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我閃身躲開,金毛卻圍着我的腿打轉。
那滿臉橫肉印度男人也就随着金毛在我身邊轉着跑,跑了幾圈,突然大力推了我一把,罵道:“他媽的,滾開!”
我跌倒在地,金毛也被他一鞭子抽得皮開肉綻,倒地嗚咽。
就算這樣,他也不打算停手,揚鞭再打,很快,金毛犬身上漂亮的皮毛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先生,請住手!”
眼看它就要被打死,我忙上前擋住他。
雖然我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也害怕和這個莽夫剛起來,可這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任誰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它流逝吧!
“你想妨礙我嗎?死娘娘腔!”他怒氣沖沖地揚了揚手中的鞭子。
在卡伯拉修道院任教的時候,未免招來非議,我剪了短發,并做男子打扮——穿着蕾絲綴領的白襯衫(繁複的蕾絲花邊可以遮擋胸部),短至膝蓋的亞麻褲,白布裹住小腿,再來一雙尖頭的牛皮鞋,這在葡萄牙是相當時髦的男士裝扮。
我力求以假亂真的效果,還在鼻下貼了一片胡子,這樣,只要不開口,一般不會被認出來。
鞭子在上,我識相地賠笑:“不,我不敢。如果您願意的話,請讓我買下這條狗吧。”
我掏出錢袋,卻被他一把抓住扔遠,又推了我一把:“死娘娘腔少管閑事。”
我被他推得打了好幾個趔趄,沙伸手扶住我,對那人說:“大人,您何必跟一只老狗一般見識,它已經快被您打死了,而且——”他眨眨眼說:“我身後的大人可是帝國來的神職人員,您就不怕得罪了教廷嗎?”
那人眼角抽了抽,上面的疤痕就像一個巨大的毛毛蟲,也跟着蠕動,咬牙切齒地說:“神父們都穿黑袍,你以為本大爺不知道?”接着毫無征兆地抽了我一鞭子,嚣張大笑道:“教廷又如何?這世上沒有誰能吓到老子,沒有!”
後背挨了鞭打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樣疼,胸腔內更是一陣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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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趕緊大叫:“有人打傷帝國神父了,快去報官領賞呀!”
騷動的人群頓時反應過來,有些人呼啦跑開,朝當地警署跑去。
施暴者剛要落下的第二鞭遲疑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胖胖的金發男孩跑來,回頭大叫一聲,“主人,哆啦在這裏!我找到多啦了!”
本來奄奄一息的金毛犬聽到這話,忽然站起來,撒腿朝我身後跑去。
我忍痛轉過頭,只見它跑進一個金發男人懷裏,腦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來蹭去,發出低低的嗚咽,而他身邊一條小小金毛犬舔着它血跡斑斑的皮毛。
“阿比,我說過,你是我的獵物,你逃不掉的!”那男人擡起頭來,一雙深邃迷人的雙眼射出淩厲的光芒,直指行暴的印度男人。
施暴者看見他的臉,渾身一顫,臉色刷地變白,“麥克沃伊,麥克沃伊,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早就該弄死這兩條該死的狗!!”
被稱作麥克沃伊的金發男子站了起來,他很高,身材勻稱,穿着剪裁得體的蕾絲白襯衫和灰色格子褲,渾身散發出高貴典雅的氣質。
還長了一張非常英俊的臉,藍眸如水,兩頰泛紅,薄唇如削,下巴方正,讓人過目不忘。
“阿拉伯海的黃金海盜阿比先生,我想你缺乏一個常識。”他說,左右掃了一眼,接着說道:“我的哆啦是一只金毛尋回犬。你知道什麽是尋回犬吧?尋回犬會為主人尋回一切打到的獵物。上次我在東海岸射中你的時候,你就應該落入我的口袋,但你僥幸逃過了,所以我的哆啦要把你叼回來。”
阿比渾身一震,臉色更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它一直跟着我,而這只小畜生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想必是回去給你報信!!啊,我竟會被兩只狗給戲耍了!!”
他大叫一聲,揮舞鞭子,瘋狂沖出人群,但為時已晚,兩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紅發男人竄上去将他制服了。
街道上的葡萄牙人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同時也在竊竊私語。
“他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黃金海盜?我聽說,他專門劫持帝國的黃金船!”
“是啊,阿比可是阿拉伯海的海賊王,據說,他已經劫持了好幾搜黃金船!!”
“那他現在一定很富有,不知道被抓了以後,那些錢財會去哪裏!”
“笨蛋,當然是被教廷和國王瓜分……”
“可我聽這位麥克沃伊大人的口音不像帝國人,倒像是蘇格蘭人。”
“哦?難道蘇格蘭人也肖想這幾船黃金?”
“……”
沙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問道:“大人,你知道阿比有多少錢麽?”
我搖搖頭,好奇地問:“很多嗎?”
“他是印度最有錢的海盜,我聽說,他家裏的牆都是金磚壘砌的。”沙看着阿比被拖走,一臉惋惜,目光卻是豔羨非常,忘情地自語道:“總有一天,我會比他更有錢!即便是做海盜!”
我想起一個月前在西海岸遭遇的海盜。
風吹日曬的海上生活,不僅把他們的容貌摧殘得像魔鬼一般,性格也像魔鬼一樣殘忍。我們有兩個船員被他們抓去,當成魚餌放在船頭釣鯊魚。
“當海盜可沒有好下場!”我把自己的見聞和沙講了講。
“謝謝您救了我的哆啦。”麥克沃伊先生抱着那只受傷的金毛犬朝我走來,微微一笑,迷人的眼睛熠熠生輝,“您的後背受了鞭傷,應該去看醫生。”
“不必客氣。”我抽了口涼氣,道:“我有個朋友是醫生,等會兒我回去讓他幫我看一看就可以了。”
“這樣好像不太合适。”他皺了皺眉,金毛犬在他懷裏特別安靜,全身布滿血淋淋的鞭傷,聳拉着耳朵,眼睛無神。
我覺得它比我更需要看醫生。
小小金毛犬繞着我的腿不停轉圈圈,還時不時用牙齒咬我的褲管兒,尾巴歡快地掃來掃去。
“你後背的衣服被鞭子抽破了。”他道。
我趕緊擡手摸了摸後背,果然觸手便是硬邦邦的BRA扣……這是我在葡萄牙花高價定制的內衣,穿一件少一件……
不對,重點是我好像走光了……
“詹姆斯,把你的上衣脫下來,給這位……小姐。”說到最後兩個字,他沖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那個胖胖的少年立刻走過來,畢恭畢敬地說道:“是,伯爵大人。”
穿上侍者的外套後,麥克沃伊伯爵建議我立刻就醫。如果得了破傷風,估計回到中國的就不是我,而是我的骨灰了。
我和沙坐上他的馬車,一起離開帕納吉回城裏。
一上車,麥克沃伊親手為哆啦處理傷口,他的動作十分熟稔輕柔,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金色的皮毛上跳動,讓我忽視了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
小金毛犬窩在我的腳面上,輕輕打着呼嚕,睡了過去。
“伯爵大人……”
“埃文麥克沃伊,我的名字。”他擡頭微微一笑,将我打斷,“您可以叫我埃文。”
我笑着點點頭:“聽您的口音,好像不是葡萄牙人。”
麥克沃伊微笑道:“小姐的長相亦不像歐洲人。”
沙道:“大人是帝國的神使。”
麥克沃伊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原來你是葡萄牙教廷的人。”
“我只是翻譯官。”教廷沒有把我正式登記在冊。
“原來是這樣,教廷可從來沒有女神使。”他對沙挑挑眉。
沙俏皮地吐舌。
“您可以告訴我黃金海盜阿比的故事麽?”我用英語問道。
埃文手下的動作一頓,十分驚訝地看着我,半晌,笑了笑:“不愧是葡萄牙教廷翻譯官,連英語都說的這麽好。”他這話也是用英語說的。
沙不解地看着我們,我繼續說道:“您有一雙湛藍的眼眸,兩頰泛紅,穿格子褲,馬車裏擺着蘇格蘭風琴,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應該是蘇格蘭人,但我不明白的是,阿比是阿拉伯海的海賊,就算他劫持了葡萄牙帝國的黃金船,也應該由葡萄牙帝國來收拾他不是嗎?”
“你是一位好奇心很重的女士。”他笑笑。
沙見我們都不理他,識趣地擺弄風琴。
“一向如此。”我也笑,“您不介意為我解惑吧?”
印度現在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若幹年後被英國占領,難道從此時開始,英國就已經開始觊觎這片土地?我真的好奇。
“樂意效勞。”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