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小昙對香水行很有興趣，可惜她想起方一鑒的話，又覺得很為難。
駱懷遠主動替她解釋，“他不去，他不喜歡和人一起洗澡。”
窦雅臉上以肉眼可見地出現失望的神情，“那我也不去了。”
駱懷遠雖然不知道去個香水行還看誰去誰不去的，可是他不想讓窦雅失望，于是說，“好像有單間的，不如到時候用單間吧？”
小昙也很想去看，于是就答應了。
到了那裏，小昙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霧氣從屋子裏面蒸騰出來，一陣陣白色的煙霧，用一塊簾子把屋裏屋外隔開，雖然是大夏天，可是生意興隆，還有專門的搓澡工肩膀上披着一塊帕子招攬生意。
駱懷遠掀開簾子就進去，小昙說，“要個單間。”
窦雅想挨着小昙，于是說，“我也要單間，和這個公子一起的。”
掌櫃是還以為他們是什麽關系，嘀咕道，“洗鴛鴦浴還開兩個房間？真是嫌錢多。”
小昙聽不懂他的意思，倒是窦雅臉色緋紅。
小二領着他們上了二樓單間，原來這裏的單間也不算單間，就是用屏風隔開，外面有白色的水蒸氣，看起來好看，實際上是一樓男澡堂蒸騰上來的霧氣，也就是說，并沒有什麽好的風景可看。
屏風裏放着一桶熱水，這裏的設置很有意思，旁邊有個水管，只要擰開水管，就有熱水從水管裏流出來。如果覺得水不夠熱看，又可以把水放走。
小昙鼓搗了幾下，脫掉衣服，慢慢浸入熱水之中。
她旁邊屏風中的窦雅聽見她這邊傳出來的水聲，也紅着臉脫掉衣服。
Advertisement
夏天炎熱，但是泡澡似乎也是一件興奮的事情。
這時候，小昙突然聽見有人在喊她。
她張望看半天才發現喊她的人原來是駱懷遠，駱懷遠在一樓澡堂裏，隔得太遠，小昙只能看見他臉上的怪動作。
她想了想，對他揮手。
兩個人就像大傻子。
這會兒，小昙突然覺得有一道十分熟悉的目光似乎在看着她。
她轉過頭，結果看見好久不見的方一鑒泡在澡堂裏，面色沉沉地看她。
小昙沒意識到他臉色不好的原因，高興地對他揮手，還想喊他上來泡澡。
方一鑒終于站起來，對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麽，然後開始穿衣服。
方一鑒的身材實在是好，因為他身材的好從來不是憑空得來的，他過了許多年刀口刀口舔血的生活，打過許多場仗，很多次都要丢掉性命，幸虧他運氣好，才活下來。
可是依然因為功高震主被猜忌。
小昙還以為他聽懂了自己的話，要上來了，她把身體縮到水裏，在水裏面傻笑。
小二在屏風外面問，“客官可要什麽吃食？我們這裏什麽都有。”
小昙喊了一份芸豆卷。窦雅和她要了一份一模一樣的。芸豆卷是用芸豆沙做成的卷餅，它不光色澤雪白，而且質地柔軟細膩，其中的餡料香甜爽口，是一道流傳到民間是禦前糕點。
芸豆沙和紅豆沙的口味又有些不同，小昙默默記住芸豆沙的滋味，小口小口吃起來。
她覺得好吃，特意剩下一塊留給方一鑒吃。
沒過多久，小昙熟悉的腳步聲出現在樓梯旁邊，有輕輕敲擊屏風的聲音響起，然後有人問，“在嗎？”
聽着熟悉的聲音，小昙差點直接走出去，“在，有人。”
方一鑒說，“小昙，你把衣服穿好，出來我有事情給你說。”
小昙飛快穿好衣服，那塊芸豆卷就捏在手裏。
其實他們才不到半個月不見，可是彼此都覺得好像過了很久。
小昙把捏在手裏的芸豆卷遞給方一鑒，由于屋子裏有洗澡水，芸豆卷有一點被打濕了，白白的皮面變得不再雪白好看。
方一鑒絲毫沒嫌棄地一口吃掉芸豆卷。
他吃飯很快，就連吃糕點也改不掉狼吞虎咽的習慣。
吃完以後，他才開始認認真真打量小昙。
由于泡了澡，小昙臉上把臉色塗黃的脂粉和故意把她眉毛畫粗的螺子黛已經全部不見，熱氣蒸騰，
讓她的嘴唇顯得紅潤可口，一點點水珠沾在她嘴唇上。
真是怎麽看怎麽可口。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好像還是沒長大，依舊是老樣子。
可是就算可口也必須教訓。
方一鑒說，“你怎麽随随便便就跑到香水行來泡澡？萬一被人發現身份怎麽辦？”
小昙委屈地解釋，“窦雅說會有單間我才來的。”
方一鑒教訓她，“就算有單間你也不應該站在二樓往下看，下面全是男人，你是女孩子，和我們不一樣的。”
小昙被他教訓得恹恹的。
方一鑒又說，“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現在有時間嗎，我陪你出去玩。”
就算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小昙也被這個甜棗甜的滿心甜滋滋的，“有時間。”
方一鑒看着小昙的樣子，現在誰都看得出她是女孩子，不方便告別，于是自己去幫忙給駱懷遠道別，帶着小昙離開了。
小昙回味地說，“我還沒吃夠芸豆卷呢。”
方一鑒伸手把她的頭發理順，“下次來，這次有更多好吃的。”
他便帶着小昙去了煉珍堂外面的這條街。
小昙已經來過好幾次，可是這條街讓她覺得永遠都逛不厭，更何況有方一鑒陪着她。她又想起以前在鄉下的時候，偶爾來逛一次街，她都高興得不得了，買一大堆的東西讓方一鑒提着。
就算吃不完，方一鑒也不會對她發脾氣，而是一個人把她剩下的東西全部吃光。
方一鑒帶着小昙走到得意樓，“這家的東西很好吃，你來試試。”
小昙早就想試試了，只是礙于太昂貴沒來而已。
走到二樓的時候，小昙隐約看見賭菜時候遇到的那個中年廚子。他也看到了小昙，不貴他印象裏的小昙是個世家公子，所以他只是疑惑了一秒鐘，并沒有産生懷疑。
方一鑒直接讓人上一些家常菜。
于是小二上了一道蘆筍團子，一道肉末燒茄子，一道醬汁羊肉，最後一道辣椒炒雞蛋。
小昙一直對得意樓師傅的手藝念念不忘，現在能夠有幸吃到，她也挺高興的。
蘆筍丸子裏蘆筍的味道浸潤在丸子裏，丸子的肉香又和蘆筍結合，一口一個，口感美妙。
肉末茄子是一道以茄子和豬肉作為主要食材，大蒜、紅椒、香蔥、油、黃豆醬、草菇老抽等作為輔料做成的家常菜，最值得稱道的部分是其中加入了蒜末和香蔥，茄子軟爛，蒜末和香蔥的味道和茄子混合在一起，尤其美味。
辣椒炒雞蛋是鹹口，雖然加了辣椒，可是辣度不算特別辣，裏面加入了紹興酒，酒味和辣味結合，真是又爽又辣，是一道最好不過的下酒菜。
都是家常菜，味道卻不家常。和小昙吃過的得意樓的菜風格都不一樣，可是還是一樣好吃。
辣椒炒雞蛋又辣又開胃，小昙一連吃了三碗米飯。
方一鑒看她摸自己的肚子。吃了這麽多，她肚子還是很平坦，也不知道這麽多東西吃到哪裏去了。
吃完飯，方一鑒說在街上逛一圈以後再回去，小昙點點頭答應了。
結果小昙和方一鑒遇見了顏尚書，他似乎是來辦事的，臉色十分嚴峻。他顯然沒能認出了小昙。
好像大家都對小昙是男孩子的事情深信不疑，現在她只不過沒畫眉毛，就誰也認不出她了。
街上逛了一個遍，要離開的時候方一鑒帶着小昙往街道的最左邊走，小昙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荷美人就在那裏。
她對那個地方簡直是敬謝不敏。
只要被荷美人看見，難免就會發生一遍糾纏。
駱懷遠和方一德還嘲笑她，說她假正經。
小昙不想讓方一鑒看見她被女人糾纏的模樣，更怕這個女人發現她是女子，可憐地問，“是不是只能走這裏？”
方一鑒不知她在苦惱什麽，“當然只能走這兒了。”
小昙沒多說，只是路過妓院的時候就躲在方一鑒身後。
然而她還是被發現了，因為荷美人就站在窗戶上眺望，小昙就算藏在方一鑒身後，也被眼尖的她看見了。
荷美人人長得漂亮，眼睛也漂亮，穿着一件粉紅色的裙子，正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她眼睛發亮地看着小昙，“公子要來坐一坐嗎？”
她為什麽還能認出她？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真愛？
小昙一本正經撒謊，“你認錯了，我是女人，不是你認識的什麽公子。”
荷美人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公子這麽讨厭我？為了避開我，居然能夠忍辱扮成女人。”
小昙知道她不會相信，荷美人人長得漂亮，糾纏起人來也讓人受不了，小昙為了讓她相信自己，把她的手輕輕放在胸口，說，“你信了吧？”
荷美人摸了好幾下，搖頭，“我不信。”
小昙苦惱得沒法子。
因為她前面摸起來真的不像女孩子 ，她就算穿着男裝也不用束胸，反正別人也看不出來，當時方一鑒還調侃她說這就當減少了一點麻煩。
小昙不想和她糾纏不清，因為她總覺得方一鑒會生氣。
她的第六感沒有欺騙她，因為下一秒一把刀子直接插到荷美人腳邊。
荷美人一聲尖叫。
因為這刀子插得十分巧，如果再近一步，她的腳就別想要了。
荷美人驚恐地看着方一鑒。
男人溫柔地笑着說，“懂事點，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會輕易心軟。”
荷美人兩股站站地離開了。
方一鑒拉着小昙，轉身就走。
他握着她的手腕，用的力氣很大，幸好小昙也不是什麽嬌弱的姑娘，不過等方一鑒的大手拿開的時候，還是看見小昙手腕上那道印記。
“你居然學會逛妓院了？和那個姑娘怎麽認識的？”方一鑒盯着小昙問。
(*/ω＼*)
小昙努力對他解釋，“只是無意間路過，她就看上我，一直對我糾纏不休。”
方一鑒看着小昙的神情，很自然的模樣。
他心裏莫名其妙出現的不開心又莫名其妙消失，就像夏天的風，來去都沒有痕跡。
“那就好，”他說，“我帶你去看我的院子，我才買下來的。”
小昙敏銳地感覺到他沒有不開心了，偷偷松口氣。
不知道今天小昙運氣是不是特別不好，走了沒幾步，他們居然又遇到方一德。
方一德手裏拿着一把折扇，身上穿了一件白衣，似乎想裝成風流倜傥的模樣。
方一鑒迎面走過去，方一德看見他哥，吓得把扇子塞到袖子裏面去了。
方一鑒起先沒有看見他，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動靜太大才看見他。
“你去哪？”方一鑒問。
方一德哭喪着臉，“随便進去逛逛。”
方一鑒挑剔的眼神在方一德身上掃過，他雖然對小昙溫柔，對唯一的弟弟卻很嚴格，方一德被他的目光注視着，吓得背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方一鑒嫌棄地說，“我才搬來京城，你跟我去我的宅子看看？”
方一德興奮地搓搓手，“我去。”
兩兄弟說得熱火朝天的，小昙站在方一鑒身邊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方一德才注意到小昙。
不過他沒發現這個人有什麽問題，而是無聊地和她搭讪，“你有兄弟姐妹嗎？”
小昙不知道其他從母親身上摘下來插在土裏成活的昙花算不算。
不過人類兄弟反正她是沒有的。
小昙搖頭。
方一德納悶地說，“我有個弟弟，和你長得特別像。要不是我知道那是我弟弟，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也和我有血緣關系了。”
方一鑒突然咳嗽一聲，“到家了。”
他把大宅子的門打開，帶着兩個孩子走進去。
小昙剛進去，頓時被驚呆了。
因為這裏的布置，和她夢想裏面該有的一模一樣。
和他們在鄉下所居住的布置一樣，小院子周圍圍了一圈籬笆，籬笆裏面懶洋洋肆意生長了扁竹根和仙人掌，還有一株小昙花，小昙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觀察過家裏那株昙花的位置，因為它所在的地方和家裏那株也是分毫不差。
小昙突然有些懷念鄉下的生活，他們一起吃冷面，花嬸兒給她常紅糖酥餅，好吃得想舔手指，牛車在小路上發出吱嘎吱嘎的慢吞吞有節奏的聲音。
方一德圍着院子走了一圈，吐槽道，“哥，你這院子也太像鄉下了吧？人家要是來你這裏，還以為你窮得揭不開鍋。”
方一鑒根本不在意他的意見，他問小昙，“喜歡嗎？”
小昙點點頭，“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方一鑒很早就發現，在她高興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會笑成小月牙，看見如同落滿星輝的小月牙，方一鑒也笑起來。
被忽視在一邊的方一德極其無語，“哥，你還沒說這是哪位呢？”
方一鑒不自然地說，“一德，現在我必須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方一德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我聽着呢哥哥。”
方一鑒說，“這是關于我們的家事，你也見過方一昙看吧？”
方一德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看着小昙，問他哥，“哥，你不要說什麽讓我難以承受的事情。是不是爹在外面又有私生女了，例如站在你身邊的這位？”
小昙嘆口氣。
方一鑒覺得她傻，所以總嘆氣。遇到方一德以後，她發現對方比自己傻一萬倍。
“不是，”方一鑒否定他。
他剛放下心，方一鑒又說，“我弟弟方一昙，他是個女孩子。”
方一德愣了很久，方一鑒讓他看小昙。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小昙，一直看着她，想仔仔細細把她看一個遍。
看了以後他才發現自己以前真是眼殘。
明明明顯是個女孩子，她的臉又圓，眼睛也圓，臉頰上有酒窩，眉毛彎彎的很可愛，可是為什麽以前她只是畫了一個男人的眉毛，他就鬼迷心竅地認為她是個男孩子呢？
方一德慢慢有點高興，“那我就少了一個弟弟，多了一個妹妹？”
方一鑒臉上出現慘不忍睹的表情，“妹妹……也不是，她是我撿回來的。”
這一刻方一德才知道自己錯怪了他爹。他哥憑借他良好的信譽，在做了壞事以後，成功甩鍋給他爹。
小昙插嘴，“如果你非要喊我哥，我也是不介意的。”
方一德露出見鬼的表情，“我十分介意。”
方一鑒拍拍他肩膀，“記得保守秘密啊。你偷偷去煉珍堂走讀的事情我也會給你保密的。”
對于他哥偷偷露出的獠牙，方一德感覺內心苦澀。
最開始以為是弟弟，後來驚喜地以為是妹妹，現在發現就連妹妹也不是，她大概是他……是他嫂子吧。
回去的時候，方一德簡直無法直視小昙。特別是他看見他哥給她梳頭發，戴上玉冠，畫眉毛的樣子，就像看見了鬼。他哥這雙拿刀拿槍的手，原來還能梳頭發。
走之前，方一鑒又給他們打包了很多好吃的。
小昙捏着方一鑒的袖子可憐地問，“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嗎？”
當然不可以。
話沒說出口。方一鑒剛開始就不準備讓小昙住過來，所以沒有準備她的房間，這裏是京城，不像鄉下，住在一起……萬一以後他們真的有什麽，那麽就說不清了。
所以就算小昙用濕潤的眼神看他，他也不為所動。
被忽視到徹底的方一德看在哥給他也給他準備了房間的份上，偷偷拉着他哥說，
“你把她看牢點。”
方一鑒咳了一聲，問他，“怎麽了？”
方一德說，“她可會讨女孩子喜歡了。”
方一鑒已經知道荷美人了，他說了之後，方一德說他想得太簡單，“不止她一個。”
方一鑒突然覺得可憐的是自己，居然有一天，會有女情敵……
