠洋航行的商船,紛紛擠進了這條航線。競争, 導致優勝劣汰,無窮的海上風險淬煉了這批夢想遠大的航海家,也造就了一個海上霸主。
所以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是開放海禁, 我明白這件事兒絕非短期內能實現, 我是想, 有沒有可能, 我們在水師中挑選出一個小分隊,給予他們一批貨物, 指定目的地為歐洲某個港口, 規定在一定期限內完成銷售并順利返航,把除去所有費用之外的利潤, 按一定百分比分配給他們作為激勵。最重要的是,把這種交流滾動起來,讓更多精銳得到鍛煉,開拓視野。”
“滾動?”十四聽得很認真,手指卻總是不老實地試圖摳我垂在身側的手。
不得已,我把雙手背到身後:“就是說,不能像鄭和下西洋那樣,每次都只派同一批人出去。”
他瞪了我一眼,把閑的難受的雙手交扣起來說風涼話:“你想得挺美,現在可不是鄭和那時候了,海路上關關有人把守,海盜、洋人一個比一個黑心,即便足數交過關費,也還會扣貨殺人,誰願意去送命?”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這些艱難險阻并非沒有辦法克服。海上航線勢力繁多,但教廷的船幾乎沒有遇到過阻力,既然皇上給了天主教會這麽多便利,為什麽不找他們要點回報呢?”
“你對東家夠狠的。”十四的眼神變得玩味起來,小賤手又忍不住朝我抓來。
我退了一步:“他們能把我當玩物送人,我為什麽不能站在中國人的立場為咱們争取應得的東西?”
“狠心腸的女人!這麽說,你決定背棄天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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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教廷和十四之間的暧昧,我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說:“我只希望,在不遠的将來,教廷會因為我是中國人而給我足夠的尊重。”
十四盯着我,目光從探究到無奈,從無奈到溫柔,最後嘆了一句:“你何必過得這麽辛苦!”
我搖搖頭,心想倚門盼君才苦呢!
之後他承諾會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我笑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十四挑挑眉。
我想他懂我的意思。
“別跟那個破落戶來往!”最後,他盯着我的吉他,不知道打什麽壞主意,所幸終究有所顧忌,只叮囑了一句就放我走了。
公元1715年 2月22日康熙五十四年農歷一月七日 天氣陰
初七一早,我來到昇平署。
一切井然有序,按部就班。
果然地球離了誰都能轉,北京根本不缺人才!
就連我最不放心的演員都選得很不錯,據說用的不是昇平署的固定班底,因為那些角兒一身傲氣,不肯演這樣‘庸俗’的戲劇。最後,雍親王拍板,用了一個戲院老板推薦的民間演員。
這些演員一聽要演給娘娘們看,不僅日夜排練勤奮刻苦,而且十分豁得出去。什麽臺詞都敢說,讓擁抱就擁抱!
我去的時候已經排到假死環節了。‘羅密歐’看着床上毫無生機的‘朱麗葉’哭得悲痛欲絕,雖然美感差點,感染力卻是一絕。臺下打雜的都跟着抽泣,我也鼻頭發酸。
抹着淚去看道具組進展時,碰到了雍王府的八福。
八福被我吓了一跳:“這是怎麽的,誰給您吃氣了?”
我一見他,心情更低落了,也沒顧上解釋,垮着臉就問:“你怎麽來了,王爺有新吩咐?”
“不是,王爺讓我來知會您一聲,今天給您放一天假!”
我望了望天,趕緊掏出表看了看,上午九點半。很好,說得還不算太晚!現在還可以回去補個回籠覺!
“您去哪兒,我送您!”八福跟上來。
這個點兒,廖丁确實不在。但我記得八福每次都是騎馬來回,不禁問:“你打算怎麽送?”
八福笑道:“小的今天帶車來的!”
我領導真是一個細節怪啊!不僅知道上這裏能找到我,還能預判我的反應,并提前備好車!這皇帝活該他當!
我喜滋滋地跟八福出了門,果然看到一輛‘豪車’——驢拉的地排車。
“這是……你的私家車吧?”我覺得王府的貴人們看不上這配置。
八福嘿嘿道:“這是王爺專門給您買的。您可別瞧不上它,喂飽了很出路的!速度也不比馬慢!吃的還比馬少!不過再少,一個月吃用也得一兩銀子,若再雇個車夫,還得二兩銀子,啧啧,三兩銀子快趕上月俸了!京城七品官員能有這麽一輛車,算很有牌面的了。”
我讪讪一笑:“是嗎?”
八福重重點頭,上前拍了拍排車上的墊子道:“給您鋪了兩層新被,又軟又暖和!您瞧兩邊的扶手上也包了棉花,再冷的天也不凍手!”
接着撈起缰繩,往車頭上一坐,笑呵呵地說:“今兒頭一回坐,我給您當車夫。明兒就換成老徐頭了。哦,老徐頭是王爺給您雇的車夫,會點拳腳但人很老實,您放一百個心。”
我捏了捏眉心,強笑道:“我覺得,多走走路挺好的,既能鍛煉身體,還能看看沿途風景。幫我謝過王爺的好意。那我先走了。”
“別啊!”八福急的跳下車攔住我,“這車是不如王府的馬車好,也不如轎子坐着舒服,可是……王爺讓我告訴您……”
他為難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說:“讓您想清楚自個兒的身份能配得上什麽車。”
我一時沒能明白。
這是諷刺我不配坐好車的意思?
前幾日還說辦好差有獎勵,難道就獎我一頓揶揄?!不至于吧?
“秋官!”
正納悶,斜側裏有人喊我。
一轉頭看到了三個年輕公子哥。
“秋官!”當前那個疾跑兩步撲到我身上,帶來陣陣香氛。
我這才發現這小哥竟是佳舒所扮。不消說,另外兩個是敏秀和寧舒。
正好我今天穿的也是雍親王送到客棧的那套男裝,四個人站在一起猶如四兄弟,畫風很和諧。
寧舒把佳舒從我身上扒拉開,訓斥她:“你看滿街有哪個男的像你這麽黏黏糊糊的!你再扮不好,我們不帶你了!”
佳舒嘟着嘴不依。
我好好打量了一下,其實這三個人中,只有寧舒看起來最不像男人,她身體發育的好,束胸也瞞不住。
“你們打扮成這樣,要去哪兒?”
寧秀反問:“今天南堂主教白晉和廣緣寺居生法師要在西郊松鶴堂辯論,你不知道嗎?”
敏秀也道:“這是本朝天主教和佛教第一次論道,我們還以為你一定會去,所以才來找你,想讓你把我們帶進去去旁聽。”
我已經很多天沒去東堂了,這個消息壓根就沒人傳給我!
“為什麽要我帶進去,不讓女信徒或者女施主聽嗎?”
三個人齊點頭。
好吧……
雖然我對宗教辯論不感興趣,但……廣緣寺居生法師!
我想起雪夜裏那個手捧念珠,不食人間煙火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片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時佳舒又道:“聽說這是居生法師還俗前每天更新txt文檔看漫話加群似而而貳武久義死七最後一次論道傳法了,如果這次見不到他,以後等他回了江西,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還俗!
上次在廣緣寺就聽說,他家裏人催他還俗回家繼承家業,沒想到這麽快就提上日程了。
他是我見過最純粹,最不像凡人的人,還俗回家的話,能好好地融入世事當中嗎?
“秋官,你去不去呀?”佳舒拉着我的袖子撒嬌。
敏秀和寧舒也巴巴地望着我。
我被她們逗笑了,這哪是去聽道,分明是去追星!
“去!當然去!”
“太好了!”佳舒開心地抱住我,寧舒來不及訓斥她,催我道:“那咱們快走了,晚了怕不是會錯過精彩之處!”
于是我揮別八福和他的驢車,上了三位格格的豪華大馬車。
一路上,三位格格按捺不住興奮,一直談論居生,話裏細節頗多,簡直和明星站姐有的一拼。
原來居生祖籍江西,本姓雷,一門都是高精尖手藝人,曾為前朝設計宮殿、皇家園林甚至皇陵。清軍入關後,他們的祖先回到江西蟄伏,近幾年才慢慢有後生來到京城,以家族傳承的技藝為貴族服務。
其中暢春園就有雷氏子弟參與設計施工。
怪不得廣緣寺設計得那麽漂亮!
居生是家族嫡系唯一的傳人,一旦還俗,首先要回江西祭祖,然後接管家中一切事物,估計很難有精力再做設計,更沒時間參佛了。
在八卦中,車行飛速,很快我們就到了松鶴堂。
這裏已經人山人海,其中既有傳教士、和尚,又有文官、儒生。
很明顯,這是一場驚動了社會重要階層重要人士的論道,後續影響可能很難評估。
安東尼把我和三位格格帶進場內。
那位讓我一見難忘的法師已經端坐在高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